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速錄沒想到劉啟不怕自個,還主動申白,不由愣了。他意外歸意外,卻不是十一歲的也答兒,很快****劉啟:“可你怎麼能拿到?又怎麼認得?”


劉啟早想好了,真話謊說:“如狼似虎的潢水兵攻入草原,恨不得把所有的東西都搶盡搬走。家中長輩和他們狼主的親戚交好,因而免了滅頂之災,牛羊不少反多。這時,有的百姓就想換倆牛羊,藉以維持生活。


“有人拿了‘天之驕子’的寶鑑給我阿爸,我阿爸大吃一驚,眼睛一翻——”飛鳥本想說“阿爸大吃一驚,見那人不識此物”,再如何如何,卻不想說得順口,竟嚷了“眼睛一翻”,便連忙住嘴。


也速錄催問:“怎麼?”


劉啟愕然良久,只好掩飾地揉了揉眼睛,往“翻白眼”上解釋,說:“死了!嚇死了。我阿爸不知道是嚇的還是高興得,竟死了。那人不識此物。——?不,不要寶鑑就跑。


“我阿孃(鳥)不敢確認,去薩滿那兒問了幾次。誰知薩滿的口風不嚴,讓惡狗章擺尾知道了這事。他不管自家親戚的親戚,一面要脅裹我家南下,一面要我阿——,阿叔交出海汗傳國之物。我阿叔怕事,準備和他商量,答應不讓南下了就給寶貝!”


“什麼?”也速錄聽得入神,打斷劉啟的話,“你阿叔真糊塗。這是咱猛扎特大汗至高無上的象徵,怎麼可以予以外人?”


劉啟連連點頭,說:“我阿孃(鳥)也這麼想的,就讓我帶著寶物逃走。”


他為自己竟因謊話的需要,拉來阿爸就死不安,悶悶不樂地坐著。


也速錄深思良久,見妻子尚在勸劉啟,就說:“你就把這當成你的家。好好養傷。好一些再說。”


※※※


十多天過去了,北風颳雪而至,冬天降臨。


劉啟傷口雖愈,歸期依然遙遙,也只有在心疲意懶的時候,跟上也答兒,左走走,右看看。日子已久,他已經經歷了一個從外到內的過程,徹底蛻變成地道的猛扎特少年,不但渾身羶味,還從心裡接受當地的薩滿禁忌。也答兒卻被“博格阿巴特”的神秘和神奇折服,一有空就纏上。


劉啟的弓丟了,為有一把新弓忙了幾天,正拿著傑作得意,興高采烈的也答兒從外面蹦了來,笑道:“阿爸要帶你出去打獵。我也可以去。”


劉啟低頭收拾自己製作弓箭所用的邊角料,筋角之類的器物,擠了絲笑容。也答兒頗擔心地問:“你怎麼了?”劉啟搖搖頭,告訴她說:“我想我阿媽啦,沒事的,走吧。”


走出來,年輕少年已等在馬背上,旁邊,兩匹小馬靜靜地敲著前蹄。也速錄見也答兒牽著劉啟的手,邊走邊晃,笑著說:“博格阿巴特,你看看閣倫額給你準備的馬怎麼樣,先試試。”


劉啟往也堝那兒撇一眼,看自己的雲吞獸被也堝霸佔著,想起那天他對“笨笨”掄起的鞭子,心裡很不好受,打了下指頭。“笨笨”突然大嘶一聲,仰天豎立,摔了不提防的也堝,歡快地跑到主人身邊,用舌頭舔著劉啟的臉,不停地回頭叫。


劉啟害怕它再挨鞭子,慌忙說:“這匹馬是我的,別人騎不慣的。”


眾人都驚愕了,也速錄只好給一臉兇像的也堝說:“馬兒是情義之物,早就說你養不熟它。”


“撿來的人就是我們家的奴隸,好馬憑什麼給他騎?”也堝不忿地說,但已抹去了那些仇恨的字眼。


劉啟連忙許諾說:“它和我一起長大的,又懶又好吃,將來我送你更好的馬兒。”


也答兒拉來一隻胭脂小馬,騎了上去羞阿哥:“馬兒嫌棄你,又笨又懶!”


“住嘴。”也堝大怒說。於是,他又去拉“笨笨”。也速錄來不及制止,看了也答兒一眼搖了搖頭。“笨笨”卻假裝一腳踢了過去,在也堝躲避的時候,轉到劉啟的身後,晃著脖子拱劉啟。


眾人見它通靈成這樣,無不清楚也堝是沒有希望得到它的。


這是當然,飛鳥六歲就抱著狗兒一樣的“笨笨”睡覺,讀書的時候教它認字,畫畫的時候教它畫畫,最過分的是吃烤肉的時候給它烤肉吃,喝奶酒的時候喂它奶酒。餘山漢偷偷和人開玩笑說:“劉啟天生顧人,他要有個阿弟就好了。”後來,不少馬師評價這匹淘氣馬:“說此馬是逸品,它卻一身是膘。說它不是,它在與人的溝通上超出逸品。”段晚容也時常類比飛鳥和“笨笨”,說:有其人,則有其馬。


也速錄把空馬指給也堝,帶他們出營。


營地外面已經不會化去的雪斑,冷風如刀,手指難展,劉啟這才發現自己沒有帶抓手,只好揣手入懷,不拉韁繩。也答兒見他兩手揣到懷裡,追到身邊,遞去一雙軟綿的皮手,央求說:“獵物也要有我的功勞。”


“那打不到呢?也要一半責任不?”劉啟反問。


也答兒突然臉紅起來,低聲說:“打多打少,我都願意煮。”


往前,他們碰到幾個大人和大群的少年少女,就彙集到一起,繼續出發。這時,少年人已經過百人。他們快慢不一,不時已分成兩撥,前面是仰在馬鞍上越走越快的少年,後面是低頭不吭,越走越慢的女兒家。


劉啟見也答兒給了他個白眼,也落到馬後,心裡怪怪的。他騎著自己的馬,一樣賓士,一樣晃著彎刀怪叫著,漸漸走到展開的側翼。隨即,面前多了一片林子,他不知道自己是不是該一頭扎進去,暗中猶豫:應該不是打圍吧?否則,逃走則已,逃不掉,離開打圍隊伍不但不能分配的獵物,還要受到指揮者的處罰。


這時,幾名少年從遠處入林。


他一下放了心,從一處積了冰雪的窪地裡扎進去。


這裡古樹相間,交織起伏著針葉林、闊葉林,黑黑白白綠綠,雖然單調,卻是很美。劉啟慢下來,一邊觀察地面上積蓄著的雪斑和落葉,找出林物活動的跡象,一邊想:“河水還沒結冰,該從哪裡涉過黑水?倘若逃走又被抓回來,也答兒他們還會像現在這樣相信自己嗎?可若日後再走,又怎麼走出漫野的大雪,怕是非要等到來年春上才行!”


劉啟越想越無奈,只好按下逃走之心,取下弓箭,四處尋覓著。突然,乾枯灌木唰唰作響,他一轉馬,見一頭馴鹿從眼前閃過,打馬就往深處追趕。


鹿應弦響翻倒。劉啟猛勒馬首,下來結束它的掙扎,拖了放到馬背上。馬背上多了獵物,他也不願再騎,就用兩條腿轉悠。周圍的松木漸多,藏著他熟識的鼠洞,貂洞。他提溜出兩隻貂和三隻松鼠,射死一隻野兔,不時來到一個外斑油亮,爪痕斑駁的大樹洞旁。


透過周圍的痕跡和氣味,他很容易聯想到香噴噴的熊掌,便妄想拖回這個龐然大物,暗道:“還不是它們冬眠的時候,怎麼打到它呢?”


不過片刻,他突然醒悟,自己竟忽略了傷死之物散發出的血腥味,便又是懊惱又是後怕,立即趕馬遠繞。繞了整整一圈,自覺血腥味兒已擴散到各處,絲毫不見熊的動靜,他便判斷熊不在。果然,分析過進出爪印的凍度,膽大地趴到樹洞裡看一看,是不在!


一入冬天,熊就很在意自己的洞穴,它們經常會沿走過的路折回。他這就趕開“笨笨”,邊下繩,邊追蹤。


劉啟小心翼翼,儘量把自己的腳印和熊的腳印遠離,見熊掌印走了個弧線,在一處覆冰的水窪地旁雜亂,立刻斷定,這是它經常捕獵和喝水的地方。於是,他爬上一棵樹,耐心地等待熊的出現。


樹幹冰冷,尤其是坐在上面一動不動時,冰涼會沿著與樹幹接觸的地方向身上傳遞。劉啟已抱縮成一團。就是他覺得自己的腳趾快要被凍掉時,一團白糊糊的東西走到他的視野裡。他支稜一下來了精神,伸出自己藏在懷裡的手,小心地取弓箭。


白熊越來越清晰起來,將近五尺的身體前窄後圓,一歪一扭地走著。


劉啟的心提到了坎上,他吃過熊掌,也見過熊,卻沒有想到這只這麼大。


猶豫了一下,他還是拉起弓弦,瞄向白熊。正是他拿不準自己一箭能不能把這個龐然大物射殺的時候,一個空檔出現了。白熊往身後看去,脖子暴露到他的視角處。再沒有可以猶豫時間,他拉弓放箭,正中白熊的脖子。


“嗥!”白熊短暫地一吼,竟然直身前奔,速度飛快。


劉啟一次次補射,眼看白熊已衝到眼前十餘步處,又一箭射瞎它的左眼。


但這並未擋住白熊衝至樹下。剎那間,淒厲的吼叫聲地動山搖。白熊性起,一撲已夠到飛鳥藏身的樹杈,把跳樹的他給送了出去。劉啟丟了弓箭就跑,熊則在後面追趕。他欺白熊瞎眼後顯得更笨拙,身體轉動不靈光,邊跑邊繞圈子。那熊焦躁,只是發瘋地咆哮,遷怒。一棵小樹逢上它的巴掌,掘了一蓬凍土,歪倒在腳下。劉啟正背脊發涼,看到了兩樹合抱形成的縫隙,剎那間得了辦法,便回身留出讓白熊撲擊的時間,側身穿過兩樹之間的縫隙,來到兩樹之後。


白熊收勢不及,鑽到兩樹之間的空間中。


它暴躁中猛掙向前,“卡”地陷入進退不能的地步。


機不可失。劉啟想也不想,拔刀回頭,插到自己計算過的位置上。


隨著一聲高亢的慘吼,刀子沒有像自己設想的那樣,插到白熊的喉嚨上,反而插到它洶洶的嘴巴。


濃血沿著插入白熊口舌的刀子迸射。儘管他扎中之後就向後縮身,躲避白熊的前爪,還是被噴了一身。他見手裡,身上再無武器,而白熊也被兩樹卡住一個勁還本能地向前鑽,第一反應是向回跑,去尋自己丟失的弓箭。


找到弓箭後,飛鳥也幹了冷汗,是神神氣氣。


他沒有立刻射殺白熊,而是激動地抹臉一把,喘著粗氣大喊:“熊日的。讓你長雙肥大鮮美的掌?!”


白熊突然暴吼,突然撐住兩樹,向後掙去。


劉啟傻了眼。


大概是熊膽縮了,白熊沒有再撲向劉啟,掙脫後打了個滾,惶惶逃走。劉啟一箭射中它的後腿,見它依然一瘸一拐地亡命而逃,就緊跟其後。他體力消耗很大,又怕迷了路,射了兩箭,便遠路轉回。


※※※


他回到原來的地方就用口哨喚來“笨笨”,心滿意足地出林子,回營地。閣倫額夫人也知道他和大夥去打獵,猝然見他一身是血,關切地詢問:“你怎麼回來了,是不是受傷了?”


劉啟身上的血有白熊的,有馴鹿的,大團小滴,一看之下真不知道是不是受了傷。他抖一抖,讓閣倫額夫人相信自己沒事,這才說:“我找不到首領大人,也找不到也答兒。怕他們也找不到我,當我跑了,就趕快回來。”


也答兒的阿奶也在。她就是擠牛奶時說劉啟不是完虎皇太凌的嬤嬤,一邊叫“博格阿巴特”到自己身邊,一邊讓閣倫額夫人給他熱食物。劉啟見她就誇耀:“阿奶,我打了一頭大熊,可它竟跑了。雖然跑了,肯定還是死。明個我把它找回來,把熊掌給您。”


閣倫額夫人以為他在哄人高興,便給老人一個無奈的笑。


劉啟連忙補充:“也給阿嬸留一個肥肥的熊掌。前掌!”


回頭卸鹿,貂和松鼠,把“笨笨”拖到暖和的馬圈裡,肉已撈上筢頭。看著油斑斑的食物,劉啟想起答應也答兒的事情,說:“不要煮我打的獵物,我要送給也答兒。”


“什麼?”兩個女人張大嘴巴看著劉啟,接著對看一眼,很有默契地說,“先放好吧,我們要問問也答兒,問問她父親。”


劉阿飛鳥取了帽子,抓抓腦袋,不知道幹嘛要費這麼大的勁。


※※※


天黑了一個時辰,狩獵大軍才滿載而歸。


老大也慶阿和老二也不該在阿奶身邊等的焦急,聽說他們回來,箭一樣躥出去接。很快,他們接到兩個阿弟,兩個阿妹和一個與也堝共騎一隻馬的少年,先一步到柵欄邊大喊,聲音又洪亮又喜悅:“阿媽,你快出來,一個打了白熊的少年******向阿妹求婚。”


閣倫額慌里慌張地往外走,聽到母親在裡面喚,又進去,扶了她一塊。接人的奴隸牽回幾匹馬,馬上都放了獵物,其中一匹還拖了只白熊。也慶阿、也不該一起用力,把那只猛獸拽到眾人可以看清楚的地方,朝著母親和阿奶笑。


不一會,又有叔伯親戚趕到柵欄邊,下馬上前,團團圍著百熊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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