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經費的事等你的事完全定下來咱們再研究,實在不行,我去戶部給你打饑荒去,說什麼也得把你的銀子湊足了。”張居正說道。

提到銀子,張居正眉頭緊皺,看上去他比戶部尚書還要發愁。

“朝廷經費這麼緊張?”況且問道。

“處處都不夠用,每年徵收的租賦根本不夠開支。這還是官員俸祿低,要是官員的俸祿再高一些,根本支持不住,我有時也懷疑,唐宋時期的官員俸祿那麼高,是怎麼支撐住的?”張居正自語道。

“唐宋時期是多貨幣同時流通,不單純靠銀子和銅錢,布帛、糧食、茶葉都可以在市面上流通,所以才很少有大規模的銀荒和錢荒,尤其是絹帛的流通很大程度上解決了銀子銅錢不足的現象。本朝布帛基本退出市場了,對銀子的依賴程度過大了。”況且大膽地說道。

“嗯,你說的很有道理,古人重視絹帛比重視銀子更甚。唐太宗時,長孫皇后的一個叔叔就是盜竊了國庫的絹被問罪的,本朝官員可都是偷銀子沒人偷絹帛。”張居正想了想,覺得況且所言有些道理。

“是啊,唐宋時絹帛就是錢的一種,普遍性更大於銀子,這樣才不至於過度依賴銀子,咱們國內沒有大的銀礦、銅礦,只能靠海外輸入,可是現在海外輸入的那點銀子根本供應不上朝廷的需求,這就造成銀荒了,銅也是如此。唐宋時期,絹帛雖然貴重,自己能生產啊,就是說本土就能生產錢,也就沒有現在這些煩惱了。”況且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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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的確是這個道理,可是積重難返,現在想用本土的絹帛代替銀子已經行不通了,還是得想辦法增加銀子的輸入。”張居正道。

“那就只有放開海禁,朝廷把海外貿易這一塊全部抓在手上,而不是白白便宜了一些大家族和一些地方省份。”況且道。

“這樣做是好,可是得罪的人太多了。而且能不能在朝廷上透過也很難說。”張居正顯得有些底氣不足。

“這事如果大人跟高相合力推動,並不難做到,那些地方大家族完全可以強力掃平,地方上換一些官員就是了。”況且道。

“嗯嗯,你這剛上任,就想大刀闊斧了?”張居正笑了。

“我這就是隨便說說,大人別見笑就是。”況且知道官場種種積弊難返,不是大刀闊斧就能解決問題的,地方那些強族更是樹大根深,想要拔除談何容易,這些大家族在朝廷有深厚的背景勢力,不然也成不了地方強族。

“你說皇上讓你白手起家,是不是也是為了海外這一塊做鋪墊?”張居正問道。

“我只是猜,大人都不知道的話,估計就只有皇上自己知道了。”況且笑了。

“也未必,宮裡皇上身邊的太監們還是知道的,只是他們輕易不敢說就是了。”張居正道。

況且跟張居正在室內密探,僕人們都候在外面等著召喚。那些幕僚們也不敢去打擾,只是在一個屋內發著無聊的感慨。

這些人以為況且就是一個後生晚輩,靠了陳慕沙的面子才進入張居正的幕府,所以他們還是有點瞧不起這位年輕才子。

按照他們的設想,況且只是在張居正這裡歷練而已,以後還是要走科舉這條路,考上舉人,再考上進士,然後靠張居正的栽培,或者在一個地方從縣令做起,或者在朝廷裡從御史做起,一點點向上爬。

按照他們的想法,況且將來能有大的成就,升到尚書大學士不過是時間問題。可是沒人能想到況且好像焰火一般,呼的一聲,直上青雲,一下子就升到錦衣衛指揮使的高位。

這些人怎麼會不心酸不嫉妒,他們在張居正幕府中苦熬,即便能得到張居正的栽培,將來在仕途上一路順風,也很難爬到如此的高位。誰能料到前幾天還是他們小老弟的況且一下子就成了朝廷大員了,還是錦衣衛的大員,錦衣衛官員跟一般官員完全是兩個概念,那是最接近皇上核心層的地方。

“整天說什麼打破門閥,人人都可以藉助科舉這條路實現黃金夢,可是到頭來還是出身決定命運,人家是貴族子弟,血脈值錢啊。”一個五十歲上下的老幕僚捏著酒壺嘆道。

他自己是沒有任何希望了,所以不是完全嫉妒況且,而是對這現象感到了失望。

“這只是特例,不是普通現象,張大人不就是從平民一路做到今天的尚書大學士嗎?”一個三十多歲的幕僚道。

儘管他也是心中酸楚,感嘆命運的不公平,可是他心裡的夢並沒有完全破碎。

“況小兄弟是特例,大人就不是特例?天底下文人萬萬千,有幾個人有福分當上帝師的?帝師可是比貴族還稀罕呢。”那個老幕僚嘆道。

“我說老董,你就別沒事專門打擊人好不好,你是土埋半截了,我們還想好好活這一生呢。”一個年輕幕僚不滿道。

“你想好好活,誰不想,我也是從你這年紀過來的,我在你這個年紀上,比你野心更大,比你做的夢更好,可是到頭來一場空。”

“其實啊,我倒是替況小兄弟感到可惜,錦衣衛再好,官再大,也是武官,現在是文官治國的時候,武官算什麼,見人低一等。”一個幕僚找到了自我安慰點。

“你說的那是一般的武官,錦衣衛是執掌刑名的,屬於法官,不是單純的武官。”一個幕僚駁斥道。

“那也是武官。”

“不對,你們知道嘛,上朝時錦衣衛是維持秩序、警戒宮廷的,既不是文官,也不是武官。”

幾個人開始爭議起來,完全忘了開頭爭論的是什麼,而是聚焦到錦衣衛官員是屬於文官還是武官了。

況且在跟張居正密談時,這些幕僚的話都聽到耳朵裡了,他不是有意偷聽,而是耳力太強了,自動就收聽到了。

“你笑什麼?”張居正奇怪地問道

“沒有,我是忽然想到別的事了。”況且急忙收斂心神,集中精神跟張居正說話。

“看來我剛才說的話,你都沒聽進去。”張居正故意瞪了瞪眼睛道。

“聽到了,不就是我帶著人去鳳陽救人那件荒唐事嗎,過後還是魏國公和您幫我遮掩過去了。”況且道。

他的確聽到了,張居正不知怎麼突然提到他帶著武城侯府的精兵還有中山王府的侍衛奔襲鳳陽去救左羚的事。

“幫你遮掩那是表面上的事,實際上明眼人早都知道怎麼回事,當時皇上還是太子呢,聽說這事後大笑起來。你猜皇上當時說什麼?”

“還能說什麼,說我小孩子性子,瞎胡鬧唄。”況且笑道。

“不對,皇上當時是這樣說的,自古文臣帶兵沒有超過王陽明的,況且既是師從理學宗師,又能帶兵,難道又是一個王守仁?聽到沒有,皇上對你評價很高的。我這兩天也是忽然想到這事的,皇上這次讓你組建一個新的錦衣衛,是不是就是因為這個緣故,你畢竟還是文人,如果帶兵再能立大功,豈不是正應了皇上那句話。”張居正道。

“皇上這樣說的?”況且不禁向前湊了湊。

“當然是,我還敢假造皇上的話不成。”張居正捋髯微笑。

“難道這事跟開放海禁沒有關係?”況且最關心的是這個,這可是他的夢想。

他想打通南海航道,到海外打造一個樂土,如果完全靠自己的力量,的確是不可能的事,如果能藉助朝廷的勢力,那就事半功倍了。

“開放海禁有可能,但沒有這麼快,這事得一點一點的來,慢慢的讓大家想通了,還得想辦法消除那些佔了海禁便宜的家族的抵抗,這些事就是皇上也急不來的。皇上讓你從頭做起,從小做起,不也是慢慢來的意思嗎?”

況且明白了,心裡的難題也解決了,他站起身告辭。

張居正也不留他,自己還有不少事要跟幕僚們商議,估計又得挑燈夜戰了。

況且從一個角門出來,護衛們正在此恭候他。

況且沒有上車,而是想走一走,這裡離他家不遠。

皎潔的月光灑落在潔白的雪上,反映出一片空濛的白光,周圍也不那麼黑暗,而是有種夢境般的空靈。

“大人,還是上車吧,外面冷。”一個護衛跟在他後面道。

“不用,我走回去,你們跟著我就行。”

他呼吸著夜晚凜冽清新的空氣,忽然感到有些燥熱,解開了皮衣,露出裡面的飛魚服。

“大人,小心著涼。”護衛很是擔心。

況且沒回答,一路走到家裡。

“怎麼樣?”

他一回來,周鼎成和慕容嫣然就迎上來問。

“問題解決了,張大人可以讓戚帥幫我練兵。”

“戚繼光在哪兒?”周鼎成一時沒反應過來。

“薊鎮,他正擔任薊鎮總兵官。”況且道。

“太好了。”周鼎成也是歡呼雀躍。

慕容嫣然卻沒有這麼興奮,平靜的表情下似有隱憂。(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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