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不是一直想要為當初追隨建文帝諸臣的後代討要一個特赦嗎,這也可以辦到。”張居正見他沉吟不語,顯然是有些可能,就進一步施加利誘。

況且的心怦怦跳起來,這可是他的終極夢想,封侯跟這件事情相比,那就真的啥也不是了。

“真的?”他口舌有些發乾,說完後趕緊喝了一口面前的茶水。

“當然,我可以保證。對了,皇上說他給你什麼承諾,都需要立字據的,要不要我給你立個字據?”張居正笑了。

“不敢。皇上那是逗我玩呢。”況且尷尬地摸了摸腦袋,笑了。

皇上的確給他立過字據,開了個大盤子,說只要他能完成皇上交給的重任,就把十王府街賞給他。

“大人放心,趙全等人的腦袋我定下了,只要有機會,一定提了人頭來見大人。”況且站起身道。

“好,如果你能做到,我說的兩條也決不會食言。”張居正大喜,又補充道,“你也不要大意,咱們這些年沒少派高手過去,可惜都是一去不返,連屍首都找不著,這件事你不用急,更不能急功近利冒險行事。”

況且鄭重點頭,此事多說無用,還是看行動,於是告辭退出。

回去後況且心潮激盪不已,完成使命的時刻終於到來了。他沒有進書房,根本在屋裡待不住。他來到自己修煉行功的小院落裡,一個人來回踱步。

他冒死來到京城,一是不想連累家人受苦,二是想死中求活,能在北京立住腳,然後一步步爭取,最後拿到皇上對建文諸臣後人的特赦聖旨。

如果能達到這個目的,他的子孫就能永遠脫離祖輩的噩夢,改變一代代從生到死隱姓埋名、四處逃亡的命運。堂堂正正、光明正大的做人,無論在什麼時代,都是第一位的。

那時候他的死敵護祖派也就會土崩瓦解,無法再對他和他的家人造成危害。

以前他的老師陳慕沙跟嘉靖帝是布衣之交,為這件事也想了很多辦法,出了很多力,嘉靖帝也曾經同意過,可是徵詢下面的意見,卻因為阻力太大不得不放棄。

現在機會終於來了,他終於看到了夢想的曙光,只要除掉趙全就可以實現。

殺掉趙全這些人對別人來說可能難如登天,對他卻是盡心而為即可成的事,關鍵是他要不要為這事開殺戒?

他現在都有些埋怨祖上這戒律了,幹嘛非得立下如此嚴苛的家規?

不過他也能理解,醫生本心就是慈悲為懷,救度蒼生,跟佛菩薩的宗旨是一樣的 ,只不過救度的方式不同。佛菩薩是要讓眾生永遠脫離苦海,神醫卻只能從肉體上解除人的痛苦,一個是從心靈著手,一個是從肉體,但根本宗旨卻是相同的。

救度蒼生的首要一條就是不得殺生,殺一人活萬人,這樣的事可不可以做?這不是佛家和醫家的命題,在他們看來這就是偽命題。

孟子說過,殺一人而得天下,吾不為也。

這同樣也是站在倫理學最高峰說出的話,在實際上沒人會這樣想問題,別說殺一個人得天下,就是殺百萬、千萬能得天下,也有無數的人去做,根本不會考慮自己是殺人的人還是被殺的人。

殺不殺?這還真是個難題。

他現在好像哈姆雷特遇到那個生和死的永恆難題一樣。

活著還是死去,這是個難題。

對於他來說,殺還是不殺,也是個永恆的難題。

他不知道趙全等人是什麼人,也不知道他們究竟做了什麼天怒人怨的事,張居正、戚繼光都跟他說了不少,卻也只是針對朝廷幫助韃靼練兵和出謀劃策,這當然屬於漢奸行為,可是這種事應該是朝廷想辦法解決的,而不是他。

他現在知道只要殺掉這個人,他的終極夢想就能實現,他和他的子孫以後就可以自由自在地活在陽光下,永遠不用再四處逃亡,更不用天天擔心被人追殺。

可惜他在院落裡踱步了一個多時辰,還是沒法定奪。

護衛們在外面守著,大人練功的時候是不讓人驚擾的。

況且無意中審視自己的狀態,卻驚住了。

他剛才走著走著,居然自動激發出了平時練的行功,而且不是熊那樣笨拙厚重如山,而是貓一般輕靈無聲,他居然不知不覺中突破進了行功的第二層。

他驚喜了不一會兒,就發現又被打回了原形,再走了幾步,還是第一層的境界,怎麼也沒法再度進入第二層。

“好功夫。”慕容嫣然飄然從天而降,她也看到了況且突破境界的狀態。

“就那麼一會兒。”況且苦笑。

“只要進入了就說明是突破了,以後慢慢熟悉掌握吧。公子這行功看上去很簡單通俗,可是我覺得可能並不像表面上這樣簡單,裡面大有秘奧。”慕容嫣然正色道。

況且笑道:“我這是習慣成自然,也不是想練功夫。”

“不求得而得,這才是武學的最高境界。”慕容嫣然道。

況且無語,他就是遵守家訓,靜坐養生功法和五禽戲、行功這些都是必修課,就跟蒙童必須背會《三字經》《百家姓》一樣,從沒把這些當成武術功夫。

“公子有心事?”慕容儼然問道。

“的確有,還想跟你們商量呢。”

況且讓人找來周鼎成,和慕容嫣然一起坐在書房裡,跟這兩人探討有沒有把握除掉趙全這些白蓮教的首領。

“很難,或者說做不到。”慕容嫣然搖頭。

“你不知道,白蓮教勢力很龐大的,想要接近他們的首領都很難,更不用說下手了。”周鼎成也是這樣說。

“不是說餘孽嗎,怎麼還會有龐大的勢力?”況且不解。

慕容嫣然笑了:“咱們也同樣被護祖派的人稱為建文餘孽,實際又如何呢。”

況且倒是不知道這個,聽罷也笑了,勤王派的真正力量他並不知曉,卻也知道,這“餘孽”太強大了,如果聚合在一處,完全可以顛覆朝廷,來一個改朝換代。

“他們跟咱們比如何?”況且問道。

“不如,但也不可小覷。他們有許多邪門歪道,雖說不是正路子,卻非常難對付。”慕容嫣然道。

“邪門歪道?前輩是說他們的那些法術?”

“不止是法術妖術,撒豆成兵、驅鬼役神這些對官軍有效,對真正的高手還不夠看的,但他們還有一些壓箱底的手段,就是真正的高手也會忌憚。”慕容嫣然慨嘆一聲。

“這樣啊。”況且有些發愁了,難道非要他開殺戒不成嗎?

“其實也不是真的一點辦法沒有,只是咱們的人都認為,敵人的敵人就是朋友,所以趙全他們跟咱們是友非敵。就算不是朋友,至少不是對立的一方。”周鼎成道。

“嗯,的確有不少人這樣認為。”慕容嫣然也道。

“這是什麼話?!”況且憤然站起,朗聲道,“趙全不只是朝廷的敵人,他是大明百姓的敵人,他也是無數百姓喪命於韃靼屠刀之下的罪魁禍首。”

“公子請息怒,這事需要用我們的辦法冷靜處置。”慕容嫣然解釋道。

況且憤怒責斥道:“咱們那些大人物在內部講跟朝廷不合作,卻一個個冠冕堂皇地出入宮廷,成了皇上身邊的紅人,這種行為又當如何解釋?”

【穩定運行多年的小說app,媲美老版追書神器,老書蟲都在用的換源App,huanyuanapp.org】

“人家說了,那是打入敵人內部,潛伏在敵人的心臟,為的是有朝一日完成大業。”周鼎成道。

況且氣的笑了,這是打入敵人內部,還是主動投奔追求富貴榮華?這也太能搞笑了吧。

慕容嫣然和周鼎成不語,況且說的也沒錯,可是多少代來,勤王派就是這種狀態,從沒改變過,況且想要以一人之力來扭轉,那是不可能的。

況且倒是不反對那些人出入宮廷,他現在也是朝廷的大員,他不過是討厭這些人的口是心非。

“一定要斬掉趙全等人的頭顱,不管付出什麼代價。”況且有些森然道。

他自己不殺生,卻不忌諱讓別人來殺,他不知道這算不算殺生,那些在他的命令下被殺掉的人,這筆賬是否會算在他的頭上,他自己這樣有些虛偽,可也沒辦法。趙全等人的腦袋關係到特赦聖旨,關係到他的終極夢想,所以這幾人的腦袋他要定了。

“那個送人頭的人能不能想法找到?”況且又打這鬼主意了。

要是那個送人頭的能把趙全等人的腦袋放在他門前,可就真是天遂人願,皆大歡喜的事了。

“別說找不到,就是能找到也別想,人家不要咱們的腦袋就燒高香吧。”慕容嫣然現在服氣這個送人頭的了,尤其是猜測可能是那個最神秘最可怕的因果道門的人,她每一想到這裡都會後背發涼,六神無主。

那些人可是遊走在輪迴中,根本不是這個世上的人。

世上的人除了死後會墮入輪迴,其餘還有誰有本事在輪迴中走一遭?

那些人已經完全掌握了自己的命運,他們遊走輪迴只是為了了結以前無數世的因果,然後完全超脫出去,進入另一個境界。

這是何等的氣魄,何等的偉力。

跟他們相比,即便是慕容嫣然這樣的頂級高手也不過是一隻螞蟻。

況且也就是隨口一問,他當然也沒天真到要借用那股力量,他連自己手中的勤王派的力量都無法調動,遑論其他。

現在他唯一能自由指揮調動的只有第六衛中的人馬,所以他才格外重視這些人的培訓,重視這些人的忠誠程度。(未完待續)

章節目錄

推薦閱讀
相鄰推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