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太太一抬眼見是吳氏來了,她臉上的委屈登時就更濃了一層,巴拉巴拉掉著眼淚喊了一聲:“二嫂……”

吳氏眼睛軟,這一聲二嫂讓她也紅了眼圈。

“我知道你受了委屈了,只是身子也要緊,別哭了……”吳氏坐在三太太身邊拉了她的手溫言安慰。

三太太一雙眼睛腫的像是桃子一般,可見沒少流眼淚。

四太太無奈的衝吳氏努嘴:“我都勸了大半天了,她就是不肯聽我的話,嫂子你來勸勸吧。”

吳氏點了點頭,抬手替三太太捋了捋鬢角的碎髮,意味深長道:“你看看我,我身邊不是還有個安姨娘嗎,我不也好好的過了十幾年。”她自嘲道:“我當初要是像你這樣哭,我這一雙眼睛只怕早就哭瞎了。”

陸家幾個兄弟,唯獨陸二老爺有妾室。

如今多了個三老爺養外室,除此之外都是一夫一妻。

所以在這方面,吳氏和三太太算是同病相憐了。

“二嫂……你說說,事情怎麼會這樣?”三太太拿著帕子抹了抹眼淚,她還是想不通,她垂淚道:“你說我同雲賀感情那麼要好,他怎麼還要揹著我去養外室?”

吳氏語氣深沉道:“人生在世,不如意事十有八九,哪能事事都隨心?要是事事都遂了心意,那就是神仙過的日子了。”她握著三太太的手緩緩道:“咱們都是凡人,是凡人就有私||欲,有私||欲就會犯錯,誰都一樣。”

四太太也點頭贊同,道:“二嫂說的對,誰家沒點子煩心事?都一樣……”她扯著嘴角一笑道:“就是高居廟堂的那一位,他天天不也得憂國憂民?說句不好聽的,就是他那些后妃之間的關係,都夠他喝一壺了。”

四太太這話一陣見血,三太太聽了心情稍微好了些。

像皇后那樣高高在上的存在她都要和別的女人分寵,別說是她們這樣的普通女子了。

三太太抹一抹眼淚,身子往後靠了靠,感嘆道:“幸好那外室還沒有生養,她要是給雲賀生個一男半女的,我這日子可怎麼過?”

三太太說到了這裡心裡還有些慶幸,好歹沒給她弄出個庶子庶女來,要不然她天天看著得多煩心。

她眼光輕輕從吳氏身上掃過,心裡頗有些同情吳氏。

吳氏身邊可是既有庶子又有庶女,她天天得多糟心呀……

“三嫂弄清楚那外室的底細了沒有?”四太太悄悄的問了一句。

要是個有底子的外室,將來想拋都不好拋。

一聽四太太的問題,三太太立刻沉了臉,氣的眼睛裡直噴火,擰著眉頭咬牙切齒道:“弄清楚了。”她眼裡迸發著冷意,飽滿的雙唇如暗夜裡綻放的帶刺玫瑰,恨聲道:“我已經叫人把那賤人身邊的丫鬟婆子狠狠打了一頓,最後她們招供了,說那小賤人叫李玉娘,原是揚州瘦馬出身。”

“揚州瘦馬?”吳氏忍不住搖頭:“三弟真是胡鬧,怎麼能要揚州瘦馬?”

四太太也嘖嘖做聲,手裡絞著帕子道:“誰說不是呢,三哥真是糊塗了。這揚州瘦馬有幾個清白的?說不好聽的,那就是有錢人手裡頭的玩物……”

“若只是揚州瘦馬我也就沒有這麼生氣了……”三太太眼神驟然一冷,眼底蓄滿了清晰可見的震怒,她氣的一巴掌拍在了桌子上,有些難以啟齒道:“關鍵是這李玉娘她曾經是被錢文昌買回去養著的,後來也不知怎得,他就把李玉娘送給了我家老爺。”

吳氏和四太太聽的睜大了眼睛,心裡著實的震驚。

也就是說,陸三老爺養的外室,原先是他侄女婿包養起來的女人?

這……

實在是太荒唐了。

吳氏搖著頭,連聲道:“荒唐,實在是太荒唐了。”她皺眉道:“三弟怎麼說都是讀過書的人,怎麼能同侄女婿同養一個女人?”

四太太也覺得這事兒實在是荒唐的厲害,她輕咳一聲道:“也不知道娟丫頭知道不知道這件事情,她要是知道了,只怕也要哭死過去吧。”

吳氏想到了錢文昌上次害陸淑怡的事情。

她忍不住道:“錢文昌就是個敗類,陸家當初怎麼就把閨女嫁給了他?”

四太太和三太太平日裡都很少聽吳氏說重話,吳氏這麼一說,她們兩個倒是愣住了。

吳氏自知失言,她乾咳一聲急忙圓場道:“我只是覺得他這件事做的實在是太不應該了,他怎麼能揹著三弟妹給三弟送外室,實在叫人想不通。這不是一個小輩該幹的事情,他卻做出來了。”

三太太氣的說不出話來,半響才委屈道:“我自認我從來也沒有做過對不起大房的事情,沒有做過對不起他錢文昌的事情,他怎麼能這麼害我?”

“哎……”四太太嘆氣,“那你準備怎麼辦?事情都已經出了,總得要收場。咱們陸家也是有體面的人家,這事情要是處理不好,怕是要落人話柄。”

該如何處理確實是個問題。

吳氏就問道:“那三弟怎麼說?”

四太太道:“在我們老太太屋裡呢……”

吳氏抿了抿嘴,瞭然的點了點頭。

三太太咬著牙狠狠道:“哼……能怎麼辦?反正今兒我已經帶著人把那小賤人的家給砸了個稀巴爛。本來我是想著鬧一場,讓那小賤人毀容的,誰知道我們老太太派了人跟著我去了,硬生生的拉住了我……”三太太不解恨道:“要不是我被人拉住,今兒我一準讓那小賤人見血,我也要讓她知道知道,我裴月華不是好惹的。她敢往我眼睛裡揉沙子,我就敢讓她掉下兩塊肉來。”

這話三太太並不是說著玩玩,她從小性子就烈,也是個狠角色。

吳氏長長的出了一口氣,勸道:“放心,家裡自有長輩為你做主呢,二老太太不會讓你吃虧。”

…………

西府靜心居上房裡,陸家二老太太正一臉陰鬱的看著立在一側的陸三老爺,氣的數落道:“你說說你,明年就要春闈了,偏偏在這個時候你給我惹出這麼大的一樁事情,你說,你叫我怎麼收尾?”

她並不覺得養個外室是多丟人的事情,男人有本事,三妻四妾不算什麼。

只不過鬧出事情就不好了,尤其是明年陸三老爺就該春闈了,這樣一鬧,怕他分心。

陸三老爺一臉灰敗的垂著眼瞼,他額頭掛著幾道血紅色的手指甲印子,那是一進門被三太太抓的。

“娘……這事情……這事情我也沒想到會弄成這樣。我哪裡知道月華她會這麼快知道玉娘的存在?”陸三老爺皺了皺眉頭,微微一牽動,額上的傷口就火燒火燎的。

他心道,這個女人下手還真是夠狠的,一把就給他撓成了這樣。虧得他躲得快,要是稍微慢點,這張臉只怕早就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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聽陸三老爺這麼一說,二老太太不由輕哼了一聲,眼角一揚道:“月華的性子你又不是不知道,當年我勸你幾次?我不讓你娶她,可你偏偏不聽我的,非要娶她。現在出了事兒,你又嫌她性子烈了?”

三太太是東府陸老太太的侄女。

當年陸家二老太太年輕的時候也同陸老太太兩個人妯娌之間勾心鬥角,爭利奪權。

陸家二老太太那時候手腕還是不及陸老太太硬,幾個回合下來就敗了陣。

因此當年陸三老爺這樁婚事她是極力的反對,不想讓她兒子娶陸老太太的侄女。偏偏那時候陸三老爺一心迷上了裴月華,更立了非裴月華不娶的誓言。

如此之下,二老太太只得同意了這門親事,裴月華才得以進門。

陸三老爺撓了撓頭,臉色有些漲紅,他乾咳道:“當年……當年兒子不是血氣方剛嗎?那時候月華水做的似的,誰見了不喜歡?”

“那你就為了她頂撞生你養你的母親?”二老太太抓住機會就報仇。

陸三老爺咧了咧嘴:“這不是……這不是過去的事情了嗎?再說了,月華嫁過來這幾年一直也很孝順您。這次的事情……這次的事情也怪我不好,是我不該瞞著她。”

陸三老爺嘆了一口氣。

色字頭上一把刀,他當時也是被李玉娘迷住了眼睛才會鬼迷心竅的把她領回來養著。

現在要是再給他一個機會,打死他他都不養外室了。花了銀子不消說,還得挨數落,真是人間悲劇。

“你也知道是你錯了呀?”二老太太翻了個白眼,喝一口茶道:“月華可是說了,她說這個李玉娘是揚州瘦馬出身?”

陸家祖上還從來沒有人養過瘦馬,他這也算是開了先河了。

“……她其實也是迫不得已才……”陸三老爺紅著臉不知道該怎麼說。

“別找藉口,她是揚州瘦馬倒也不算什麼,比起那些養伶人的,這個也不叫個事兒。”二老太太在這方面倒是無所謂,反正這是她兒子的人,她也不能說不好,只說道:“只是月華也說了,這個李玉娘原先是跟著錢文昌的,對不對?”

陸三老爺臉上登時一陣尷尬,垂著頭不知道該怎麼解釋。

“你說說你,怎麼連侄女婿的人你都敢要……”二老太太嘆氣搖頭。(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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