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夏有四位皇子。

大皇子尹一封端王,賜府邸北城,常年居於國學院研學,極少不露面。

二皇子尹匡封平王,賜府邸南城,常年居於太學院求學,也是幾乎從不露面。

三皇子尹九封錦王,賜府邸東城,人稱混世魔王,自不必多說。

四皇子尹合封康王,賜府邸西城,但因為才六歲的緣故,尚在宮中。

梁簫被尹九接進錦王府,安置在一座名為扶雲居的小院裡。

進入小院,院中是一方池塘,中間一道石橋跨過水面,左右兩邊是兩條寬闊的遊廊,如同兩隻手臂抱著中間的小湖。

走過石橋是一塊青石平地,湖邊有個小榭,下面種著兩顆楊柳。

穿過青石平地,踏上石階,與那兩條遊廊交匯處,是一棟兩層高樓。

梁簫現在就住在這棟樓上,樓上有三個房間,一間臥室,一間書房,還有一間空餘的房間。

尹九將他送到這棟樓下時便止步,笑著說道:“以後這座院子就是你的了,這棟樓也完全屬於你了,即便是我要上這棟樓,也要經過你的同意。”

尹九是這座王府的主人,既然尹九這樣說了,那麼這棟樓就真的是完全屬於他了。

他很高心,也很感激,只有漂泊在外的人才會明白,在一個陌生的城市裡真正擁有一塊屬於自己的地方是多麼的不易,多麼的可貴。

他沒有說什麼感激的話,他將尹九請上樓,放好行李,一邊和尹九隨意的聊著天,一邊巡視完自己的領地。

尹九也很高興,還有什麼比讓朋友高興更高興就好的呢?何況他的朋友並不多。

尹九結識的人雖然不少,但真正的朋友卻並不多,因為他的眼光一向很好,所謂的眼光好並不是指眼神看得多清楚,而是指睿智的分辨力和入微的洞察力。

一個人若總是能輕易看透別人的善惡美醜,是很難有朋友的,這便是所謂的人至察則無徒了。

迄今為止,真正能入尹九法眼的,不過寥寥幾人,李秀唯算一個,柳元顧算一個,梁簫算一個,其實姜枕劍也算一個,但尹九絕不會承認。

過了一會兒,尹九向梁簫告辭,梁簫送尹九下樓,送到那塊空地上時他說:“你以後只要想來,隨時可以上來。”

尹九笑了笑,開心的走了。

梁簫帶著淡淡的微笑,又在樓上巡視起自己的領地來,桌椅床鋪都是上等的,筆墨紙硯也是上等的。

在臥室裡,他忍不住在鬆軟的床上躺了一會兒,滾了兩圈,看著床頂的紗帳嘿嘿傻笑。

在書房裡,他翻了翻書架上寥寥的幾本書,盤算著日後去買些書來,然後又坐下來磨墨、潤筆,在紙上摘寫了一段《傷寒雜病論》……

折騰了許久,他終於恢復了平靜,搬一張太師椅坐在屋外的木欄前,沐浴著早春柔和的陽光,看著遠處的亭臺樓閣,怔怔發神。

……

正午時,那個見過數次僕人又來了,這個僕人是個二十出頭的青年,梁簫聽尹九就叫他十三。

他走到樓下那塊空地上對著梁簫行了個禮,抬頭說道:“梁公子,王爺請您去弄月小榭用膳。”

“嗯,來了。”

梁簫輕鬆的走下樓,除了“不求人”外,就連酒囊和斗笠都沒有帶。

兩人走出扶雲居,走在白石大道上。

“你叫十三嗎。”

“是的,小的叫宋十三,我家王爺叫我十三,梁公子也叫我十三就是。”

“嗯。”

跟著十三來到一座形如月牙的小湖,弄月小榭就在那月牙的中間。

走進小榭,裡面坐著三個人,除了尹九外還有尹洛和李秀唯。尹洛是尹九的堂妹,在這裡倒也正常,怎麼李秀唯也在錦王府?

梁簫在桌前坐下來,不消片刻,一道道菜開始端上來。

大概是看出了梁簫的疑問,尹九笑著說道:“李姑娘和尹洛是從小一起長大的好朋友,這次陪尹洛來京城,尹洛不喜歡住皇宮裡,就住在我這府裡,所以李姑娘也暫居在我府裡,說起來,我整天向李姑娘請教劍法,倒是麻煩李姑娘了。”

李秀唯聞言,淡淡的說道:“無妨。”

“哎呀,吃飯啦吃飯啦,最聽不得你們這些恭維話、客氣話了,我早就餓了。”尹洛不耐煩的說著,提起筷子吃起來

“就妳最饞,遲早要吃撐個大胖子。”尹九笑道。

“看到這洛陽燕菜,素的,真麼可能長胖。”

“我聽說有的人河水也會長胖,你……”

不待尹九說完,尹洛抬頭瞪著他:“閉嘴,吃飯。”

尹九果然沒有再說“長胖”的話題,尷尬的笑了笑,夾起一片燒雞:“哈,吃飯吃飯,這可是正宗的洛陽·水席。”

在稀稀疏疏的交談中,四人不緊不慢的吃著飯。

李秀唯幾乎不說話。

梁簫和尹九兄妹偶爾說幾句話,都是些“你覺得洛陽怎麼樣”、“你劍術師從何人”、“我尹洛劍術其實很厲害”之類的話題。

尹九不時調侃尹洛幾句,也是以潰敗收場,很難想象,這個洛陽城第一紈絝,竟然很怕自己這妹妹。

不難看出,這兩兄妹的感情其實很深。

梁簫不時又想起了自己的妹妹梁棲梧,梁棲梧出生時大梁皇宮有鳳凰棲簷,所以長輩們都叫她鳳棲兒。

當初大梁城破,鳳棲兒被青帝抱走時不過一歲零八個月,算起來,她如今也有十二歲了,不知道長成什麼樣子了,是像父親多一些還是像母親多一些?是安靜賢淑還是調皮搗蛋?有沒有想過他這個哥哥和父母?

陽光落在湖面,波光粼粼,春風拂檻,高高捲起的珠簾輕輕搖動。

在遙遠的地方,是不是有個小姑娘在春風春日裡刻苦修行?

吃過飯後,尹洛要坐船,又要釣魚,僕人盞茶功夫便抬來了一艘畫舫,又帶來了上好的蠶絲魚竿和餌料。

“喂,你這樣坐著船是釣不到魚的。”尹九坐在欄杆上,笑著說道。

尹洛嘟著嘴回過頭,不滿的說道:“我喜歡,你管我呀。”

“妳這急性子要是能釣到魚,我把府裡的魚餌吃光。”

“這可是你說的,到時候別反悔,我勸你先和點酸湯開開胃,省得到時候吃不完。”

“嘁,君子一言既出,死馬難追。”

“呵,君子,呵呵……秀唯姐,這笑話好不好笑?”

“還行。”

在尹九黑著臉的注視下,尹洛拉著李秀唯上船釣魚去了。

梁簫在一旁看著這兩兄妹拌嘴,看著俏皮的尹洛,又想起了伏翎,這兩個女孩子看似有些相似,實則有很大的區別,尹洛雖是鎮江王的女兒,是個大家閨秀,內心卻很要強,對自己對生活都有很高的要求。

而伏翎雖然生在東岐的部落裡,擅長狩獵,被稱作“小獵豹”,但內在裡卻是個溫婉柔和的姑娘。

梁簫坐在護欄邊,靠著木欄看著上面的斗拱,不得不承認,前人是偉大的,沒有一根鐵釘的卯榫結構很結實也很漂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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尹洛在船上一驚一乍的釣著魚,鉤上的餌料換了一次又一次,李秀唯畢竟還是個十七歲的女孩,將腰間的“滿樓”“夜扉”兩把名劍解下來放在一旁,和尹洛一起盯著水面上的浮漂,每當那鵝毛浮漂動起來,她明顯有些緊張,空空的魚鉤提起來後雙肩微松,臉上閃過一絲失望。

尹九看得哈哈大笑,扯著嗓子喊道:“這也叫釣魚?妳們這不是變相的餵魚嗎?”

尹洛提著魚竿站起來,扯著嗓子回應道:“尹九,你混遠點……”

話還沒說完,一旁的李秀唯突然說道:“上了。”

尹洛連忙去提竿,提上來又是一個空空如也的魚鉤,跺了跺腳,對著尹九吼道:“看吧,都怪你,本來釣到的,都是你給我嚇跑了。”

尹九瞠目結舌,辯解道:“妳前面一直都是這樣好不好?怎麼就怪……”

“停,不要跟我說話,再打擾我,兄妹都沒得做。”

“……”

尹九回頭對梁簫苦笑道:“這算什麼妹妹?我這哥哥還不如一條魚。”

梁簫實在忍不住,仰頭捂著眼睛笑起來。

“對了,你那頭黑黢黢的赤瞳讋呢?”

“上次去太學後,偶爾晚上回來一次,我也很少見到了,姜枕劍追出去看過一次,它在太學那片樹林裡收服了一群野獸,估計正在享受稱王稱霸的感覺呢。”

“夜不歸宿這是病,拾掇一頓就好了。”

“……你捨得拾掇你的鳥嗎?”

“當然捨不得,還有,什麼鳥?那叫雄庫魯,是有神凰血脈的,別拿它跟那些凡俗禽鳥相比。”

“神凰也是鳥。”

“我……你能不能不要這麼實誠?要是換個人在我這位置,你早死十七八次了。”

梁簫笑了笑:“你要是換一個人,我就不會進你這府邸了,這就是因果。”

尹九略作思考。

“你說的好像也是那麼回事。”

“啊,釣到了釣到了。”遠處又傳來一聲一聲驚呼,一條兩尺長的大魚在湖面使勁掙扎著,湘妃竹製作的魚竿幾乎彎成了一道滿月,尹洛和李秀唯一同握著魚竿凌亂無措的扯著,既怕魚兒跑了,又怕魚竿折了。

尹九臉色微變,朝著小榭外的十三招了招手。

“去,把府裡的魚餌全都扔出去。”

梁簫張了張嘴,沒有說話,只是佩服的豎起拇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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