罌粟安靜下來, 癱軟地躺在床上, 看著黑暗得了無生機的房間, 陷入了無端的沉思。

突然, 她腦子裡出現重複的話語聲:“若今晚之前,你不能找到大夫幫你保胎,一切已成定局。”

這時,她像找到一根救命稻草似的, 喃喃自語道:“大夫!大夫!我要大夫!”

說著, 她愛憐地摸了摸肚裡的孩子,柔聲道:“孩兒別怕, 娘……孃親, 一定會救你!”

她費力往外挪動身體, 當她抓著床沿,想要站起身來時,卻發現半分力氣使不出來。

她只好小心地摸索著, 從床上爬到了地面。然後, 趴在地上, 手肘與膝蓋並用的, 拖著沉重的身體, 艱難前行。

她滿頭大汗的來到門邊, 拍門乞求護院開門時,卻發現門並沒有鎖。

她沒有多想,磕磕碰碰地越過門檻,繼續向外爬行。

這樣前行, 對她而言,每一步都痛苦萬分,可她只能承受。

她咬牙堅持著,哪怕極度的睏倦,讓她的眼皮重如千斤。

哪怕,她的膝蓋和手肘已經被磨得血肉模糊,痛楚難忍。

哪怕,天空中電閃雷鳴,大雨傾盆,她的整個身子,幾乎浸在冰冷的積雨中,顫抖不止。

可她毫不在乎,她只想著向前,努力向前,奈何前路茫茫,好像沒有盡頭。

她覺得自己好似用盡一輩子的力氣,卻可憐得連院門也沒爬出。她懷疑,自己究竟能不能活著撐到明天,找到大夫。

在一瞬間,她堅韌的信念,突然瓦解,她身體像不聽使喚般,停止前行。

她連仰頭的力氣也使不出,她只能貼著骯髒泥濘的地面躺著。任由冰冷的雨水,無情糟踐著她的絕世容顏。

正當她眯著眼,打算放棄無畏掙扎,束手就擒時。

突然察覺雨停了,當她張開眼,看到眼前出現一雙黑色革靴,她下意識地伸手,抓著那靴子主人的衣角,哀求道:“大夫……大夫……帶我去找大夫。”

那人問道:“既然,你一心求死,又何須大夫?”

她喘著氣,艱難道:“不是救我,救……肚子裡的孩子,求求……行行好!”

那人又道:“既然,你可以不顧一切,讓孩子活下來,那為何不懂,委曲求全,既來之,則安之的道理?”

“我懂了。求求救救我的孩子。”

說完,她看到一把油紙傘,落入磅礴的雨中,而後,一隻溫熱的大手將她從冰冷的雨中拉起。

這時,她方才看清那人的容貌,竟然是袁一。

她驚訝萬分,卻無力反抗,只能任由他轉身,背起自己。

當她趴在袁一背上,感受到他背上暖暖的溫度,再看到他躬身撿起,落在雨中傘,小心替自己遮擋風雨。

在這一刻,她身體的寒意,心裡的怨恨,都被驅散。

她腦海浮現起從前的畫面,她莫名錯覺,這個給她溫暖的男人,還是從前那個,她最信賴的長安第一友。

這樣的錯覺,沒有持續多久,她又想起,方才袁一灌她喝藥,那副兇狠的模樣。

她不由怒從心,質問道:“為什麼要這麼狠?我錯了!信錯,看錯你了!”

袁一已沒有之前的盛氣凌人,而是和顏悅色道:“我狠,是想讓你看清,對孩子活著而言,任何事都不值一提。只要可以,哪怕是取悅我這個無恥混蛋,你也必須去做!”

她露出淒涼的冷笑:“孩子已經沒有了。你少在這兒假惺惺了。”

袁一吐露真相道:“你喝不是墮胎藥,而是安胎藥。”

她難以置信:“安胎藥?怎麼會?難道,你真只是為了……”

“信不信由你。不過,你這幾天的絕食,對孩子的傷害,比墮胎藥可不會輕。好好活著,難道比你做這些無謂的事,還要難嗎?”

這時,罌粟方才相信,袁一所言非虛,她欲言又止道:“既是如此,那你為什麼不能放我走?”

“因為……”袁一猶豫了片刻,方才道:“因為,這天底下除了我,沒有人能保護你,或者說,沒有人願意真心誠意地保護你和肚裡的孩子。”

罌粟似乎被感動,她沉默良久,哽咽道:“袁一,我是真想信你,可我更害怕信你。”

“我知道。可你已別無選擇,不是嗎?”

罌粟語帶哀傷道:“是啊!若這些全是實情,你為我做了這麼多,我可以認為你是鍾情於我嗎?請如實相告。”

袁一沉默了片刻,搖頭道:“我並不喜歡你。”

“那你是貪圖我的美貌嗎?請如實相告。”

袁一吐了口氣:“坦白說,我曾經的確貪圖過你的美貌,不過,現在我已經沒那麼膚淺了。如果可以,希望我們一直都是長安第一友。”

罌粟蹙著眉頭:“僅此而已。”

“僅此而已。”

“既然如此,那你並不需要我的取悅。那我該以什麼身份,留在你身邊?我有孕在身,不可能是友人的身份。”

罌粟說得如此明白,袁一自然知道,她這是在要一個可以安身立命的名分。

即便知道,可他什麼都沒說,只是沉默。

良久後,罌粟索性打破僵局,直截了當道:“你若肯明媒正娶,那我就留下,若你做不到就放我走,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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聽到罌粟提出這樣的要求,袁一感到很驚訝,要知道朝廷官員,明媒正娶一個青樓女子,可是要被貶官,削爵,甚至永不錄用。

袁一心想,罌粟不可能不知道這些,她這樣做的目的是為了試探真心,還是,想讓自己知難而退?

一時半會,袁一還難以理清頭緒,如此,他只好敷衍地回答道:“這不是小事,容我考慮下。”

至此,倆人一路沉默。

之後,罌粟看了大夫,胎兒並不大礙。大夫給她清理了手臂和膝蓋傷口。

然後,大夫開了些安胎藥,囑咐罌粟要多臥床休息,多服用些補品,便讓罌粟回家休養。

經此一事,罌粟沒有再鬧騰,安靜地待在宅子裡休養。

袁一也能暫得安寧,著手替天行道的事。

這日,薛紹如往常般,下朝後騎馬回家,途經一條僻靜的岔路口時,突然聽到一聲響亮的口哨聲。

緊接著,從近前的小巷裡,傳來的一陣“噠噠”的馬蹄聲。

不多時,一匹渾身雪白,體型極為駿美的馬兒,便邁著矯健的步伐來到他面前。

見這的絕世良駒,竟是獨自前來。薛紹感到很納悶,不由得驅馬向前,來到馬兒經過的巷子前,探頭看去。

只見,巷子狹窄而昏暗,隱約瞧見在盡頭處,站著一個模模糊糊的身影,他再想要瞧清楚些,卻聽到巷子裡傳來一陣劃破長空的口哨聲。

這時,那匹駿美的白馬,突然引頸長鳴,見此異狀,他還沒回過神來,就感到自己的坐騎開始躁動起來。它先是甩著脖子,然後,哼叫著在原地打轉。

見狀,薛紹拍著馬背,柔聲安慰著像是有些受驚的坐騎。可這些好像並不管用,隨著白馬嘶鳴的加劇,他的坐騎越發躁動起來。

最後,它狂躁的嘶吼,抬起前蹄立了起來,然後瘋狂地甩動身體,將背上的薛紹,甩了出來。

等擺脫主人,馬兒如逃犯般,跟著白馬竄進了近前的巷子,很快就跑得沒影了。

這時,被狠狠摔在地上的薛紹,半晌都動彈不得,只能高聲咒罵著遠去的馬兒,以此發洩心中的憤懣。

當劇烈的疼痛稍得到緩解,薛紹便以手撐地,剛晃晃悠悠站起來。又聽到巷子裡,傳來一陣急促的腳步聲。

薛紹還沒緩過神來,就看到從巷子裡竄出一夥黑衣人,見他們拿著一個大麻袋像是要把自己套住。

頗有些武功底子的薛紹,自然嚴陣以待。

可當他剛要出拳,就感到手肘處,像被飛來的石子擊中,瞬間力氣全失,變得綿軟無力。

如此,無法抗敵的他,只好一個下腰,躲開套來的麻袋,然後,腳步交叉,一個連貫而敏捷的騰空轉身,閃躲到了一側。

這時,蒙面黑衣人見撲了個空,互相交換了個眼神,而後,像是為頭的黑衣人,揚起手指揮道:“老哥們,接著弄啊!”

話音剛落,黑衣人們又再次撲向薛紹。

在薛紹看來,對手雖然人多勢眾,但都是些不懂武功的烏合之眾,並不足為懼。

而他正真有所忌憚的是,躲在暗處偷襲他的人。他明顯能夠感受到,這人武功高強,身手絕對在他以上。

可即便是他心裡清楚,也打起十二分精神來應對,可依舊無濟於事。

當黑衣人撲來,他剛抬腳,就看到一道紅光像是劃破空氣而來,最後,不偏不倚落在了他抬起的膝蓋上。

他頓時感到,膝蓋骨疼痛欲裂,一個重心不穩,跪倒在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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