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袁一眼中洛陽的這處神兵司雖然也是依山勢而建可比起帝都的舊址就要小家子氣太多, 可若從未見識過神兵司舊址巍峨氣勢的人, 見著這處官衙也是能夠入得了眼的。

等他將眼前的神兵司好好的品評一番後, 才邁開大步走上了面前仿若望不見頭的階梯。他來到懸掛著燙金匾額的黑漆大門前抬手敲了敲, 喊道:“喂,有人嗎?開門啊!”

不多時,厚重的黑漆大門被開啟,從裡面走出一個精神萎靡的神兵, 他匆匆打量了眼袁一凶神惡煞道:你“這王八羔子大半夜的在這兒瞎嚷嚷什麼, 趕緊滾!不然有你苦頭吃!”

見還沒開口就被劈頭蓋臉的吼罵了一番,袁一雖然恨得牙癢癢, 可還是強壓著怒火, 平靜道:“我這話還沒說, 你就打發我走難道……”

還沒等他把話說完,原本哈欠連連的神兵將臉一沉抽出腰間的佩劍,指著袁一的胸口吼道:“閉嘴!你這張狗嘴裡再敢吐出半個字, 妨礙你爺爺打盹, 你爺爺就白刀子進紅刀子出, 要了你的狗命!”

他一直秉承著息事寧人的態度, 可怎奈這小嘍囉蠻橫不講理, 他心裡的火氣頓時就上來了, 他稍一側身抬手夾住胸前的白刃,四兩撥千斤的反手一發力,看似削鐵如泥的白刃頓時被折斷飛濺,在寧靜的月光下變成了幾道白光發出“咻咻”的風聲深深扎進黑漆大門中。

見他這麼露了手, 空握著劍柄的神兵嚇得臉色慘白愣愣望著他,不知該如何言語。還沒等神兵回過神來,他就揮手給了神兵兩個大嘴巴子,吼道:“現在知道誰才是孫子,誰才是爺爺了吧!可以好好聽你爺爺說話了嗎?”

袁一扇巴掌時並沒有留力,神兵的臉頓時就腫成了像被水燙過的豬頭,知道自己踢到鐵板的神兵“噗通”一聲跪在袁一面前,又是磕頭又是求饒。

袁一自來最厭惡恃強凌弱,這回是逼急了才為之,如今眼見蠻橫的神兵嚐到苦頭,他心裡也消了氣朝著神兵一擺手道:“你去給周興傳個話,我袁一回來了,趕緊安排間好點的牢房,我要住店。”

“住店?”神兵抬起腫脹的臉看了眼說得一本正經的袁一,滿是困惑道:“爺爺,您好好瞧瞧這是神兵司,不是什麼能夠打尖住店的旅館,您還是上別處去吧!”

見說錯話,袁一急忙改口道:“剛才一時嘴快說錯來,我是被順走的朝廷要犯,現在又被那賊脫手沒有地方可去,只好回來坐牢再謀出路。我的情況,想必你們神兵統領都清楚,你報上我的名字,他自然會做安排的。”

神兵司的最擅長的就是酷刑逼供,可是名副其實活著進來躺著出去的人間地獄。神兵在這兒當了這麼久的差,還是頭一次聽到有人會嫌命長主動跑回來坐牢的。他心裡雖然直犯嘀咕,可礙於袁一的武藝高強只好連忙應承下來,絲毫不敢怠慢的跑到周興的住處,將事情詳細稟明。

其實,在此之前李令月已經打過招呼,讓周興轉變風向不再給袁一定罪,而是協助他脫罪。

對於這般轉變周興並不感到意外,因為從李令月對袁一種種看似自相矛盾又匪夷所思的舉動來看,就算做為一個不明真相的旁觀者也不難看出,他們之間曾存在過感情糾葛,李令月那些寧為玉碎不為瓦全的報復行為,也不過是因愛成恨之舉罷了。

正因為周興心知肚明,即便在這幾個月李令月離譜得不問政事,整天呆在府裡同不省人事的袁一耳鬢廝磨,他也從來沒有規勸過,只是默默的替李令月維繫這些年辛苦得來的權利地盤。

眼下聽到袁一好端端跑來神兵司要蹲牢房,周興便知道李令月的那些荒唐事也算是翻篇,自然是極為高興的吩咐人給袁一安排間乾淨的牢房讓其好生呆著。

之後,周興也加快進度辦理脫罪的事宜,趕緊把袁一這個惹不起的瘟神送回安西都護府。如此,不出三日周興就事情辦妥,他不僅向朝廷遞了奏摺也有模有樣的提供了相應的人證物證,力證袁一的清白。

這日,袁一正躺在牢裡呼呼大睡,迷迷糊糊的聽到耳邊響起一個熟悉的聲音:“喂!喂!起來了!起來了!陛下要見你。”

他打了哈欠張開惺忪睡眼,瞧見梅仁正精神抖擻的穿著一身玄色窄袖錦袍,其中用金線繡著象徵神兵司權威的繡瑞獸紋,繫著的玉腰帶上還掛著一塊明晃晃的金色腰牌上面刻有“神兵副統領梅仁”。

見到眼前的情形,半眯著眼的袁一還以為自己在做夢,他邊笑著邊小聲嘀咕道:“梅仁?神兵副統領?這夢還真夠瞎扯淡!”

說著,他閉上眼翻了個身正要繼續睡,一旁的梅仁卻氣急敗壞的吼道:“姓袁的給我說清楚,憑什麼我梅仁當個神兵副統領就是瞎扯淡!”

受到這麼一吼,袁一睡意全無這才知道這並不是夢,這一切還真瞎扯淡的發生了。他坐起身看著氣鼓鼓討要說法的梅仁,極為平靜道:“為什麼是瞎扯淡?你也不撒泡尿照照你可是成事不足敗事有餘的梅仁,所以還用說嗎?”

袁一惡言挖苦在梅仁聽來卻極為中肯,他露出欣然接受的微笑:“沒想到這麼年過去了,還是袁哥最瞭解梅弟,每次都能把話說到梅弟的心坎上。”

袁一搓了搓手臂的雞皮疙瘩:“你他娘的就別噁心人了,有屁快放,放完快走。別耽誤我睡覺。”

經他這麼一說,梅仁才想起自己要辦的事,他一拍腦門:“瞧我這記性,光顧著跟你嘮嗑,差點忘了正經事。陛下派人來傳旨,讓你入宮覲見。”

“好。”袁一伸了個懶腰,起身便往外走。

梅仁急忙將他攔住道:“你就這樣去啊?”

他點點頭:“是啊!不然呢?”

梅仁一臉嫌棄的湊近他聞了聞,捂著胸口做了個反胃的動作:“你不知道自己有多臭啊?陛下可是萬金之軀要是聞到這股味,連隔夜飯都會吐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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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不以為意道:“我住在這兒牢房裡,整日和那些蛇蟲鼠蟻為伴能有多香?不是所有人都像你這馬屁精這麼膚淺,你是自己滾開,還是讓我把你踹開?”

見他做了個抬腿的動作,梅仁嚇得閃到了一旁。見到梅仁的慫樣,他露出笑了笑而後昂首闊步的往牢房外走。

梅仁為了肩負起押送之職邊小聲咒罵著,邊緊跟他的腳步一同往宮裡去了。等來到了大殿外梅仁似模似樣的亮出腰牌向太監表明來意,等太監進殿向則天皇帝稟明過後,便將倆人請進殿進。

在袁一的印象中梅仁可是那種一見大場面就會露怯的慫包,可眼下他的行為舉止卻出奇意外的從容不迫,這可讓袁一不由得泛起嘀咕,甚至極不光明磊落的覺得接下來肯定會逮著他出醜的慫包

樣。

他一邊暗暗期待著,一邊看著身旁的梅仁邁開步子往殿裡去,眼見梅仁走到門檻邊,他心想:“以大殿門檻的高度來說,這小混蛋保不準會在這兒絆一跤,還會誣賴是門檻先動的手。”

可沒想到梅仁卻輕巧的抬起腳,四平八穩的走進殿中,這讓一旁瞎看熱鬧的袁一頗感失望。而後又見梅仁雄赳赳氣昂昂的走到殿前,朝著正襟危坐的則天皇帝聲音洪亮的磕頭行禮道:“臣神兵副統領梅仁叩見吾皇,祝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

見一路上都沒抓到梅仁栽跟頭的窘樣,眼下逮著梅仁的行禮過於隆重的小瑕疵,袁一便在心中嘲弄道:“這又不是新春佳節的,需要叩拜得這麼隆重嗎?馬屁精!”

等行完禮,梅仁又覆命道:“臣已經遵照聖命將人犯袁一帶來覲見。”

袁一心裡不樂意:“非得在我名字前面加個人犯,這麼刺耳嗎?這小混蛋馬屁拍的一套一套的,輪到我這個兄弟就不知道稍微修飾下嗎?”

則天皇帝稍稍抬了抬手,侍立在一旁的上官婉兒便開口道:“梅大人,先行告退吧!”

“是,臣領命。”說著,梅仁便起身退到了殿外。

在這個間隙,袁一跪地向則天皇帝行禮道:“罪臣袁一叩見吾皇。”

則天皇帝用蒼老得深深凹陷的眼睛,打量了眼御階下跪著的袁一,聲音略有些乾澀低沉道:“起來吧!”

“是。”袁一起身看著面前老態龍鍾,似乎少了以往君臨天下威武之氣的則天皇帝,一種說不清道不明的心酸唏噓漫上他心頭。

則天皇帝的深邃得仿若洞悉一切的眼睛,似乎察覺到了他此時的思緒,毫無避忌道:“恐怕有十年了吧?再次相見是不是覺得朕已經老了?”

袁一明明有些冠冕堂皇之言,將這尷尬的問題敷衍過去,可他偏偏沒有這麼做,而是坦誠道:“的確,這十年未見,罪臣覺得陛下已然老去,已不復當年那般睥睨天下的豪情萬丈。罪臣心裡不禁感慨心酸,沒想到什麼都逃不過陛下的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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