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車裡的尹九又說道:“我也是他的朋友。”

人群一陣譁然,錦王尹九雖然整日裡拋頭露面、放縱不羈,但真正看得上眼的朋友卻屈指可數,據說他就連陸九歌也看不順眼,如今竟自己承認是這少年的朋友。

果然如傳言那樣,錦王尹九對這個沒有修為的少年青眼有加。

況且尹九是皇帝的三兒子,身份尊貴無比,偏偏這樣一個身份的人卻又從不講規矩,而且是出了名的護短。

但凡洛陽裡的人都聽說過,尹九曾為了錦王府的一個丫鬟,跑到左僕射柳白大人府裡去殺了柳府的管家,這在當時可謂轟動一時,最後以柳白並沒有追究而告終,因為這件事,原本就極其俊美的尹九在洛陽城那些姑娘心中的地位,幾乎上升到了陸九歌的高度。

既然能為了一個丫鬟去得罪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柳白大人,那為了一個朋友,尹九會做出什麼事呢?

所以無論是誰,要想動尹九的朋友,都要掂量掂量。

可對面的仲秋是天策神將仲謀的兒子,是衝夷武帝楊右極的首徒,這讓圍觀的人們又糾結起來。

據說仲謀不但是大夏除了皇帝外手握兵權最多的人,而且本身也是大夏朝廷裡的第一高手,即便是左僕射柳白,也要給仲謀的面子。

況且仲謀不是柳白。

誰都知道,身居高位的柳白大人其實是個老好人,而那次的事又確實是柳府那個管事罪不可赦,所以最後就連皇帝對尹九的懲罰都被柳白給攔了下來。

可是仲謀不一樣,仲謀是昔日跟隨陸接魚征戰沙場幾十年的人,在天下統一後又不知鎮殺了多少起兵的前朝餘孽,可謂殺伐果斷,兇名傳遍中州,被稱之為戰國赤帝之後殺業最高的人。

這樣的人,就算是尹九也不好得罪。

但仲謀固然可怕,卻依舊比不上衝夷山武帝楊右極。

楊右極堪稱太古之後的武道巔峰,在數萬年中的武道上,僅次於太古時期三大真神之一的武神。

衝夷山能成為中州五大宗門之一,很大原因也是因為楊右極的存在。

而仲秋身為楊右極的大弟子,身份自然要更上一層樓。

所以,尹九與仲秋,人們分辨不出誰的背景更強一些。

風從街道上吹過,細細的雨絲被吹得傾斜。

遠處的姜然四人也已經停手,湯柔和姜然迅速跑過來,低頭檢查著伏青的傷勢,發現伏青暫時沒有生命危險後,才終於松了口氣。

丫鬟打扮的小七從馬車裡走下來,打著油紙傘走到梁簫身邊,替梁簫遮住飄落的雨絲。

仲秋的目光閃動,看著馬車似乎在思考著什麼。

仲秋終究開口了,聲音像空中的雨絲那樣,有些冷:“錦王殿下,我希望你能明白一件事,地上這人殺了我一個師弟,殺人償命,欠債還錢,所以我要殺他,就是這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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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要殺他,就是這樣。

他的話裡帶著堅決,即便你是錦王尹九,也阻止不了。

馬車裡的尹九沉默了,沒有說話,一個人若是殺了衝夷山的弟子,無論如何都要付出些代價的,即便是他也攔不住。

街道上有些寂靜,只有屋簷水嗒嗒滴落的聲音,所有人都在等著尹九表態,如果再過一會兒尹九還不表態,那麼也算是一種表態。

沉默有時候是間接的抗爭,但更多的時候是最直接的妥協。

但尹九不是會妥協的人,所以尹九又開口了,但並不是對仲秋說話,也不是對梁簫說話。

尹九說:“如果你非要殺人,說不得以後就是敵人了。”

這句話一出,不但四周的人驚呼不已,就連仲秋也皺了皺眉。

這次輪到仲秋沉默,但仲秋也絕不是會妥協的人。

馬車裡尹九突然又說:“你們算不算朋友?是朋友你就該出面幫忙。”不同的是,這次聲音略低,似乎實在對馬車裡的另一個人說話。

馬車裡的另一個人是誰?為什麼尹九認為這人能幫到梁簫?

一個冷淡的聲音突然響起:“我們只算認識。”是個青年的聲音。

四周又是一陣沉默,屏息仔細聽著這個人的話,這個人似乎並不打算出手?圍觀的人們有些失望。

當所有人都以為這件事即將明了時,那青年話音一轉:“不過洛陽城裡是不允許殺人的,這裡剛好歸我管。”

聽到這裡,不少洛陽城的老人已經猜出了是誰,同時有些驚訝。

鄧曉拉開車門走下來,左手手握著腰間的刀柄,在雨中一絲不苟的走過來。

他蹲下來仔細檢查了伏青的傷勢之後,抬頭對仲秋說道:“人死不了,所以你可以走了。”

四周的更驚訝,認識的人知道鄧曉是官家的人,大概是個捕頭,但什麼時候一個捕頭也可以坐錦王的車、可以這樣向仲秋說話了?不認識的人當然更驚訝。

……

遠處的酒樓上,吳如意的臉色已經變得和桌上那盤炒豬肝一樣難看。

“那人是憑風閣的人,是東城的負責人。”

“哦?那看來不需要你出面了,這個伏青死不了了。”中年男子隨意的說道。

“可是屬下現在可能有危險了,這人辦案能力極強,我怕他會查到我頭上來。”

“衝夷山那個弟子已經死了,他怎麼查?”

吳如意不再說話,皺眉看著遠處那個黑衣黑刀的青年,心中暗自不安。

……

屋簷下的書生展開摺扇搖了搖,笑著說道:“真正厲害的來了。”

書童雙手懷抱:“這人看著就很厲害,只是不知道會不會出手,要是出手的話,不知和那個仲秋誰強誰弱。”

“仲秋打不過他。”書生肯定地說道。

書童露出明白的神色:“這個仲秋也打不過公子。”

書生想了想,說道:“這個仲秋和我四六分,他四,我六。”

“那這個黑衣青年呢?”

書生認真的說道:“還是四六分,他六,我四。”

……

鄧曉的話說得很平靜很認真,可是這樣一句話,越是平靜認真,看起來就越像是對仲秋的輕視。

仲秋冷眼看著他?

“你又是誰?什麼時候隨便一個阿貓阿狗都敢對我指指點點了?”

鄧曉站起來,老鐵仲秋冷冷說道:“在洛陽城內,憑風閣不可以管的人只有一個。”

仲秋眯了眯眼:“你是憑風閣的人?”

“東城歸我管。”

“這世界總歸還是實力為尊,就算你是憑風閣的人,要管我的事,也該拿出點真本事來,如果你不是我對手,那就請你不要管這件事。”

鄧曉看了梁簫一眼,平靜的說道:“可以。”

湯柔和姜然已經將昏迷的伏青帶到了旁邊的屋簷下,這時候鄧曉要和仲秋動手,梁簫兩人也往旁邊讓了讓。

然後仲秋出拳,極快的一拳,梁簫甚至沒有看清楚這一拳,如果這一拳打向他,即便有“遮天”在手,他也很可能要死。

這才是仲秋認真時的力量。

鄧曉沒有動,很平靜好像就算是泰山崩於頂也有不為所動。

仲秋的拳瞬間已經到了鄧曉面門三尺距離,猛烈的拳風吹得鄧曉的髮絲飛揚。

很多人幾乎已經預想到了鄧曉被一拳大倒的場景。

鄧曉突然動了,他握著刀的左手從手臂到手腕泛起一道漣漪,像空中的煙雨一樣迷人,再看時,手依舊在刀上,刀依舊在鞘裡。

仲秋卻已經收拳倒飛出去,在半途中瞬間一連變了四五種身法,然後才穩穩的落在滿是積水的石板上。

一道長長的裂縫,從仲秋那身灰色錦衣的右肩一直眼神到腋下,如果再向前幾寸,那只強健而有力的臂膀便會齊肩而斷。

仲秋低頭看著那道裂縫,的臉色也突然變得很難看,然後他突然轉身,向著街道遠處走去。

兩人之間的戰鬥從頭到尾只用了半息時間,大多數圍觀的人根本沒有看清楚,直到仲秋離去也是一臉茫然,只有極少數看到了那一刀的人,在看向鄧曉那握刀的手時,充滿了忌憚。

“好快的刀。”那酒樓裡的中年男子終於露出了動容的神色,目光深處跳動著殺意,不知在盤算著什麼。

“少爺,這人也要死。”屋簷下的書童笑著說道。

“不錯,這人真的該死。”書生搖著摺扇,帶著淡淡的笑容。

馬車裡的尹九一改往日桀驁不馴的語氣,輕輕嘆了口氣,說道:“雖然早知道這人很厲害,但我實在想不到他這樣厲害,看來他隱藏的比我想象的還要深,不愧是呂梁人的得意門生。”

坐在馬車外的十三笑了笑:“王爺,無論是誰,總有些秘密的,身在他那樣的位置,若是把手段算抖露出來,他就不可能活到現在了。”

“不錯,你說的對,誰都有秘密,誰都有……”

圍觀者中,同樣在這樣感嘆著的還有不少人,無疑都是境界不低修行者。

梁簫走過去,看著冷淡依舊的鄧曉。

“謝謝。”

“我只做我該做的事。”

鄧曉說完,已經向著來時的方向走去,只在灰濛濛的長階街上,留下了一個從容不迫的身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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