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猶如喜從天降的好事面前, 她還能保持這麼清晰的判斷, 這讓袁一暗暗佩服起她明澈無爭的心境。

袁一不由笑了笑:“如魏丞相這樣的雲端之士, 向來都喜歡這樣互惠互利的買賣。他能打發夫人豁出臉面做足大戲, 所圖肯定不是蠅頭小利。不論他所圖如何,你能藉此擺脫過去,獲得宰相千金這個全新的身份,說到底你才是最大贏家, 不是嗎?”

見他說得一臉真誠, 罌粟知道這不是虛偽之言。

她不再如之前那般冷漠,僵硬語氣也緩和了不少:“你貴為定安王, 算起來也是雲端之士。你只要稍作衡量, 就能知道將來周旋讓利的人是你, 而真正受益匪淺的人僅僅是我。”

他搖搖頭:“這筆賬不能這麼算。我娶了你,與魏丞相就成了名義上的親家,他在朝廷正得勢, 我們有了這層關係, 恰好算得上強強聯合。這對我而言, 還不算受益匪淺嗎?”

聽到這番功利之言, 罌粟態度又變得冷得, 她語氣中透露著滿滿地厭惡:“我真是多慮!像你這樣貪名圖利的雲端之士, 恐怕就連做夢都在為自己盤算,又怎麼會做賠本買賣呢?”

他之所以說出那番功利之言,是想罌粟不要負擔,可以毫無顧慮地接受認親之事。

見目的到達, 他便道:“一面砌牆兩面光,何樂而不為?明日就要去魏府,名字選好沒有?”

罌粟看了眼手中寫滿名字的紙,毫無頭緒地搖搖頭:“沒有。以為憑喜好給自己取名很容易,可真做起來卻好難。我雖不喜歡罌粟這個名字,可畢竟用了這麼多年,突然要棄掉,心裡不是滋味。”

袁一不由感慨道:“就算過去再多險山惡水,可真到了揮別之際,心有不捨在所難免。可總得告別,繼續前行,不是嗎?”

聽到這番滿含哲理的話,像是被打動罌粟點了點頭,走到書案提起筆在紙上寫著:“能給我說說她嗎?”

袁一湊上前,看罌粟一筆一劃地勾勒出一個熟悉的名字,為此他感到很詫異:“語瑾?為什麼?”

罌粟放下筆,雲淡風輕道:“我想聽。”

袁一緊緊皺著眉,沉思了片刻,方才開口道:“她是一個溫婉,樂觀的姑娘。她很大度,總會體諒寬容身邊的人,也很堅強,就算遭受打擊,受到傷害,她也會咬牙挺過來。”

罌粟露出一絲淺笑:“你能這樣稱讚她,想必她是個極出色的女子。那她的家世如何?父母健在嗎?她過的幸福嗎?”

袁一點點頭:“她的確很出色,有時甚至連男子都自愧不如。她是神派掌門的獨女,算是名門閨秀。雖然,她母親早逝,可神派掌門待她如珠如寶,一眾師兄弟對她敬愛有佳,也算是幸福吧。”

罌粟神情出現一絲感傷,她抿了抿嘴又問道:“她母親怎麼會過世?”

“她母親……”說到這兒,幻境之事又湧了上袁一心頭。

其實,他心裡一直很清楚,幻境是被四大神將之首的喚雨虛構出的世界,那裡的人事物或多或少,都與喚雨自身經歷有關係。

想到這種種,他不由啞然失笑道:“語瑾並不存在。我說的這些也只是一個夢,一個不該向任何人提起的夢。”

罌粟點頭道:“我知道。你已經解釋過很多次。可人生如夢,夢如人生。區別只是願醒,還是願睡。”

見她一言道出人生真諦,袁一也只能苦笑搖頭,在心中感慨萬千。

她繼續道:“我喜歡語瑾。若你不介意,我就以此為名,如何?”

看著她一臉認真,袁一長長吐了口氣:“其實,你不必把我曾說過的一些話放在心上。前半生,你被風塵之名所累,那是因為沒得選。現在,你大可以憑喜好隨心而為,何必再活在別人的陰影裡?”

她冷笑著嘆了口氣:“隨心而為?若真能如此,那我為何還得嫁給你?”

袁一見即便到此時,她還是滿腹牢騷,覺得自己很委屈,袁一心裡積壓已久的憋屈全都冒了出來。

他語帶不快道:“其實,你可以嫁給任何人,只要你不再猜忌別人是否會真誠待你,毫無怨言地接受賀蘭敏之的孩子。只要你能找到,我隨時可以放你走。”

罌粟一臉倔強道:“我不需要依附任何男人,我可獨自把孩子撫養成人。”

他罵道:“你那都是屁話!你在這世上無依無靠,你一個弱質女流能做什麼養活自己,還能把孩子拉扯大?這暫且不說。”

說到這兒,他言辭越發激烈道:“你要清楚,自己不是一般的女人,你是罌粟!你知道有多少雙圖謀不軌的眼睛盯著你嗎?我敢保證,你只要踏出定安王府,又會像貨物那樣被人買來買去,遇到趙乾算你走運,他沒有用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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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好運不是回回都有!就算我是衣冠禽獸,真要糟蹋你,至少給了你名分!總好過外面那些衣冠禽獸,把你糟蹋完就扔,要好吧?!”

聽到這番數落,罌粟沒有說話,只是橫眉冷視。

可袁一把話越說越過分,再想起自己的種種遭遇,她淚如雨下,即便如此她也沒出言反駁,只是在一旁靜靜落淚。

見此,原本盛氣凌人的袁一,頓時偃旗息鼓,他恍然意識到,自己說的太過尖酸刻薄,傷害了本就脆弱不堪的罌粟。

他心中萬分愧疚,低頭沉默許久,聲音柔和而平緩道:“我並不真要那麼做,我說的都只是氣

話。你換個角度想想,你委屈,難道我就不委屈嗎?”

罌粟扁了扁嘴,止住眼淚點了點頭:“好!我倒想聽聽你的委屈!”

袁一想了想,眉頭緊皺道:“娶一個自己並不愛的人,過下半輩子,還得受盡她的冷言冷語。這算委屈嗎?”

“若是如此,你大可不必娶我。”

“事情沒有那麼簡單。這就好像,縱使你有千百個不願意,可能嫁的人只有我。同樣,我能娶的人只有你。”

罌粟越發不解:“為什麼?”

袁一嘆了口氣,搖頭道:“沒有那麼多為什麼,只有選擇忽視,還是選擇接受。”

罌粟並沒被這番似是而非的大道理說服,而是繼續問道:“為什麼?”

他無奈道:“就當是命運捉弄吧!”

聽到這番感嘆,罌粟心裡隱隱察覺到了些事情,她用探究的眼神看著他:“命運?”

他沒有說話,只是點點頭。如此,各懷心事的倆人,陷入一陣沉思。

罌粟默然走上前,從書架上的匣子裡,拿出一張請柬交給袁一,說道:“這張喜帖本早就該送出去,可所有人都不敢,更不想送出去。梅將軍把這個燙手山芋丟給了我,可現在你醒了,是送是留該由你拿主意。”

袁一開啟請柬,看到在喜氣洋洋的硃砂紙上,用金粉赫然寫著李令月和薛紹名字。

他看著請柬思緒萬千,很多反覆的想法在腦海中千迴百轉,最後他吐出來的卻是冰冷而殘酷的:“送吧!”

罌粟點點頭,本想將話題戛然而止,卻又心有不甘:“我不明白。在獵戶村幾乎所有人口中,你

和令月恩愛得令人豔羨,卻在一夕之間全都變了。”

“感情演得再好,也只能騙過一人,騙不了所有人。那時你肯定付出過真心,可最後卻用她來換富貴,興許是你貪戀權勢的被迫抉擇。若兩者能夠兼得,你不一定會放棄她。若真如此,你心裡對她哪怕還有一絲一毫愧疚,就不該再傷害,不是嗎?”

“我……”

袁一正要說話,院子裡突然想起一陣腳步聲,如此,他便止住了話頭。

不多時,梅仁就帶著丫鬟和裁縫,捧著新做好的喜服來到房中。

裁縫先是向袁一行禮。而後,邊極盡溢美之言地誇讚著他們的結合,邊遞來喜服,讓他們試穿。

看著眼前的喜服,袁一和罌粟都不約而同的互看了眼,袁一疑惑道:“我連尺寸都沒量,這衣裳怎麼就做好了?”

罌粟也默默地點了點頭,像是也遭遇同樣的情況。

“這……”裁縫本猶豫著該如何解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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