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秋下午的風,吹在人身上,微微的涼意。顧逸軒坐在院中,將鳳凰令和血玉置於石桌之上並排著。兩種物件相距極近,絲毫異常也沒有。看來,血玉的異動與鳳凰令並無關聯,想起方才他將血玉靠近夢絡時,那驟然閃耀的紅光,沉思不斷,血玉每靠近夢絡一分,那紅光便閃耀一分。

南星此時帶著半夏來到顧逸軒身邊,低眼看了看石桌上的兩種珍寶,略微沉吟後,對顧逸軒道:“妾身有一事想問。”抬頭,對上南星的盈盈笑眼眸,顧逸軒輕聲道:“南星姑娘有何疑惑,不妨與逸軒說道說道。”

纖纖素手從石桌上拿起鳳凰令,端詳其中遊走的魂魄,閉眼將它置於額前細細感知那其中的氣息。鳳霖的魂魄,雖然不過一魄在內,魂氣微弱,但足以令她辨認了。睜開眼眸,將鳳凰令放回原位,道:“這鳳凰令中的魂魄,乃是鳳霖。”一句話陳述事實,顧逸軒知曉她並非疑問,卻也微微點點頭。

“鳳霖當初,如何而亡?”鳳霖的力量,在當初是何等強大,她本就是天縱奇才,3歲便結內丹,5歲便修赤炎法術,年僅10歲便隨大軍征戰,開拓疆土,隨後回到虛塵宮成為了當時最年輕的一脈掌教。南星對她的大名,如雷貫耳,一直想要見見這位傳說中的奇女子,奈何無緣,直至她仙逝,也未曾一睹佳人風采。

回憶起當年的情景,一股酸楚從顧逸軒心底翻而上,他閉上眼,手中真氣運轉,周圍的環境如同鏡花水月一般,瞬時變化,南星、半夏一抬頭,便見他們三人已置身赤炎殿內!

“此乃元靈幻象,南星姑娘想知道的故事,言語是無法表達的,就讓逸軒帶領二位回到過去,親自看看吧。”元靈幻象乃是顧逸軒這幾年苦修的術法,法術啟動,便可回到過往,見見那心中最為思念的人。幻象中的人,任何行為都無法影響過去的一切,只能靜靜地做個看客。

南星點點頭:“有勞神武君了。”她的目光向一旁看去,一位絕世麗影站在赤炎殿主位之前,背對著三人。周身的流動著赤色的真氣,那氣息,著實令人驚嘆!玄色赤紋的道袍加身,墨色長髮垂下,雖未看到臉,但南星心中確信,她定然容貌傾城!

“小子,這就是你師父?”半夏小步走上前,肉乎乎的小臉看了看殿上的女子,又轉過頭望著顧逸軒。小孩子的身軀就是吃虧,他脖子都快斷了,才能勉強看到顧逸軒的表情。

“半夏前輩說的沒錯。”顧逸軒低頭看著半夏,雙目彎彎,笑著回道。半夏朝他伸出雙手,示意他抱起自己,顧逸軒愣了愣,隨即俯身將半夏抱在懷中坐好。

坐在顧逸軒腿上,半夏方才覺得視線高了些,滿意地哼了哼,在他懷中鑽來蹭去,好容易找到了個舒服的姿勢,便窩在顧逸軒臂彎之中,享受地坐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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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逸軒,為師的時日不多了。”熟悉的

聲音將顧逸軒的注意力拉了過去,他看向殿上的鳳霖,眼中有些暖意。殿門外,他見當年的自己緩步踏入殿內,對鳳霖單膝跪下,恭敬地行了個禮。

那時的顧逸軒,白衣黑髮,一副俊朗瀟灑的少年模樣,當真是青蔥啊。看著自己以前的裝束與面龐,顧逸軒暗自感嘆時光荏苒,他當年那股子青蔥勁兒,早已在時間的淬鍊之中磨沒了。

“小子,我覺得你以前好看些。”半夏毫不猶豫地吐槽,那時候的顧逸軒多好啊,白白淨淨,看上去單純的很,哪兒像現在,抬頭瞄了眼抱著自己的人,瞥了瞥嘴,一看就是滿肚子鬼主意的。

“半夏前輩見笑了,當年逸軒年級尚小,自然比現在是要耐看些的。”顧逸軒不禁失笑,半夏這話,倒是也說出了他自己的心聲。南星聽了半夏的揶揄,也捂嘴笑了笑,接著將視線投到了鳳霖的背影上。

“師父,逸軒已尋來了鳳凰令,絕對不會讓你......”話至一半,生生被鳳霖抬手制止了,她轉過身來,墨玉般的水眸,高挺精緻的鼻樑,紅唇輕點,好一個國色天香的美人!

“我的身體,我自己很清楚,莫要白費力氣。”鳳霖嘴角微微上揚,明明是在笑,卻為何令人感覺不到絲毫愉悅,反而更添幾分悲涼。少年逸軒見了她的模樣,眼中略帶痛苦之色,低下頭,咬著嘴唇,遲遲不再說一句話。

顧逸軒看著當時的自己出了神,熟悉的景象再次出現在眼前,他的心緒極度複雜,當時他在想什麼呢?哦,是了,他看到鳳霖的笑,心中是有些不安的,他怕她下一秒便魂飛魄散了。

“鳳霖此話,難道是得了什麼病症?”南星是個聰明人,從二人這隻言片語之中,微微猜出了幾分。看樣子,鳳霖和顧逸軒當時都知道,鳳霖的身體已經不行了,顧逸軒想方設法想保住她,卻奈何,世事不如人意,終歸還是保不住。

“師父因大戰之中,元氣受損,前期並未見有所異常,直至數年之後,這內元便每況愈下,身體一天不如一天。我想盡了辦法,卻仍然無用。”心口驟然一痛,他對鳳霖,有著無法向世人訴說的感情。心愛的人,在眼前日漸虛弱,而自己卻無能為力,這樣的絕望,他一生都無法忘卻。

“原來如此。”南星點點頭,看她周身的赤色真氣,的確有些異常,旁人的真氣皆是以丹田為聚,成氣團的方式發出,而鳳霖,卻是四處散開,並未有真氣凝結之態。想來,這真氣並非她自願發出,而是自行消散開來的。

少年逸軒站起身,急急走近鳳霖,從懷中掏出自己尋來的鳳凰令,向鳳霖展示道:“師父,鳳凰令的力量,你連試都沒試過,怎會知曉有用還是無用,不如你讓徒兒試一試.....”突然靠近的傾城容顏,讓少年逸軒登時無法言語。

貼合在一起的唇瓣如此的柔軟,少年逸軒愣怔

了。半晌,鳳霖睜開雙眼,將唇移開,就這麼近距離地望進他的雙眼。她這個徒弟,對她是什麼心思,她很清楚。之前,她顧著赤炎殿的顏面,顧著虛塵宮的顏面,對顧逸軒的好意視而不見,甚至為了躲避他,將他送往北國之境歷練,奈何,還是沒能將他的思念斬斷。更令她無奈的是,她發現,自己竟然也對這個徒弟動了凡心,有了情愫。明知道他們的關係,容不得這種感情,她身體的狀況,也無時無刻殘酷地提醒著她,他們之間,絕無可能,可她今日,還是忍不住這麼做了。畢竟時日無多,她想在自己還存在於世上的時候,任性一次。

半夏在顧逸軒身上偷笑,一臉揶揄之色調侃著他:“嘖嘖嘖,小子,你不錯嘛。”鳳霖是何等高傲的人,能被她看上,顧逸軒當真是佔了大便宜了。

南星微微俯身,伸手彈了彈半夏頭頂的嫩芽,笑罵道:“夫君莫要頑皮,仔細神武君發怒將你丟下去。”

半夏鼓了鼓腮幫子,原本就圓乎乎的臉,更加圓了,著實可愛:“娘子你可太小瞧我了,我也是有分寸的。再說了,我堂堂百草之王,坐在他身上是他的福氣,他才不敢把我丟下去呢。”

顧逸軒聞言,微微一笑,道:“逸軒怎敢對半夏前輩如此無禮。”半夏一聽,立刻仰頭看向南星,一臉得勝一般的笑容,似乎在說:“看,我就說吧。”南星也只是笑笑,不再言語,轉頭繼續看著眼前的情景。

只見鳳霖靠在少年逸軒的肩頭,雙手自他的背後撫上:“逸軒,鳳凰令的效果,我想你很清楚。它並無傳說中那般有強力的治療之效,我的內元早已損毀,無法再凝聚真氣,這是誰也無法逆轉的事實。”

少年逸軒閉上眼,雙臂環上鳳霖,逐漸收緊,那力道就像要把鳳霖揉進自己體內一般。他想,若是將她與自己合為一體,那二人便再也不會分離。

“師父,縱然逆天改命,我也一定會保住你!”少年逸軒的一席話,令顧逸軒心中一陣酸楚,可是,終究還是沒能保住,默默在內心吐露殘酷的事實,看著當時的自己,著實有些可笑。

鳳霖只是笑笑,不再勸說,她知道,說什麼都是無用的,不如讓她靜靜與他相擁,偷得這短暫的寧靜。此時,鳳霖身上的真氣散的越來越快,少頃,她的身體竟變得透明!少年逸軒滿眼的惶恐不安,他愈發大力地擁住鳳霖,卻未能阻止她逐漸透明的身體,終於,她在他的懷中完全消散了,臨別之際,他隱約見著鳳霖笑著開了口,對他說了一句話,隨後便真的消失在了他眼前,只留下星星點點的紅光,映著他俊朗的面龐。

他就這麼愣愣的站了很久,反覆回想她臨終之前對他說的話,一滴淚,再也忍不住,從左眼滑落。

我愛你。這是她在這世上,留給他最後的話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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