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此一來, 不管是宴請的裝飾擺件, 碗碟杯筷, 還是各項事宜的負責人, 她通通都只能退而求其次。

她本就指望得到有經驗的人的幫襯,得以解決中各種紛繁復雜的棘手難題。她一心想要將宴請辦得精益求精,可真正拿到手裡都成了次品。

這讓她有苦難言,也讓她意識到, 所謂的考驗不過是自己的一廂情願, 而則天皇帝真正給出的其實是當頭棒喝。

則天皇帝越是想讓她知難而退,她就越是越挫越勇。她盤算著, 既然宮裡的這些次品無法滿足她精益求精的要求, 她索性棄而不用, 何不將目光轉向了民間。

她決定讓這次宴請一改莊嚴肅穆的宮廷風格,而是收羅民間的精華薈萃,來一場新穎獨特又不失典雅尊貴的晚宴。

她怕則天皇帝又來搞破壞, 她沒有把這樣的想法透露給身邊人, 而是表面上依舊按部就班的按著宮廷慣例辦著晚宴, 可實際上她已經讓周興在宮外加緊張羅。

等到距離宴請只有兩三天, 她故意趁著則天皇帝忙於政事之時, 來到政事殿向其稟告宴請的進行情況。她故意說得繁複又囉嗦, 惹得則天皇帝心煩,沒興趣聽下去。

最終,她如願以償。

只見坐在御案前則天皇帝捧著奏摺,看著喋喋不休的李令月, 不禁皺了皺眉打斷道:“這些瑣碎的細節,朕不需要知道,朕要的是一場能夠眼前一亮的晚宴,能做到嗎?”

聽到這番威嚴的問詢,李令月不覺得垂下視線,抿著嘴蹙了蹙眉,極不自信的聲音回答道:“兒臣能做到。還請母皇放心。”

見到李令月這番模樣,則天皇帝不由想起在宴請籌備之初,李令月身邊的近侍隔三差五就會來稟告宴請進展的情況。

在近侍的傳話中,李令月被那些有意設定的阻礙弄得焦頭爛額,時常一回到芬芳殿就開始發脾氣砸東西,甚至有時還會偷偷躲在寢殿裡哭。

則天皇帝想到這些情形,又看到眼下李令月這副極為不自信的模樣,她以為自己略施小計,李令月就已被難倒。

她心裡很是慶幸,可臉上卻不露聲色,依舊用威嚴的語氣說道:“無論何人替朕辦事,朕自來都是賞罰分明,醜話說來前頭,這次宴請你若辦的漂亮,朕重重有賞。反之,朕絕不會區別對待。明白嗎?”

聽到這話,李令月的臉色越發難看,她抿著嘴躬身道:“是!兒臣明白。”

則天皇帝點點頭:“明白就好。朕還有政事要忙,若沒什麼事了,退下吧!”

李令月道:“兒臣說的那些事,還需要母皇拿主意,做最終的決定。”

則天皇帝不耐煩道:“朕既然把事情交於你,就是讓你自己拿主意,做決定!朕沒有異議,你自己看著辦吧!”

李令月依舊糾纏不休,晃了晃手中厚厚一摞宴請安排的事宜道:“之前,兒臣只是說了微乎其微的一小部分,兒臣需要請示的那些全都在後頭,不如母皇先聽兒臣說完,再……”

沒等李令月說完,則天皇帝都擺了擺手打斷道:“不需要再向朕請示,你自己看著辦就好了。”

“兒臣知道,可有些銜接配合上的問題,兒臣真做不了主,不如讓兒臣先說完,母皇再行定奪,成嗎?”

若換做別人膽敢這般不依不饒,則天皇帝早就雷霆大怒了,可面對李令月,她可是拿出來十足的耐心。

正因如此,面對李令月的請求,她沒有表現任何不悅,只是向身邊老成持重的大太監吩咐道:“你現在就隨公主回芬芳殿,讓公主細細告訴你有哪些難題,你去辦妥便可。”

如此,則天皇帝總算把李令月打發走,得以安靜的處理奏摺。

可則天皇帝未曾想到,李令月所謂的銜接配合難題,是要把民間那些為宴請發掘來的身懷絕技之士帶到宮中。

這本是項極為棘手的難題,可李令月用了招瞞天過海,便圓滿將其解決。

當了宴請之日,受邀而來的王公大臣品嚐著獨具風味的美味珍饈,欣賞著異域風情的胡旋舞,聽著由戰國古編鐘奏響的空靈而莊重的樂曲,驚歎著西域幻術的如夢似幻。

有了這一個個精彩絕倫的助興表演,宴請的氣氛活躍而歡快,三杯酒下肚,一些滿腹詩書的大臣興之所至,向則天皇帝捧起酒杯,紛紛不吝溢美之詞的為晚宴賦詩一首。

雖然,在這場晚宴中大家都很盡興,可唯獨則天皇帝心裡很不滋味。

李令月不僅巧妙的化解了她設定的磕絆,還膽敢在她眼皮子底下陽奉陰違,肆無忌憚的把她這個萬乘之尊給耍了個痛快,這可是從未有過的。

則天皇帝憋著這口氣直到晚宴結束,她故意讓李令月陪自己到御花園散步。母女倆迎著月光走了一圈,閒話家常過後,則天皇帝便違心誇讚道:“今日晚宴很精彩,大大超出了朕的預料,你想要什麼賞賜?”

聽到問話,李令月停下腳步,垂著頭沉默了許久,方才用極為低沉的聲音道:“其實,這並不是母皇想要看到的,對嗎?”

則天皇帝不由暗暗驚歎,李令月竟然如此聰慧又機警的,率先把這個不愉快的話題擺到了明面上。

則天皇帝只能揣著明白裝糊塗道:“為何這麼說?”

這時,李令月抬起頭眼裡滿是淚水,哽咽道:“我不知道。或許,我不該這麼說。可……母親知道女兒心底,最真實的想法嗎?”

看到李令月委屈的眼淚,則天皇帝的心頓時就軟了下來,她卸下了滿臉的威嚴與冰冷,沒有說話,只是靜靜的看著李令月。

李令月繼續道:“經歷了這麼多,女兒漸漸明白,保護別人可以選擇,但保護自己卻無從選擇。母親能否給女兒一個保護自己的機會?”

李令月雖說得委婉,可話中的指責之意卻呼之欲出。則天皇帝的確問心有愧,這不禁讓她陷入一陣良久的深思。

之後,她語重心長道:“是啊!娘的確沒有保護好你,才會讓你遭受這麼多苦難,你想要用權利保護自己,可你卻不知道權利就像一把劍。”

“當你拿起這把劍,在別人眼裡你就成了有害的威脅,他們都會將劍鋒指向你。到那時,你不得不與他們戰鬥,結果通常只有兩種,輸,身敗名裂,贏,滿手血腥。這就是權利,看似是強大的保護,實則讓自己暴露在危險之下。”

聽到這番告誡,李令月思考許久,問道:“既然如此,那母親為何還要義無反顧的拿起這把劍呢?”

她似乎早知道李令月會這麼問,她沒有過問思考,從容回答道:“因為別無選擇。當年娘沒有,可你卻有。娘答應你,從今往後都會好好保護你,不會讓你再遭受那樣的痛苦,好嗎?”

李令月沉默了許久,方才回答道:“我相信君無戲言,我也知道母親的擔憂,可就算他日女兒真身處劍鋒之中,有您的庇護,女兒又如何會輸?”

“女兒想要試試拿起劍的滋味,想要看看自己的劍術究竟是所向披靡,還是不堪一擊。”

“現在女兒的心境就好像,無意間吃了口不該被品嚐的美味珍饈,覺得很合胃口,就想再繼續品嚐。”

說到這兒,她看了眼一旁沉默不語的則天皇帝,頓了頓繼續道:“一直以來,我都知道母親看似嚴厲,可對我的溺愛卻一點也不少亞於父皇。母親能否再溺愛縱容女兒一次,成全女兒的奢望。”

“這……”則天皇帝原本的堅定,變成了動搖。因為她看到李令月的確有著非同一般的權謀天賦。

更重要的是她已經讓李令月經受了太多不順心,太多苦難,或許是該讓寶貝女兒稱心如意一回,不管自己擔憂是否會發生,可不是正如李令月方才所說,有了自己的庇護,她又如何會輸?

既然一切都在自己鼓掌之中,何不讓這任性又倔強的丫頭,憑著一時興起在權利森林裡好好玩一遭。

等興頭過了,或許天性單純善良的她,就會厭倦了每日活在爾虞我詐的算計中,而逃離這片看似風光無限好,實則有苦難言的權利森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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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時,一旁的李令月見則天皇帝陷入沉思,也知道她已經心生動搖,李令月在心裡琢磨:“看來這番動之以情她很受用,她果真很在意我啊!那麼,我何不投入更多的真情實意,盡情滿足她的情感慰籍,她自然也會投桃報李,達成我的心願。”

這樣想著,李令月便拽著則天皇帝的衣袖,撅著嘴撒嬌道:“母皇,您已經想了很久,究竟成不成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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