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他的軟磨硬泡下, 老鴇只好勉為其難的答應替他去雅閣傳個話, 可見與不見還得看妲己的意思。

老鴇見袁一是生面孔又出手闊綽, 有心留住他這個金主, 便招呼兩個姑娘陪袁一在大堂喝酒欣賞歌舞。

等一切安排妥當後,老鴇才起身往後院去。雖說是後院,卻有奢豪府邸的排場規模,而其中的景觀佈置更是極為風雅怡人。

別緻的亭臺樓閣間遍栽著鬱鬱蔥蔥的樹木花草, 涓涓細流在其中蜿蜒而過, 堆疊的假山和餵養的錦鯉給一彎碧流的荷塘增添了無限雅趣。

這樣清景無限的後院中,一半的地方是用以宴請貴客和舉辦雅集, 另一半則有著姑娘們的住所和訓練才藝的地方。白日閒暇時, 姑娘們都聚在後院, 或是嬉笑玩鬧,或是在為能在如夢居贏得一席之地而努力精進自己的才藝。

當夜幕降臨,一盞盞用以照明的紅燈籠掛上了樹梢水泮, 簷下幽徑, 原本藏沒於黑夜裡的清景, 便在一道道微明且朦朧燈光首尾相連的映照下得以重現, 相較於白日更添了幾分迷離心醉。

這時, 活躍在後院的姑娘們便開始各司其職, 白日裡洋溢著歡歌笑語的後院,也隨著夜幕的來臨漸漸安靜清雅起來。

老鴇行色匆匆的穿過幽徑,走過拱橋來到一所有著月洞門的小院。老鴇同院中伺候的幾個奴婢說了幾句話,便往妲己居住的雅閣去了。

在雅閣中, 陳設著百寶嵌箱櫃,擺放著奇珍異寶飾物的房間裡,李令月與妲己正相對坐在茶案邊。

只見李令月正穿著一身寶藍色的金線繡寶相紋圓領袍,腰間繫著紫金帶,以白玉冠束髮,她輕搖手中的摺扇,全然一副濁世佳公子的俊俏模樣。

而在坐在她對面的妲己則是烈焰紅唇,梳著慵懶的墜馬髻,穿著一身清涼的薄紗裙。

李令月見妲己將一盞清茶捧來,她便放下摺扇,將茶捧過道:“來這兒前,我聽說豔名遠播的妲己姑娘,可是出了名的清高傲慢,從來不會輕易見客,為何唯獨對我高看一看?”

妲己微微一笑道:“很簡單,因為您是定安王,一個女人無法拒絕的男人。”

李令月露出一抹難以言喻的微笑:“無法拒絕?你是顧及我的權勢,怕拒絕會吃不了兜著走嗎?”

妲己極為敷衍的回答道:“算是吧!”

“算是?你連太平公主的入府娛客邀請都敢拒絕,為何會懼我的權勢?”

妲己蹙著眉沉思了片刻,忽然起身跪地俯首道:“民女該死 !今日民女晨間的確有些抱恙,怕不周到掃公主娛客的興致,才婉拒了公主的好意。眼下,民女喝了藥身子略好些才敢待客,不曾想是公主微服而來,請公主饒恕民女不周之處。等民女身子大好,一定登門為公主娛客助興。”

見被識破身份,李令月心裡很不爽,問道:“你認識本宮?”

妲己點點頭:“公主貴人事忙可能忘了,在一年前,梁王的宴會上民女曾舞蹈娛客,當時公主就在座上。民女知道公主是名副其實的巾幗不讓須眉,對公主一直仰慕崇敬,即便那日只是匆匆看了眼公主便已記憶深刻。方才公主進來時,民女便隱約看出些門道,等聊過之後,民女便越發肯定自己的猜測。”

李令月早就把妲己當成了假想敵,還有什麼比情敵臣服腳下求饒更讓人心情舒暢呢?

即便,李令月對於妲己手段高明的哄騙之法瞭然於心,可怎奈虛榮心卻因此得到了大大滿足。

她再低頭看了眼伏地誠惶誠恐的妲己,原本憋了滿肚子的妒恨頓時散了大半,嘴角露出一抹得意微笑,吩咐道:“別跪著了,平身吧!”

妲己謝恩之後,垂首站在一旁,在李令月的吩咐下,才敢再次坐下。李令月問道:“說說看,既然不是因為權勢,那是為何不能拒絕定安王?”

妲己不僅懂得男人的心思,也懂得女人的心思。她知道自己想要免除這場無妄之災,就必須向這個有備而來的女人面前示弱。

於是,她低眉順眼的回話道:“想必描繪定安王如何神勇,如何痴情的故事集,公主也略看過些。不僅僅是那些不諳世事的閨閣女子對堅貞不渝的愛情有美好的遐想,像民女這種輾轉風塵,見慣寡情薄幸郎也會有那樣的遐想。當遐想變成了現實,民女自然是歡呼雀躍的抓住這樣的機會,以至於忽略了若定安王真有堅貞不渝之心,又如何會來招惹如民女這般豔名遠播之人?”

妲己的這番妄自菲薄深得李令月之心,她幾乎脫口而出道:“你知道就好!”

正在妲己驚詫李令月竟如此直白吐露心聲之時,李令月急忙改口道:“本宮的意思是,你知道這樣的遐想並不存在,以後就能走很多彎路。”

妲己像很受教的點了點頭。

正在這時,老鴇來到房中,附在妲己小聲道:“姑娘,在大堂一位稱自己是高人一等的高仁,好說歹說非得見見姑娘。不知姑娘的意思是?”

妲己似乎早就忘了這一茬,她在腦裡尋思了片刻,嘀咕道:“高仁?不就是那日穿破衣裳還敢拒人於千里之外的窮光蛋,當初把我貶得一文不值,現在又要來見我,原來是在玩這套把戲!”

妲己的嘀咕聲雖然很小,可李令月也略聽個大概。她向來察人於微見,她見妲己嘴裡雖不住的數落著,可臉上卻難掩歡喜之色,像是對冒冒失失求見的人有所好感。

當有了這般瞭解,李令月將心裡的算盤一打,極為慷慨道:“我也要走了,不妨把他請進來。”

老鴇見李令月發了話,可還是向妲己詢問道:“那姑娘的意思是?”

妲己知道李令月來這兒,不僅僅是為了今日她拒絕邀約,更重要的是李令月似乎把她當作了情敵。

可有幾件事讓她感到很納悶,首先她聽到的傳聞是李令月與定安王是政敵,就在一年前李令月甚至不惜栽贓嫁禍要除掉定安王,可眼下李令月怎麼會不惜紆尊降貴深入風塵之地給她一個下馬威?

其次,她從沒見過這位傳聞中定安王,怎麼就被李令月當作情敵看待了?莫非是有人瞎編亂造了一些關於她與定安王的流言蜚語,讓李令月信以為真,才會有了今晚興師問罪的戲碼?

妲己細細思量之後,覺得不妨順著李令月的意思見了高仁,以此消除她的戒心。

主意已定,妲己便將暗藏在心裡的歡喜,全都表露在臉上,她對老鴇道:“既然王爺都願意成人之美,那見見也無妨,把他請進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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見託付達成,老鴇心裡自是歡喜,她向李令月道了聲謝,便連忙出門去請袁一。可她沒想到,剛推門便瞧見袁一站過道上,她慌得趕緊把門帶上,頗為不悅低聲教訓起袁一:“不是讓你在大堂等著嗎?怎麼就不管不顧的往這兒來了,那些飯桶都不知道攔一下嗎?”

袁一裝傻充愣故意大聲道:“是嗎?莫非我理解錯了?可既然我來都來了,妲己姑娘也願意見我,也算得上是皆大歡喜!那我先進去了。”

老鴇還想再說些什麼,可袁一早已搶先一步走到門前。

李令月坐在房中,聽到門外傳來的說話聲覺得很熟悉,再仔細一聽,不由心中暗叫糟糕:“不好!我說高仁這名字怎麼這麼耳熟,原來是那混蛋的化名,當年那混蛋陪我微服前往揚州就用的這破名字。說來也是,想必只有像這樣臭不要臉的混蛋才敢自詡為高人一等!”

李令月正在心裡罵罵咧咧時,袁一已經推門走了進來。李令月心中雖慌亂不已,可見慣風浪的她有著過硬的心理素質,得以將不安情緒完美的掩藏在波瀾不驚的面孔下。

妲己本以為見袁一進來,李令月怎麼也得識趣的離開,可讓她沒想到的是李令月竟坐在那兒一動不動,沒有半點起身的意思。

沒轍,妲己只好尷尬的起身將袁一請到身旁坐下後,不知如何言語的她愣愣坐著,思量著如何禮貌且周到的把李令月打發走。

在茶案邊相對而坐的三人各懷心事,都沒有言語使得氣氛尷尬到了極致。此時,正襟危坐的袁一用眼角的餘光打量了眼李令月,見她氣定神閒沒有半分慌亂之色。

袁一心中莫名不爽:“爺的,這臭丫頭被我抓個顯現,丟臉丟到家明明該惱羞成怒到炸毛,可眼下卻裝得跟沒事人似的。這可不好玩,我得再招惹招惹她!”

他在心裡一盤算,看了眼呆坐著的妲己,微微一笑道:“你難不成想要我們就這樣冷冷清清的在這兒坐一晚吧?是不是忘了該把我介紹給這位貴客?”

經過這番提醒,妲己方才意識到失了禮數臉譁然紅了,她點了點頭抬手指了指袁一,向李令月介紹道:“這位是在神都捕衙任職的高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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