日子一日一日地熱起來,林嬌娘的婚事也近在眼前了。

邊疆周家早早地派了人出門來迎親,今日信件正送到了靖王府,說過兩日,人就要到京城。

靖王爺算算日子,離成親之日已然不足十日,連忙催著靖王妃將嫁妝單子給林嬌娘:“總要給嬌娘一些時日去熟悉嫁妝,免得被那些刁奴們欺負了。”他說著想起當日與林嬌娘相見的場景,甩了甩袖子,道:“都是你養的好奴婢,居然敢欺負起主子來。”

靖王妃氣得胸口生疼,丫鬟連忙上前來揉了揉,才平靜下來。

靖王爺諷道:“怎麼我說你兩句,你還覺得心裡面不舒坦了?那嬌娘那些日子被欺負,你這個做嫡母的,心裡面可曾憐惜過一二?”靖王妃忍了又忍,好不容易才忍下去,假裝大方地說:“王爺這話說得……嫁妝單子我早就列出來了,只是想著到時候一起送過去就是。如今既然王爺說要送過去,那我派人送過去就是了。”

靖王爺冷哼一聲,看著她叫了丫鬟過來,取了嫁妝單子給那丫鬟,才點了點頭,說:“這才是做嫡母的樣子。”

靖王妃心中大怒,恨不得撲上去撓花了他的臉。若不是他沒有個做夫君的模樣,她又如何會變成這樣?

靖王爺喜滋滋地出了門,想著自己對這個女兒真是盡心盡力,當年寵妾的拜託,自己一點兒都沒有忘記。他倒是忘記了,自己在沒有想起林嬌娘之前,林嬌娘過的是什麼日子。

靖王妃身邊的清音取了嫁妝單子往林嬌娘的芷蘭苑走。這種傳話送東西的小事原本不該她過來,她卻覺得林嬌娘不是個普通人,就算定了那樣的親事,也不能以常理來對待,有心交好一二。

她自己也覺得這個念頭無稽,心裡面那點子不痛快卻揮之不去,終於是屈從了心裡面的念頭,前來與林嬌娘聊天了。

進門就見幾個小丫鬟守在門口,天氣漸熱,她們卻規規矩矩的沒有半點兒動彈。清音一過來,就有小丫鬟叫著“清音姑娘來了”,含笑對她行了一禮。

屋子裡面簾子一掀,立刻出來一個丫鬟,眉目清朗,笑容溫和。

清音見了,也是稱奇。前不久這個叫做春淺的小丫鬟還一門心思地往別的院子裡鑽,眉眼之間盡是輕狂,如今卻已經一副安分守己的模樣,連走路的姿態都少了些妖嬈。

這三姑娘教人果然是有一手。

春淺上前去行了禮,對著清音笑道:“清音姐姐,難得見你過來,今日一見,還真是出乎意料了。”

清音笑著揚了揚手中的冊子,道:“王妃娘娘派我過來給三姑娘送嫁妝單子,三姑娘可在?”

春淺連忙讓了清音在邊上,進去問過了林嬌娘,才請了清音進去。

一進門,清音就覺得眼前一亮,這三姑娘打扮好了,容色之盛簡直要勾人心魄。

她連忙低下頭去,對林嬌娘行了一禮,口中叫著見過三姑娘,一面將手中嫁妝單子送了上去,說:“王妃娘娘特意派了奴婢過來送單子,讓三姑娘先熟悉熟悉。”

不過十來天時間,哪裡還有什麼熟悉不熟悉的。林嬌娘這樣想著,接了冊子過來,含笑說一聲謝,讓人賞了清音一個荷包,就要送她出去。

清音卻腳步遲疑,走不出兩步,就頓住了腳步,側臉回身,低聲道:“三姑娘,有件事,不知當講不當講。”

林嬌娘挑眉看她,唇邊噙著一抹笑意,說出的話卻生硬:“你若是覺得當講,就講,不當講,那就別講了。”

清音不料她居然這樣回答,被噎了一下,臉頰頓時一紅,連忙俯身行禮,說:“是奴婢逾越了。三姑娘,王妃娘娘她,其實心裡面也苦。”

話一出口,林嬌娘就抬手,制止她繼續說下去。清音見她抬起的手臂襯著紅色絲帛,半點瑕疵也無,一時出神。

“王妃娘娘心裡面苦,我是知道的。但是,她是我的嫡母。”幾個字說盡一切,清音的臉頓時煞白。

是啊,靖王妃的日子過得苦,可那苦也不是林嬌娘造成的;但作為林嬌娘的嫡母,三姑娘的苦卻是她一手造成。就算清音心中為靖王妃叫一萬遍冤屈,覺得她委屈到了極點,可是在三姑娘心裡,嫡母不慈,就是嫡母不慈。

清音白著臉走了,林嬌娘坐在那裡若無其事地低下頭。

“姑娘,這樣……會不會讓人覺得姑娘太過冷血?”

林嬌娘詫異看著問話的春淺,將嫁妝單子啪地丟在小几上,笑道:“你覺得,這件事難道是王妃在向我示好?”

看著春淺淺淺的疑惑,林嬌娘冷笑了一聲:“不過是自作主張罷了。若是王妃向我示好,我還要考慮考慮,可一個做奴婢的,卻來管教起主子,那我就不用想了,不是嗎?”

看著春淺嘴唇都咬得發紅,林嬌娘總算是善心大發一揮手讓她出去了:“你要是想不明白,就去問問銀紅。她雖然比不得你聰明,但是,比你知進退多了。”

春淺出去了之後,林嬌娘才拿起嫁妝單子,重新開始翻看。

入夜之後,林嬌娘就叫了銀紅過來,問她自己的嫁妝是不是已經都收拾齊整,準備到時候與自己一同出門了。

銀紅聽她問起,連忙喜滋滋地對林嬌娘說起她的嫁妝盛況:“那些金銀寶石,連一個箱子都裝不下呢。”她說得亂七八糟,好歹說出了重點,林嬌娘的嫁妝都已經收拾好,就等到時候一起抬出去了。

林嬌娘含笑點了點頭,讓銀紅取了紙筆過來,將嫁妝單子中的兩頁抄了出來,丟給銀紅:“找個機會讓大姑娘撿到手裡面。”

銀紅立刻點頭應了,當天晚上就不動聲色地裝作不經意,讓院子裡安插的一個小丫鬟將東西偷了去。

靖王妃每日早晨起來,必定要用一碗冰糖燕窩,然後才來用其他食物。這一日照舊用過之後,正要再吃些合和酥墊肚子,忽地外邊就吵了起來。

她皺了皺眉,放下筷子,問道:“外邊什麼人在吵?怎麼都吵到我的院子裡來了。”丫鬟麗音連忙站了出去,點了一個小丫鬟過去探看。沒過一會兒,小丫鬟就回來了,臉色發白,說話的聲音顫抖:“麗音姑娘,出事了。三姑娘的福瓶,裂了。”

麗音大吃一驚,連忙進屋去回稟靖王妃。

福瓶是每個女兒出嫁時必須要有的物件,象徵著女兒出嫁之後的福氣。如今這福瓶破了,還是在孃家破的,分明就是說孃家對女兒不上心,壞了女兒的福氣。

如今靖王爺對三姑娘正是愧疚的時候,恨不得將全天下的好東西都給了三姑娘,鬧出這樣的事情來,還不知道王妃要被無辜牽連,吃多少掛落。

靖王妃聽了訊息,也是大吃一驚,手裡面的筷子一頓,那夾點心的手就再也伸不出去了。怎麼會出這種事?她惱怒地想,自己雖然對林嬌娘看不順眼,可是也不會在這種事情上找什麼麻煩。這不是明晃晃地打自己的臉嗎?

丟了筷子,眼前一桌子美味,靖王妃卻連一口茶都吃不下去了,氣都氣飽了。

急急地出了門去,帶著丫鬟婆子直奔放著林嬌娘嫁妝的院子。那裡現在已經是一片忙亂,林嬌娘正帶著銀紅站在那裡,院子裡跪滿了原本守著嫁妝的丫鬟。

靖王妃進門去,林嬌娘抬頭一看,就見靖王妃居然沒了往日裡的那般容光四射的模樣,眼中滿是血絲,眼底還有一圈青黑,儘管薄薄地打了胭脂,依舊能看得出臉色蒼白。身上棗紅色的常服並未顯出她的雍容,反而只能顯得她有些憔悴。

林嬌娘心道,靖王妃的日子過得果然也不太好。她淡然地上前行禮,含笑道:“見過母親,母親安康。”

靖王妃臉上笑得和藹,伸手扶了林嬌娘起來,口中道:“快些起來,你我母女,何須如此客氣。”雖然是這樣說著,她伸手的動作,也還是等林嬌娘行禮完了,才做出來。

兩人虛情假意地相互表達過親密,靖王妃才問起福瓶的事,薄怒道:“事情是怎麼回事?也不知道是哪裡來的小人,居然做出這樣的事情來,簡直是完全不將三丫頭你放在眼裡,也不將我這個靖王妃放在眼裡。”

林嬌娘假裝沒有聽出她口中的試探,傷心地低下頭,疑惑地說:“這也是女兒不解之處。若是那人對女兒不滿,儘管朝女兒使手段就是,卻偏偏用了這樣的法子,這就是在挑釁母親您,質疑您掌家的本事。”

“女兒知道母親您一定很生氣,但女兒懇請母親休要太過生氣,傷了您的身子。不過是一個福瓶,女兒的幸福,也不是指著這一個瓶子的。”

靖王妃聽著她三言兩語就將問題轉移到了自己的管家本事上來,心裡面直發堵,這丫頭真是越發伶牙俐齒。不過,這件事她心裡面也確實不痛快,順著話頭就將這件事接了過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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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倒要看看,到底是什麼人,敢在自己都決定了偃旗息鼓的時候,還敢跳出來找麻煩。

這完全就是對自己的挑釁!

她一定要讓那人知道,靖王府裡,還是自己的天下,全部都在自己的掌控之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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