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日剛至,縹緲峰外頭那處用靈泉滋養的藥草圃也長出了一截兒嫩綠。

這裡養著的大多都是珍貴的靈草藥物,每一個品種所需的水的量都極為苛刻。

仙童每日仔細看護著,不敢有絲毫怠慢。

沈亦安坐在一旁翻閱著醫書,不時凝著靈力將四周的蚊蟲驅散,以免它們咬食靈草。

“丁香,你去把靈籠拿過來,這邊靈力不夠純粹。”

一旁添著茶的粉衣姑娘聽了這話沒立刻動,她掀了下眼皮往靈草圃那邊瞧去。

平日只依稀能瞧見的朦朧似白霧,此時已經成了乳白色澤。

“師父,這還不夠啊?這麼多靈力都聚過去了你難道不怕它們營養過剩?”

“你懂什麼?冬日寒霜未褪盡,那幾株靈草最為畏寒,你不用靈力給籠著護住它們還有命活嗎?”

“這麼點兒寒氣就緊張成這樣,平日裡也不見你對你自己徒弟這麼上心……”

丁香不情不願地挪動腳步往丹爐房方向走去,那裡放置著縹緲峰裡絕大數的靈寶。

“快點去,嘟嘟囔囔什麼呢!”

沈亦安催促著少女,見對方粉白身影加快步慢慢消失在視野之後這才淡淡地收回了視線。

他將書放下,手邊青花瓷白的杯盞咯,水面漂浮著幾片茶葉。

“哎,有個徒弟使喚就是舒服。”

“可惜了,劍祖這輩子可能都沒法享受這種福氣咯。”

“嗯,好茶。”

沈亦安喝了口茶水,翹著腿身子往後一靠,眯著眼睛喟嘆道。

丁香雖吃醋沈亦安對那幾株靈草都比對自己好,可又怕頂嘴被罰,於是還是乖乖去拿靈籠。

丹爐房裡的東西又多又雜,而靈籠很小,不過巴掌那麼大。

她找了好半天都沒尋到。

“奇怪,我記得前幾日我明明就放在這個角落的啊。”

丁香撓了撓頭,再次檢視了一下也沒見到靈籠的影子後這才往煉丹的紫金雲鼎那繞去。

丹爐房分為兩部分,她現在所在的是放置靈寶的地方,而另一個地方則是煉丹處。

紫金雲鼎裡的真火保持常年不斷,裡頭煉的都是珍貴的丹藥。

那裡一般有兩個童子守著,各峰弟子

平日裡討了什麼丹藥也是由他們記錄。

“這裡找不到,該不會真被人不小心給當作材料給融進丹爐裡了吧?”

丁香越想越覺得有可能,她加快步子趕緊往紫金雲鼎那裡跑去。

卻不想拔腿跑的太快,不小心給撞到了人。

“對不起對不起!我有事走的太急沒看路,你沒受傷吧?”

她雙手合十道著歉,入眼是一身藏青衣衫。

腰間的那塊玉佩潤澤,怎麼看怎麼眼熟。

“顧師兄?!”

青年微微頷首,刀削的薄唇和平日時候一樣往下壓著。

他生的俊美,輪廓分明,眉宇之間的冷峻如夜色。

丁香抬頭和他對視的這麼一下,恍惚之間覺得這寒冬還未過去。

“你是來替宗主取丹藥的嗎?”

她小心翼翼地詢問道,顯然對青年有些敬畏。

“不是,我來取驚寒。”

驚寒是顧長庚的劍,他的劍屬性極寒。

劍氣一揮,方圓百里都能瞬間入冬,冰雪漫天。

也正因為如此,平日他不會輕易用此劍。

而紫金雲鼎常年被真火給烤著,有時候也需要降降溫。

於是沈亦安打上了它的主意,說服了他師父宗主,讓顧長庚不用時候將驚寒放置於爐鼎裡,等他需要時候自行來取便是。

顧長庚走到紫金雲鼎處,食指中指並起,似劃破勁風一般用靈力驅動著劍氣。

爐鼎內火光衝天,原本內裡靜謐燃燒的真火幽藍,“轟隆”一下頂開了爐鼎的蓋子。

一把月白色長劍在空中挽了一個劍花後,如離弦之箭直直地往青年方向飛來。

他沒有絲毫躲避,伸手穩穩接住。

眉眼淡漠,似隔了運山霧靄。

“顧師兄你這是要下山去?”

丁香往後退了幾步避開了蹦出來的細碎火星。

“嗯,去接一個人。”

顧長庚垂眸看著許久沒見的驚寒,那劍身散發著凜冽的寒光。

稍微靠近一些便覺得脊背發涼。

丁香還想要再問什麼,青年已經邁著大長腿直接出了丹爐房。

她依稀還能瞧見對方清冷淡漠的身影,果決乾脆,帥的雅痞。

“嗚嗚嗚可惡,每次遇到顧師兄都犯慫!要是能多說幾句話就好了!”

很顯然,丁香是顧長庚的顏值粉。

“不過師兄說下山去接人,什麼人有這麼大排場能讓宗主真傳徒弟親自去接的啊?”

她思來想去好一會兒,也猜不到是哪位與宗主交好的真人。

顧長庚剛走出縹緲峰,一隻青鳶扇動著翅膀緩緩地落在了他的肩膀。

剛一落下,那半空便投影出一個地圖,上面清晰的用金點標註出了燕城位置。

投影的地圖過了一會兒便散開成細碎的光點,青色的鳶鳥也離了青年,緩緩飛離了青霄凌雲。

他沒有立刻下山,而是站在原地。

半晌,顧長庚的指尖微動,長長的睫毛下那雙眸子閃了閃。

視線落在了驚寒上。

因為被真火炙烤許久。

這剛出爐的劍,什麼都好,就是有點燙手。

……

綏汐清晨一大早便在驛站等著了,結果臨近晌午時候也沒等到人。

她算是確定了,青離真人是真的算著她腳力去送信的。

現在她偷懶跟對方朱翊御劍省了一天時日,估摸著那人來接她的時候最早也得下午了。

“對不起,讓你陪著我一起等了這麼久。我想應該是我來的早了,來接我的人可能得下午才能到了。”

“不礙事,反正我也沒什麼事。”

他看了下越來越熱鬧的街道,各種各樣的鋪子都支了起來。

“既然接你的人要下午才來,機會難得,不如我們先去這燕城裡頭逛逛吧。”

綏汐下意識想要拒絕,可想到朱翊一路對自己很是照顧,還陪著等了一上午。

她將拒絕的嚥下,點頭同意了。

綏汐從一年前來到這個世界之後大多數時間都一直在秋林村裡待著,很少有機會去這樣的城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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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燕城可比淮城大得多,周圍叫賣聲不絕於耳,商品也眼花繚亂。

來往的不是商旅就是衣著華貴的公子小姐。

像她這樣穿著樸素,頭上用根髮帶綁著就完事的人反而成了最顯眼的。

土的顯眼。

綏汐恍惚著,瞧著這樣的繁華場景不自覺想起了林深。

“怎麼了?你看起來臉色不大好,是不是哪裡不舒服?”

“沒。”

她這麼回答了後一頓,覺得這樣有些敷衍,補充解釋了一句。

“就是周圍人盯著我看,我有點不自在。”

朱翊瞥著少女洗得褪色的粗布衣衫,她低著頭,眉眼裡帶著些失落。

在綏汐看不到的地方,朱翊收斂了唇角的笑意,冷冷的掃了一眼周圍的人。

這一眼掃過去的威壓,讓他們脊背發涼,慌忙移開了視線。

“那我們往人少的地方去。我記得那邊有一片湖,景色甚美,你一定喜歡。”

“你不是給我說你第一次來燕城嗎?怎麼知道那邊有湖?”

綏汐敏銳的覺察到了不對勁。

她抬眸疑惑地看向對方。

“啊,你知道的我是修者。別說是湖了,方圓百里只要我想,便什麼都能感知到。”

“這樣啊,看來當入道修行也挺不錯的,什麼都知道。”

見綏汐信了,朱翊這才松了口氣。

和平日裡他勾勾手指笑一笑便能迷的神魂顛倒的女子不一樣,眼前的少女意識十分清明,很難糊弄。

他手指習慣性搭在腰間的酒葫蘆上,走上前一些帶著綏汐往湖那邊走去。

比起淮城的那條護城河,這片湖更寬更大,岸邊樹木青翠,楊柳依依。

湛藍的天映在水面,更顯得清澈靜謐。

綏汐原以為朱翊只是帶她在湖邊走走看看,不想對方竟財大氣粗的用一錠金子將一條船給包下來了。

“這船小了點,委屈姑娘湊合一下了。”

朱翊一臉無奈的嘆了口氣,在能容納三頭大象的“小船”前無病呻吟。

……這船是小了點,不過你財大氣粗,剛好相抵。

綏汐抽了抽嘴角,突然有些後悔自己答應他出來逛逛的建議了。

她這幅噎住了的樣子很大程度上愉悅到了朱翊,他唇角勾起,甩著袖子率先上了船。

綏汐見此也跟著上去,坐下沒多久,在船伕剛劃到湖中心的時候。

原本風平浪靜的湖面驟然掀起了巨浪。

那船像是一片葉子似的被浪花輕易地打翻。

綏汐驚呼了一聲,預想之中湖水的冰冷並沒有襲來。

那浪花朵朵,在即將落在她身上的瞬間全然被隔絕了,像是有一面厚重的玻璃抵擋住了似的。

她看得見拍打的浪,卻感受不到絲毫水珠的寒意。

朱翊足尖一點,輕盈地落在了水面之上。

他一身紅衣似火,在湖中格外明顯,綏汐稍微抬眸便看到他了。

“朱翊,你知道這是怎麼回事嗎?”

綏汐覺得四周都透著古怪,她咽了咽口水。

“怎麼好端端的船就被浪打翻了?”

“無風不起浪。”

朱翊手指輕輕點了點手臂,面上不見絲毫慌亂。

“姑娘你便是引起這浪的罪魁禍首。”

“我不會御風,這浪和我沒關係。這鍋我不背。”

她想也沒想便這麼義正言辭地開口反駁。

“……我不是說你引來了風。”

朱翊嘆了口氣。

他瞬移到了綏汐的面前,手伸過去極為輕巧的將她攔腰抱起。

在他抱起綏汐飛到半空的瞬間,身後湖底有什麼東西“砰”的一聲爆炸。

血幾乎染紅了整片湖,浪很高,掀起來似乎和天相連。

“……所以你的意思是說,這水底的怪物是我引來的?”

半晌,在看著湖水被染紅了之後,綏汐這才反應過來。

朱翊微微頷首,剛想要開口回答。

他薄唇勾起,眯著眼睛看向了不遠處。

“巧了,被引來的還有一位。”

順著青年視線看去,綏汐瞧見了半空之中有人御劍而來。

身著藏青衣衫,負手而立,眉眼冷淡的像是湖面凝起的霧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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