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們不住三叔這裡了,一起回家好不好?”劉啟終於撒句嬌。


“不行!你爸爸,阿奶,我都要給你三叔幹活。”花流霜抓的有牧場上的事兒,還真沒法像過去一樣回鎮上生活,為此,她拼命地掩飾漏洞說,“你想想,為什麼你三叔會供你上學呢?是吧!”


“這倒是!”劉啟無話可說了,挪動兩個小靴子往外走,回頭決定,“我要出去和大夥告別!”


他要告別的人太多了,打鐵的王老漢,給馬匹掌釘的土雲信大叔,在一起玩過的那些小孩,一個被稱為虎科威革士甲的老人,甚至還包括幾匹騎過的小馬和幾隻幼狗。“其實我也不想走,但要不走呢,有點對不起我三叔。除了學費,他還給我準備了好多的零花錢!”劉啟在給打鐵的王老漢說這些的時候,他正拿著一個小鐵鉗搶著到爐火裡夾一塊燒紅的金屬塊,是模是樣地要學打鐵。


王老漢連忙把手裡的活交給自己的徒弟和兒子,把他拉到一邊去。


劉啟在王老漢手邊又蹦又跳,暗示說:“三叔送我東西讓我走,我一高興就走了。”


“這把匕首是送劉啟寶特的!給!”在劉啟的極力暗示下,王老漢怎麼會不知道去物免災呢?立刻挑選奉上。這把匕首前頭彎大,呈一個奇妙的弧度收斂在匕首尾部。於其說是匕首不如說是小一些的彎刀。


見粗大的牛皮鞘上還鏤刻著花紋,劉啟很滿意地把它別在腰間,這使他看起來就像北部大草原上的猛族少年一樣。


這是他今日敲詐的第一例!


到了晚上回家的時候,他身上掛滿了東西,有一隻上等犀牛角雕鏤的牛角號,有小一號的皮鎧,不過依然太大,有薩滿的護身符,有塊血雨石,還有別人河邊揀來的貝殼,農牧人家的大餅……當他像破爛王一樣馱著這些東西推門而入,人前一個一個走過的時候,做飯的趙嬤嬤摔了木碗,挺著大肚子打衣服的二嬸捶傷了手,劉海噴了口酒,眼睛變色,不知道怎麼說他好。


而花流霜把自己的眼睛用來比較分辨劉海和劉啟這父子之間誰商人成分更多一些。劉阿孝,劉阿雪包括三歲的飛田眼中都充滿了羨慕,妒忌,佩服等等成分。


“你收破爛回來了嗎?”花流霜首先嗔道。


“大家都覺得我應該帶足東西上路,畢竟一人在外!”劉啟煞有其事地說,“盛情難卻,盛情難卻?”


他還學足樣子,左一拱手右一拱手。


“老屋都在防風鎮,你缺什麼?你什麼都不缺,把這些東西都還掉去!人家生活都不容易,不許你訛詐。”劉海嚴厲地訓他,卻被劉英攔住了。


劉英邊笑這孩子是人前的精怪,邊從身後給劉啟豎起大拇指,他說:“別人真心送來的東西,你讓他怎麼還?”


“是呀!我說不要吧,不要吧,但人家非給。人人都在誇我可愛呢?”劉啟邊說邊出溜一下鑽進自己的屋子,把門從裡面叉上。來不及趕上他的弟弟和妹妹密密地在外面敲門。過了一會,劉啟拿了幾塊餅子和一個盛著馬奶酒的小酒囊出來,其餘雜物半個也不讓人看。因為他的吝嗇,劉阿孝,劉阿雪,甚至三歲多的劉阿田都齊齊地扭頭到一邊,用不看他來表示不滿。


“這是給你的餅子,阿孝!”劉啟邊說邊擺了一塊餅子給劉阿孝,接著又擺了一塊給劉阿雪,最後一塊給了劉阿田,“阿哥要走啦。要備些吃的用的,免得累著,渴著,餓著,被別人嘲笑了,出門在外,有被五段(有備無患)。人家出門,被子都要帶五個,阿哥嘛,還是小孩呢。”


劉啟看弟弟妹妹沒有人釋懷,只好再從腰中拿出幾塊風乾的牛肉乾分了出去,然後又把自己剛收到的小酒囊放在桌子上。


看看,還沒有人動,劉啟伸手去拿自己分出去的食物,似乎很不高興地說:“要是不喜歡,我就收回去!”


立刻,三小孩飛快地捂住自己那一份東西。


大人們看著他們的舉動,心中已開始佩服劉啟,再開始聽他說,話味就不對了:“是呀!這就對了。我要去學堂讀書,就把我的本領教給你們吧?!之後?將來,到了時候,就有人送你們東西。”


劉啟話音剛落,三個小腦袋不約而同往前湊了來,大人們也想聽聽劉啟的言論,都樂呵呵地看著。


“首先,不要做聽話的孩子,因為聽話的孩子呢?大人就不會他聽次話就會獎他——”剛說到這裡,他的嘴巴就被花流霜捂住了,屁股被巴掌蓋上。


其餘大人也紛紛對著孩子們灌輸一些誠實,勇敢,聽話的話,以此來掩去在三個孩子那裡一時眨呀眨的眼睛。


當帶著某種目的的劉啟被鬆開了嘴巴之後,一句話就轉移了所以弟弟妹妹們的不滿:“看,阿爸阿媽,阿叔阿嬸都不讓我說!其實,我很想告訴你們秘訣!”


當天,劉阿孝一會去就找出自己所有貴重的寶貝,在夜深的時候爬到了劉啟那裡。和劉啟同睡一屋的劉阿雪也轉醒,有點奇怪地看著劉啟和劉阿孝。劉阿孝把手裡的東西全都捧了出來,貼在劉啟前低求:“阿哥!教給我吧!我是你的阿弟呀。”


“阿雪也在旁邊,去一旁說!”劉啟的話剛一說完,阿雪也連忙翻身下床,藉著外面的雪光倒出找自己的寶貝,然後交到了劉啟的手中。


“太多了?我說出來,你們也記不住。我有本秘籍留給你們兩個,但你們保證,不能讓阿田阿妹知道!”劉啟拿一本小冊子出來,嚴肅地告誡。


旁邊兩人什麼也沒有聽到,只有眼睛裡電光閃閃地發亮。


屋外頓時起了一場大風,送小冊子上的字型到他們的眼底。


“《劉啟新書》!”


劉阿孝翻了幾下,又是字又是畫,可是看不懂。


劉啟懶懶地爬回熱窩,打著哈欠說:“留在阿雪這裡,將來讓阿雪翻譯給你!”劉阿孝來回看了劉阿雪幾眼,放心地爬走了。屋裡一沒人,劉啟立刻轉頭,伸出帶彎的指頭,給劉阿雪說:“我教你真正的劉啟新書!每給阿孝讀一句要他一件東西,每給阿田讀一句要她三件東西!”


劉阿雪大為高興,又撒嬌又親熱。


一個月後,在劉阿雪在劉阿田和劉阿孝面前說一不二的時候,花流霜發現了《劉啟新書》,這和《孟德新書》類似名字的小冊子,翻翻,有《馬經》裡面摘抄出來的句子,有複述的歷史小故事,記錄了各種生物的習性,有東夏沒能成型的草樣文書,五花八門,除了圓圈和方塊,錯別字一堆,道理奇怪。


可自她拿到這本小冊子後,三個小孩為了要回這本小冊子,忍辱負重,聽話得要死,大人們不由驚歎。


劉啟摟著一隻小小的雲吞獸,帶著他的“哈達達”,唱著歌上路。也許是他怕流淚會被人扣下雲吞獸,不知道是難過還是路上受寒,這一路上問著奇怪問題,回到防風鎮卻是給生病了。


舊宅還沒有生火,劉海只好暫時借住鄰居段大路家。


他請來自己的郎中老友胡八袋給劉啟檢查一番,只得些退熱的藥物。


段大路夫婦的子女都已經成年,兒子也算出息,去關內投軍,在小李都帥帳下混了個甲士長,每年捎錢回來,生活也是有滋有味。


現在,他們身邊有個孫女照料,竟也不擔心劉啟是什麼瘟疫之類的病,就讓他住了進來。


段大路的孫女叫段晚容,比劉啟大三歲。在劉啟的印象裡,她不是在晚上和一群丫頭圍坐在坪上一起唱難聽的歌,就是端了碗跟著自己阿奶坐在土屋後吃飯,不怎麼搭理自個不說,還老告狀,不讓自己在她家屋子旁邊撒尿,不讓自己捉弄他們家的狗。


可身在矮簷下,怎能不低頭。


他病懨懨地圍著被子坐著,懷裡還抱著那只雲吞獸,看別人撇著嘴巴看自己,勉力取悅說:“咱們一起玩吧。我讓你抱抱我的阿寶!”


雲吞獸小的時候,樣子很像體型寬闊而又合口平展的小狗,它難養也就難養在這裡,小的時候身體小,牙口也不好,尖牙長起來而磨牙卻沒有,偏偏又是馬,不能吃水分不夠或者纖維太長的草,而食量還不小。


段晚容真以為是條狗,不敢碰它。


她看劉啟臉上綻著笑容,理所當然認為對方在笑話自己,便不快地嚷:“不就是一隻狗嘛!”


劉海看了兒子一眼,害怕他胡亂賣弄,卻聽劉啟回答:“是呀,以後我不讓它咬你,好麼?我們牽著它一起玩。”


“誰給你一起玩?”段晚容依然口氣不滿,但表情卻很豐富。


“我把我阿媽留前給我的貝殼送給你,好不好?”劉啟不知道從哪摸出來一塊貝殼,嗓音沙啞地說。


這小子出口就騙人,偏偏嗓音還真啞著。


劉海心想,這貝殼明明是他自己揀回來的,卻說是阿媽給的,眼前這丫頭又不知道他有了新阿媽,只會當寶貝。


果然,段晚容見貝殼的外面好像浸了一層彩色的油斑,螺紋雀黃色,中心有紅色條帶,遲疑了一下問:“真要送給我嗎?”


成功了。


劉啟把小拇指伸了出來:“那當然!好朋友?”


段大路擺了酒,拉看不下去的劉海和餘漢山到外屋陪他喝酒,留兩小在裡面說話。一等阿爸不在身邊,劉啟立刻帶著炫耀的心理問:“阿姐!你喜歡上學嗎?”段晚容大幾歲,自然能夠理解話意,搖了搖頭,說:“阿伯說你是回來上學的,上學好嗎?阿爺說閨女認字沒用!”


劉啟往外撇了一眼,低聲說:“我阿爸也說兒子上學沒有用,我就偏偏上學,聽說好玩得很呢。知道不?鎮上有錢人家的孩子都上學呢,要不好玩,為什麼他們都上學呢?”他再一次心虛地往外面看看,小聲說:“我帶著你上學吧,不過,你要裝成我的隨從才行呢。”


反正費用是有錢的三叔出,以後還會有人替自己照料小雲吞獸,做日常雜務等等,想到這裡,劉啟便不由邪惡地一笑。


他開始講起一段一段的故事,把“頭懸梁”,“錐刺股”等勤奮學習的話兒一股腦倒出來,讓對方去相信讀書是值得的大事。段晚容也漸漸深信不移——是呀,不然誰會把頭髮結到樑上讀書,誰又捨得用錐子刺自己的肉?


段大路正在勸劉海和餘山漢喝酒吹噓,突然間見他的孫女從裡屋裡跑了出來,撲閃著兩隻大眼睛問劉海:“阿伯,‘頭懸梁’,‘錐刺股’是真的嗎?”段大路一愣,猛地一揮手,讓她起開。


段晚容沒有走,只是懇切地看著劉海。


劉海肯定這是劉啟給人家說的,微笑著回答段晚容:“當然是真的,怎麼?劉啟給你講的嘛?”


段晚容點點頭,說:“劉啟答應我,帶我去讀書呢!”


“死丫頭,讀什麼書?讀書有什麼用?頂吃,還是頂喝?”段大路訓斥她說,“去到裡屋陪你劉啟阿弟去!不要在這裡耍瘋癲。”


劉海雖知劉啟在身後搗鬼,聽到段晚容如此堅定的話,還是內心隱痛。稚子向學,這應是予以成全的好事。段晚容在用更大的聲音來頂撞自己的爺爺,眼中淚花閃閃,大聲喊:“我可以做劉啟的隨從,吃,穿,用都不用你們管,什麼苦都可以吃,反正我一定去。”段大路的老伴也聞聲站到了門口罵:“你這死丫頭!讀你娘的腿!”


眼看孫女不依不撓,段大路站起來還想打,被餘山漢攔住。


劉海勸道:“阿叔!就讓她和劉啟一起去讀書吧,錢的事由我出。這女娃能說出這樣的話,那是非同一般。”


“是呀,我就是沒認幾個字,現在後悔死了!”餘漢山附和說。


“若她是個男的還好,一個女娃子。嫁出去嫁不出去?”段大路拍著自己的大腿叫不是。


劉海更願意成全孩子,勸導說:“街上開鋪子的也要算帳不?見不著他阿爸,你得出錢找人寫信不?鎮子規模大了,覺得識字好的人家會越來多,將來還能找個好婆家。我看你就應下來,花費是我的。”


段大路還是拿不定主意:“我還是找個人寫封信問問他父親!”


劉海面帶笑容地看著他,似有所說:“找人寫信?這小丫兒認了字呢?”


“噢!好,就讓她跟劉啟一起去。”段大路似乎下了很大決心,“只是讓你出錢不行,你的錢也不是天上掉的。”


劉海一再堅持,段大路本來就無意堅持出錢,就應了下來,順便講起他在關內從軍的兒子,覺得兒子的年齡放著,不兩年就得回來,讓劉海給瞅著合適的事情做,好像這就是他答應孫女上學的條件一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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