值班臺的護士遠遠的就看到一個高大俊朗的男人, 朝她走過來。男人一隻手環著一個走路有些踉蹌, 目光茫然的女人,另一只手垂在身側,血滴在他們走過的地磚上面, 觸目驚心。

走到護士的跟前,陳爵昊的額頭已經有豆大的汗珠翻滾而落, 他儘量的壓抑自己的聲音讓他聽起來自然一些,道:“掛眼科。”

小護士看著男人垂在一邊, 不斷流血的手臂道:“眼科?”

“眼科!”陳爵昊不容置疑的再次強調。

小護士吐了一下舌頭, 立刻低下頭在電腦上操作起來。心裡暗暗的想:長得挺好,就是太兇了。

陳爵昊一隻手壓著還在流血的傷口,坐在診室外面, 垂著眼睛, 神色複雜。手臂上的傷口已經做了最簡單的處理,因為沒有傷到要害, 血已經止住了。

他坐在長椅上, 彎著腰,一隻胳膊搭在膝蓋上,微微側頭,看著診室的門。

這不是他第一次坐在蘇苜急救的診室門外。

一年前那次蘇苜從樓梯墜落,被推進搶救室, 他也是這麼坐在外面。看著急救室的燈亮了又滅,當時的心情他到現在還記得——就和今天一模一樣。

陳爵昊自嘲的笑了一下,原來, 這種感覺早就已經出現了,只是那個時候,他並不知道。

……

蘇苜目光渙散,但是神色緊張的坐在病床上,陳爵昊站在一邊。

“對不起,蘇小姐,我們對你的狀況現下也是無能為力。只能等合適的□□出現了。”

蘇苜有點僵硬的轉了一下頭,不知道自己有沒有對準大夫,於是有些怯生生的道:“可是……可是。”蘇苜想說自己還沒有準備好,可是這種事情,又有誰能真正的準備好呢?

“要等多久?”陳爵昊問。

醫生推了一下架在鼻子上的眼鏡,有些為難道:“這個,我沒有辦法做保證,我在體檢報告上看到蘇小姐的血型非常特殊,想找到合適的配型,可能會更難一些。”

醫生的聲音變的有些悠遠,蘇苜逃避似的閉上眼睛,才發現,如今不管她是不是閉上眼睛,前面都只是一片漆黑。

陳爵昊看了一眼蘇苜,又朝醫生使了一個眼色。醫生會意的點點頭,對蘇苜囑咐道:“病人要多注意休息。”拿著檢查報告走出了病房。

陳爵昊對蘇苜說了一句“我很快就回來。”便跟著醫生出去了。

出了病房陳爵昊才真正放下所有的偽裝,焦急萬分的用沒有受傷的手抓住醫生的胳膊,道:“醫生,她的眼睛病了有多久了?怎麼會變的這麼嚴重?她……到底有多嚴重?真的只要找到合適的□□就可以了嗎?”

對於陳爵昊一連串的問題,醫生耐心的解釋道:“這位先生,我們這邊並沒有病人過往的詳細病歷,但是從我這一次的檢查中,我基本可以斷定,她的眼睛應該是屬於一種遺傳性的疾病,但是要是說失明的直接誘因,應該是她之前眼睛的一次嚴重外傷所導致的。她的情況說簡單也簡單,說複雜也複雜,。要找到合適的□□,就有很大的把握可以復明。但是,難就難在這個移植的視網膜上面,她的血型太特殊,恐怕要等的時間難以估算。”

醫生的一席話,徹底擊碎了陳爵昊最後一層防線。

失明的直接誘因,是她之前眼睛的一次嚴重外傷所導致的!

陳爵昊雙眼通紅,木然的對醫生道:“謝謝。”手足無措的轉身,對著慘白的牆面,心亂如麻。

醫生看著他,無奈的搖搖頭,離開了。

陳爵昊回想起蘇苜眼睛受傷的那天。

那是近一年前他的生日,蘇苜親手做了一個蛋糕給他。

那天蘇苜打電話說有急事一定要讓他回去,雖然公司當天的事情很多,他還是推了一些工作準備提前回去。

可是在回去的路上,他接到了一個焦歌菲的電話。電話那邊的焦歌菲什麼都沒有說,只是輕微的抽泣。陳爵昊也一樣不發,電話那邊的聲音變成了無數的魔咒纏繞在他的心頭揮之不去。

雖然現在想想,那可能只是一個手段,一個讓他在回家之前就失去理智的手段。但是那個時候,他真的有些失控了。

等他回到家,推開臥室的房門,就看到蘇苜站在一個四方的桌子前面,桌子上擺了幾道菜,正中間是一個已經點燃了蠟燭的生日蛋糕。

而蛋糕的樣式更足以讓陳爵昊發狂,那個蛋糕的樣式正是他大學畢業那年焦歌菲給他做的生日蛋糕的樣式。他以為,這是蘇苜在挑釁。

那天陳爵昊把蛋糕丟到地上,蘇苜也哭著彎腰把桌子上所有的東西都扒拉到了地上。兩個人在一片狼藉中吵的很兇,末了蘇苜氣憤的衝出陳爵昊的臥室,陳爵昊追出去,在樓梯處拉著她的手腕,兩個人就那麼對視著。

蘇苜淚水無聲的順著臉頰往下落,偽裝的強勢再也擋不住內心洶湧而來的委屈感。陳爵昊紅著眼,看著蘇苜,惡狠狠的道:“不要再觸碰我的底線!”

蘇苜的手腕被他禁錮著抬到眼前,氣惱的大腦一片空白,直接就衝著他的手咬了下去。陳爵昊吃痛的鬆開手,下意識的把握著的蘇苜的胳膊向前一送。因為蘇苜本就半隻腳懸在最上的一層臺階上,被他這麼一帶,身子失去平衡。

陳爵昊伸手去拉人,可是為時已晚。

蘇苜尖叫著滾下了樓梯。

她摔下樓梯,斷了三根肋骨,眼睛受了很嚴重的外傷。

他在無人的時候站在她的病房外面三個晚上。然後他回到家煲了一鍋讓自己都有些嫌棄的雞湯,從來沒有做過任何家務的手還被燙了兩個水泡。

他能做的只是冷聲冷語的告訴蘇苜,是媽讓他把雞湯送過來。他不懂得道歉,即使是知道自己做錯了。

陳爵昊從回憶裡面走出來,看了一眼半掩著的病房門。慢慢的走過去,透過門縫,看到蘇苜靠在床頭,茫然無措的樣子。

蘇苜沒有流淚,她只是覺得很無助,就像身邊所有熟悉的事物都變成了陌生的一樣。這個世界對於她來說,變的陌生無比。這算不算世界,再一次拋棄了她?

蘇苜緩緩的伸一隻手,用另一只手摸著掌心雜亂的紋路。然後有點僵硬的抬到眼前,眼睛空洞的張著。蘇苜的指甲狠狠的抓著手心,掌心被摳出了幾個月牙形的白印,手掌在自己的眼前晃了幾下,真的什麼都看不到了……。

陳爵昊看著她,兩片刀鋒一樣的薄唇一張一合,卻什麼聲音的都有發出來。臉側有一行淚水,參雜在因為傷口疼痛而留下的冷汗中。

第二天,陳樂姣知道了蘇苜的事情,風風火火的趕來醫院,直接就撲到了蘇苜的床上。抱著她一邊哭一邊問:“蘇苜姐,你真的什麼都看不到了嗎?”

蘇苜的手摸索到她小巧精緻的臉上,觸到冰冷的淚水,柔聲道:“只是暫時的,找到合適的□□就可以看到了。”

陳樂姣有些不信,轉過身問站在一邊的陳爵昊“二哥,是真的嗎?”

陳爵昊點點頭。

陳樂姣這才注意到陳爵昊手臂上纏著厚厚的紗布,忙問:“二哥,你的手臂怎麼了?”

陳爵昊立刻懊悔,竟然忘記了囑咐樂姣這件事,忙搶在蘇苜開口問前道:“沒關係昨天打鬥的時候被車門劃了一下。”說完皺著眉示意陳樂姣噤聲。

陳樂姣一邊擔憂的上前看陳爵昊的傷,一邊憋著嘴幫他圓謊“哦,劃了這麼長一道呢。”

蘇苜猶豫了一下,道:“你不是說你沒有受傷嗎?”

陳爵昊道:“劃了一下,算不上受傷。”

蘇苜哦了一聲,沒有再繼續這個話題,有些疲憊的靠在枕頭上。

陳爵昊輕輕的拂開陳樂姣拉著他的手,衝著她搖搖頭,示意沒事。轉過頭對蘇苜道:“醫生說如果你沒有感覺到不舒服就可以出院了。”

蘇苜說:“恩,那就先出院吧。我也實在不習慣住在醫院裡面。”

陳樂姣見機忙道:“那個,蘇苜姐你現在的情況,不如就先和我們回家,也好有個照應不是?”

陳爵昊也露出了期待的神色。

可是蘇苜想都沒有想便道:“不了,我已經安排的差不多了,我回公寓就可以了,我……能照顧我自己。”

“開什麼玩笑!你怎麼可能照顧的好你自己!你現在是個瞎子啊!”陳樂姣一心想讓蘇苜和她回去,並沒有想到這樣說話會刺傷到蘇苜。

蘇苜放在床上的手突然抓住了被角,努力的露出一個笑臉道:“有很多瞎子是自己找照顧自己的,別人可以,我就也可以啊。”

陳樂姣轉身像陳爵昊求助,道:“二哥,你說話啊!”

陳爵昊抬步走到蘇苜的病床邊道:“樂姣說的對,你現在的情況照顧自己很困難。如果僱人的話,也是難以照顧的很周全。”

陳樂姣忙贊同的點頭,然後意識到蘇苜看不到,便大聲道:“二哥說的對!蘇苜姐你跟我回家,我照顧你好不好?”

蘇苜在兩個人的注視下,搖了搖頭,正要開口,就聽到放在床頭的蘇苜的手機響了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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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樂姣上前拿起來看了一眼,對著陳爵昊做口型——楚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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