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一辯解道:“以我的瞭解, 沈爺不是這樣的人, 你想多了。雖然沈爺娶你, 可能是有所虧欠, 可這些年來,你們能相伴攜手,定是有無比深厚的感情。”

十三娘道:“興許吧!可再深厚那又如何,那畢竟不是愛, 只是情, 親情而已。”

“我看來沈爺對你關心備至,那不僅僅是……”

沒等他說完, 十三娘就打斷道:“別再安慰我了, 我心裡一直都很清楚。他愛的只有牡丹花。這些年我遊歷四方, 不管他走到哪裡,都會種上他隨身帶著的牡丹花種子。”

“牡丹花?”

“對!那不僅僅是牡丹花,還是他心裡的那個女人。我時常在想, 興許當年, 沈言就是為了這個女人背棄婚約, 害我負氣離家, 流落江湖, 顛沛流離半生。”

聽十三娘說著, 袁一恍然間想起,當年在神兵司,他也見過神兵候種在自己院裡的牡丹花,就算神兵候再忙, 也會抽空澆水,修剪枝丫。

因而,到了綻放季節,那滿院的牡丹花就開得妖嬈多姿,甚是美麗。

那時他只當神兵候是愛花之人,可此時聽十三娘提及過往,他心中也不免打起鼓來。

在袁一記憶裡,神兵候是一個以效忠朝廷為己任大義之人,他甚至把半生光陰,全部心血都用在神兵司上。

彷彿,像他這樣的人所思所想都是家國大事,對那些小情小愛根本不屑一顧。現在竟聽到他為一個女人,種了一輩子的牡丹花。

這讓袁一著實感到驚訝,也不由得暗自好奇究竟怎樣的女人,能讓神兵候孤獨半生,也惦念一世?

那應該是一個有著絕色容顏,且才華過人的女子吧!

他心中雖有著無限猜想,可嘴上卻安慰著十三娘:“恕我直言,沈爺為人剛正不阿,對待任何事情都是一貫的嚴肅刻板。如他這樣的人,怎會如此柔情?我看,沈爺只是愛花之人罷了!”

十三娘搖頭苦笑道:“若我不知道那個女人的存在,我也會這麼想。可三十年前,就是那個女人用一封信,攪黃了我們的婚事。我還知道她在感業寺!”

“感業寺?”袁一太過驚訝,幾乎脫口而出。

“沒錯!”

對於這樣的答案,袁一心底的震驚久久不能平復,那個被他構想得如天神般的女人,竟然是一個尼姑?神兵候對女人的偏好也太令人匪夷所思了!

當震驚過後,他轉念一想,興許那女人只是為了禮佛,寄居在感業寺的香客。

十三娘見他一直沉默不語,嘴角扯出幾分嘲弄的笑意:“驚到了吧!那女人竟然是個尼姑吧!”

見心底萌生的寬慰被十三娘打破,他皺著眉,不由得長長吐了氣:“尼姑?你怎麼知道?”

十三娘望著遠方目光深邃,好似正回憶著那段不堪回首的前塵往事,沉默許久,她語氣低沉

道:“當年,我偷看過那封信,所以,我全都知道。”

見事已至此,袁一知道安慰也是徒勞無功

因而,他便感慨良多道:“即便受了再多的傷,耗費再多的光陰,無論值不值,你終究把他等來了。這也算是個好的結局,不是嗎?”

十三娘笑了笑:“這結局是好。可不值。”

“不值?”聽到這樣的答案,他還以為是自己聽錯了。

“一個女人最好的光陰都在等待,怨恨,煎熬。可真等到了,卻容顏已老,百病纏身。來不及沉浸其中,就只能眼睜睜看著它無情流逝。這真值得嗎?”

當聽到這番話,再看到眼前的十三娘佝僂著身子坐在輪椅上,這副老態龍鍾的模樣,他的心不由得被揪了一下。

他知道不該這麼問,卻不由得脫口而出道:“既然不值,那為何還有等待?”

十三娘悽然一笑:“當堅持了太久,就不知該怎麼放棄。這不關乎值不值得,只有繼不繼續。我對沈言是如此,而沈言對那個女人也是如此。你會不會也是如此?”

這猶如一語驚醒夢中人,這讓被困在死巷子裡的他,恍然間像是找到了新的出口。

他喃喃自語道:“那些執著,原來是堅持太久,放棄反而變得艱難。原來不僅僅是我,所有人都是如此。這真是奇怪的難以察覺啊!”

說著,他用迷惘的眼神看著十三娘,像是在尋求答案道:“若不想再繼續,如何才能放棄?”

十三娘苦笑嘆息道:“我也不知道啊!應該沒有人能知道。”

“沒有人知道?那該怎麼辦啊?”

十三娘露出明燈般的笑容:“那就繼續吧!”

他點了點頭:“那就繼續吧!”

倆人不由陷入沉思時,上官婉兒和神兵候正邊說,邊往這兒來。

見了十三娘,上官婉兒滿是笑意道:“之前,忘記跟沈夫人說,這幾日若是得空,聖後想請沈爺和沈夫人到宮裡走走,就當時敘舊。不知沈夫人意下如何?”

其實,他們都知道,這並不是上官婉兒說得客氣,而是武后不想以命令式的把他們請進宮,才囑咐上官婉兒用這種近乎舊友邀約的方式。

十三娘對武后素有耳聞,知道武后在朝廷有著至高無上的地位,也是個極有手段的厲害角色。

因此,她覺得武后此舉無非是想藉著顧念舊臣幌子,籠絡人心,獲得賢明的讚譽。當明白了這層道理,十三娘本想應下這件事。

可還沒等她開口,神兵候卻委婉拒絕道:“還請婉兒姑娘,代為轉告聖後,她的顧念之情,我和賢內感激涕零。可賢內抱恙在身,行動多有不便,難以進宮覲見聖後。還請聖後不要怪罪!”

上官婉兒並沒感到意外,似乎知道神兵候會拒絕,她依舊笑得一臉柔和:“聖後難得撇開身份,想與沈爺和沈夫人私下敘舊,可沈爺倒好,這又是感激涕零,又是怪罪之言。這分明把套近乎的

私事,說成了公事公辦的政事。這豈不是辜負了聖後的一番好意?”

她的話很在理,神兵候心裡雖無力反駁,可嘴上卻依舊道:“我並非不能領會聖後的好意,而是夫人實在抱恙在身,又行動不便,實在難以前往。”

其實,上官婉兒心裡很清楚,事情到這兒,就該順勢給神兵候一個臺階,大家面子上都能過得去。

可她卻沒這麼做,而是繼續勸說道:“若把這話傳給聖後,她定會想沈夫人既能來洛陽,為何不能到宮裡走走?難不成是想她親自來此,才能顯露她的誠意?”

見話已至此,神兵候知道若再拒絕,於情於理都說不過去,因而只好應承道:“婉兒姑娘說得極是,聖後既然有心,我們卻之不恭。我倆都是清閒之人,聖後隨便哪日,來傳個話就可以了。”

上官婉兒點了點頭,笑道:“好!那婉兒就不再打擾,先行告辭了!”

說著,她向神兵候和十三娘拱了拱手,便告辭而去。

這時,見上官婉兒走遠,神兵候拍拍身邊沉默不語的袁一,笑問道:“在想什麼?明天你就要做新郎官了,有什麼要跟我們說道說道的嗎?”

袁一長長吐了口氣:“明天的事就留給明天吧!倒是今天,沈爺是不是有什麼話,忘了跟我說?”

神兵候知道袁一是在說飯局之事,他笑得很是雲淡風輕:“的確是忘了,不過是故意忘了。”

袁一頗有些不快道:“恕我直言,這頓飯除了尷尬,我還真未能體會到其它用意。”

神兵候道:“其實,這都是喚雨的主意。”

聽到這話,袁一心語:“這包袱也甩得太明顯了吧!”

神兵候道:“他無意間聽到,梅將軍說到你和令月的事。”

袁一心語:“我就知道不管什麼衰事,餿主意都少不了梅仁這根攪屎棍。”

神兵候道:“他得知,令月賭氣要來赴你的喜宴,而你又一時糊塗,真要給她寄喜帖。他怕到了大婚之日,你們一個犯傻,一個犯渾把喜宴攪黃事小。可要是讓滿堂賓客看到你們糾纏不休,引得滿城風雨,那可是有損國體的大事。”

當聽到這兒,袁一方才意識到,自己因為一時意氣,差點把李令月置於危險境地。

【目前用下來,聽書聲音最全最好用的App,集成4大語音合成引擎,超100種音色,更是支持離線朗讀的換源神器,huanyuanapp.org 換源App】

章節目錄

推薦閱讀
相鄰推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