提到長命鎖,納喇絳雪真心誠意再度給何妙蘭道謝, “何三姐姐, 上回真是多謝你了,要不是你……”

“說這個作甚!”何妙蘭一抬手, 打斷納喇絳雪的話, 道:“我這不是連本帶利都收回來了。對了,”她抬頭望望, 見納喇絳雪帶過來的人都站在屋外遠遠的,才放心的問起來,“我上回知道你被帶回納喇家跑去看你, 你那嫡額娘不讓我見,叫個老嬤嬤出來把我打發了, 我原本還想再尋機去瞧瞧你呢,沒想到你今兒帶著丫鬟婆子和一車東西來看我。你和你姨娘還有你弟弟,是不是都沒事了?”

一直以為自己的絳雪妹妹一家都是漢人,也以為吳姨娘是個外室,誰知道竟然是明相家裡的人。雖然明相已經死了, 可瘦死的駱駝比馬大!尤其眼下那府上就是納喇揆敘在做主。要不是後來那位二夫人又派人來搶人, 額娘攔不住要去幫忙的自己把真相說出來, 自己真是打死也不敢信。

不過那個揆敘真是沒用啊, 耿氏也是有病,有本事乾脆不讓揆敘納妾啊!庶子庶女都這麼大了才把人攆出來,顯得她好像還在忍辱負重,真是不知道該說甚麼才好。仔細想想, 上輩子做宮女的時候,似乎聽人提過,說耿氏曾經入宮哭求,說膝下無子,後來皇上好像做主把揆敘弟弟的兩個兒子都過繼給揆敘了。

揆敘無子,豈不是說絳雪和弟弟都死了!

何妙蘭想到這兒心臟狠狠跳了跳。

如果上一世人沒了,這一世,為何人還活著,又是甚麼事情引發改變?

何妙蘭心兀自心神不安,卻不知道吳姨娘母子三人還活著正是因她的緣故。

她預知到自己的外祖母會因吃了糯米酒釀而生病,因此跑去舅家阻止,回來時在路上與何珍一通打鬧,引發誤會,使蘇景令手下人跟蹤她回到何家,得知吳家的事情,蘇景這才心中一動,早早將吳?f臣這步棋用起來,也就改變吳姨娘他們的命運。否則,吳姨娘母子三人,的確會被耿氏關在柴房裡,活活凍死,又草草送出去掩埋,而後來上京的吳?f臣,得知胞妹與外甥外甥女慘死,重病一場,病癒後甘為鷹犬,只求得到重用以報大仇!

一件看起來不經意的事情,就此改變無數人的命運,以致後面連番發生的事情,都變得不同了。

何妙蘭心大,想了會兒弄不明白乾脆不想,認真聽納喇絳雪說話。

納喇絳雪沒有遮遮掩掩,很坦然的告訴何妙蘭始末。

“我舅舅來京後先找了陳大人,夫人就把姨娘和我還有弟弟都放出來了,只是一開始把我們關在馬房邊的小院子裡,也讓人給我們吃喝。後頭端貝勒府上的魏公公跑來送東西,府裡的高管家就把姨娘帶走,又讓人領我和福安去以前住的院子。等姨娘回來,阿瑪也來看我們了,還說以後都不用擔心,夫人不會再為難我們。”

何妙蘭撇撇嘴,“你阿瑪,看來還是能做主的。”就是以前不肯做主罷了!

納喇絳雪明白何妙蘭的意思,她以前也是恨過的,可後來仔細想想,阿瑪就是這樣的人,不能去強求。在府裡挨欺負的時候她還想過讓姨娘帶著她和福安去江南投奔舅舅,後來悄悄打聽,才知道想法多可笑。別說能不能平安到達江南,她是有戶籍的,她還是滿人,將來要選秀,一旦她私自跑了,納喇家肯定要出事,還會連累舅舅!她又想,阿瑪不管他們,夫人欺負他們,乾脆讓這些人都生一場重病罷。但她很快又聽說有人家裡正室死了,男人娶個年輕的繼室回來,生了兒子,別說是以前的庶子,就是嫡子,在家裡都沒站的地方了。還有家裡男人死了,一門孤寡,天天有人找上門欺負,好好的產業很快就賣的賣,送的送,弄得一家子差點連飯都吃不上,只好上親戚家裡打秋風的。

厭惡夫人,可姨娘永遠坐不上夫人那個位置,恨阿瑪,但阿瑪沒了,他們會失去僅有的依靠。

所以,她永遠都是納喇絳雪,一輩子都只能納喇絳雪,福安也是,永遠都是納喇家的子嗣。至少,阿瑪此時還只有福安一個兒子,夫人年紀大了,也不可能生出兒子了。

既然不能恨,恨不起,就好好活著,努力讓自己活的好一點,更好一點。

“算了算了。”畢竟是別人的家事,何妙蘭再沒心沒肺,見納喇絳雪都不說話,自己也不好聲討揆敘了。她其實還是對那位端貝勒更感興趣,她伸著脖子問:“你舅舅真投效到端貝勒門下了?”

“舅舅過不了多久就要去盛京給貝勒爺辦差。”納喇絳雪點點頭,把吳姨娘的吩咐想起來,道:“對了,姨娘要我問問你,何大人可願意為端貝勒辦差。”

“甚麼!”何妙蘭驚得差點沒跳起來!

納喇絳雪被她嚇了一跳,“您怎麼了?”

“我……”我怎麼了,我激動啊,能給以後的太子爺辦差,未來少不了一個從龍之功!但興奮過後,何妙蘭又冷靜下來,“我阿瑪,他,他能成麼?”不是何妙蘭不恭敬自己親爹,那真就不是一個做官的料!

納喇絳雪是見過何正望的,知道那是個甚麼樣的人,眼裡就沒有所謂的機變,是個全然按照聖人教導行事的人。

但納喇絳雪卻覺得何正望說不定在端貝勒手下有用武之地。在吳?f臣與吳姨娘說話的時候,她一面照顧弟弟,一面側耳聽了許久,來時又有吳姨娘的暗示,她認為吳姨娘猜測的對,吳?f臣會提到何正望,肯定是上面有人告訴的,她知道自己舅舅還不是一個那麼魯莽的人,一朝得勢就會自不量力。

“總要讓何大人去試一試,姐姐,說句不怕你生氣的話,我知道你們家裡也不寬裕呢。”納喇絳雪沒告訴何妙蘭自己和吳姨娘的猜測,而是從別的地方來說服她,“何大人我也見過的,縱算不成,何大人又不會冒犯誰。”

那倒是,我那阿瑪,最是崇拜才子文人,有幸拜見端貝勒這種大才子,肯定是恭敬再恭敬,得不到差事也闖不了禍。家裡,還是要靠男人,要是阿瑪能投到端貝勒門下,不說官運亨通,至少將來何家不會再那麼慘被主枝那邊連累。

何妙蘭打定主意,一拍桌子,拿出氣吞山河的架勢道:“我知道了,走,隨我見我額娘去!”

到納喇氏面前一說,納喇氏喜動顏色,這可真是大好事啊!她才不管主枝那邊會不會不舒坦。

納喇絳雪見到納喇氏跟何妙蘭已經在商量今晚要把家裡會針線的人都叫來給何正望趕出一身新衣裳,頓時不知道該說甚麼才好了。許久她才有點結巴的小聲問,“不用,不用問過何大人麼?”

“問他做甚!”納喇氏一巴掌拍下,喝道:“他要是敢不去,就讓他自己想法子養小妾!”

納喇絳雪咽了口唾沫。

何妙蘭戳了戳納喇氏,示意她收斂些,過去對納喇絳雪訕訕的笑,“絳雪,我額娘也是為我阿瑪好。再說我阿瑪多喜歡有才學的人你又不是不知道,他聽說端貝勒肯見他,怕是今晚連覺都睡不著,哪會不答應呢。”

這倒也是。不過納喇絳雪心裡還是覺得有些地方怪怪的,似乎……似乎沒在別家見過的妻子和女兒能做這種事的主罷。

不知道為甚麼,一貫受著教導認為女子要貞靜嫻淑的納喇絳雪看到面前這對母女,總有些隱密的羨慕。那種替何大人做決定的坦然和無所畏懼,是篤定何大人會理解她們的心意麼?

冬寒料峭,塞外大寒,連著下了七八日的大雪,草原上已經有不少部落的牛羊幾乎都凍死殆盡,蒙古王公們以前為減少支出,會想法子把一些老弱病殘的奴隸甚至牧民乾脆殺了,或是驅逐到狼群出沒的地方,任其自生自滅。

但今年不同,蒙古許多除了上書大清,請朝廷賞賜東西賑災,還有一個辦法,就是用積攢下來的毛皮乳酪養不活的牲畜幼崽與四通商行交換烈酒藥材,以及最重要的青儲飼料。

今年開春,蘇景就令人在草原上買下幾個大牧場,將之連在一起,然後種上苜蓿。幾年前在蒙古開拓生意的時候,他就想廣種這種飼料之王了。只是雖然幾乎所有家畜都喜歡吃苜蓿,後世苜蓿也號稱易種,但這時候的苜蓿其實長勢很慢,怕凍,更易得蟲害,即便在後世,一旦大規模蟲害來襲,苜蓿田都會大批大批的死亡,只能用高劑量農藥來治理。還有最重要的一個問題,苜蓿生長,需要大量的水。此時的蒙古草原也許荒漠化不如後世嚴重,但水,在草原上依然很珍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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