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他走遠, 壓著火的武后大發雷霆, 將手中的茶盞往地上一擲, 惡狠狠道:“這老貨算什麼東西, 竟然連本宮都敢教訓!這老貨仗著資歷老,職權重,欺上瞞下本宮睜只眼閉只眼就算了!沒想到這老貨竟然得寸進尺,挑撥本宮與公主間的關係!太放肆了!”

上官婉兒從未見過武后如此大動肝火, 對於這位總管太監, 上官婉兒素有耳聞。

他仗著手中的職權,以及武后的寵信, 在宮裡橫行無度, 幾乎所有人都要敬他幾分, 絕對是一號隻手遮天的人物。

這樣的日子一久,他自然而然就恃寵而驕,目空一切得忘了擺正自己的位置。家務事本就忌諱被外人閒話, 更何況是帝王家的家務事, 又如何願意被一個家奴說三道四。

因而, 令武後憤慨的原因, 除了總管太監完全沒有把自己當外人, 指名道姓的把貴為公主的李令月指責了一通。

更重要是他全然忘記自己奴才的身份和本分, 在武后看來,在自己面前他尚且敢越俎代庖,那麼

可想而知他在別人面前有多張狂,宦官之禍不就是這麼來的嗎?

武后一葉而知秋涼, 看到了自己身邊最位高權重,也是最寵信的大太監,已經顯露出越矩之心,雖只是微乎其微,可千里之堤都能毀於蟻穴,更何況是這波譎雲詭的深宮,這人心不足的身邊人。

她自來都不是一個心存僥倖之人,但凡讓她嗅到一絲不安的氣息,她就會如坐針氈,恨不得立刻清除這般令人深惡痛絕的氣息。

當有了這般心思,她看了眼正蹲著身子,清理茶盞碎片的上官婉兒,意味深長的說道:“人要是老糊塗了,難免尸位素餐。”

上官婉兒停下手頭的活,轉頭看向座上的武后,她驟然看到一股陰冷狠厲的殺機在武后臉龐掠過。

她的心不由得打了個寒戰,她終究沒有達到武后的高度,不懂得一個身在九五之位的人時刻都在

如履薄冰的煎熬中度過,也不得不時刻堤防突然閃過眼前的每一道光芒,是否是來自一把居心叵測的匕首。

以上官婉兒的角度看來,總管太監只是說錯了一句,武后不至於忍痛砍掉自己的左膀右臂。

在暗自詫異中,上官婉兒不由恍了會兒神,方才確認道:“聖後的意思是?”

武后沒有說話,只是點了點頭。

上官婉兒有些猶豫:“奴婢愚見,登基大典在即,於內於外他都握著不容小覷的勢力,這個節骨眼處置,會不會橫生枝節?”

武后嘆了口氣,滿是無奈道:“很多人就像一把雙刃劍,能為我所用就能克敵制勝,若不能為我所用,反倒成了隱患。”

“經此一事,本宮已經心生間隙,難保他不會猜度本宮。正因為登基大典臨近,才更該確保萬無一失,不能讓不容小覷的勢力釀成心腹大患。”

覺得武后說得在理,上官婉兒也贊同點了點頭。

武后當機立斷道:“他心思縝密,也吃透了本宮的行事作風。切不能給他太多時間,引起思慮堤

防,不然這事就難辦了。就今晚吧!”

“是。奴婢知道。”

武后揚了揚手:“去安排吧!”

如此,上官婉兒便告退而去。

雖然時間倉促,可因為總管太監沒有堤防,所以她派出的人,輕而易舉就用特製的□□,讓總管太監安詳而去。

次日,當總管太監的死訊從身邊的近侍傳出,上官婉兒早已囑咐好太醫院的御醫,以總管太監年事已高猝死作為論斷。

在眾人面前,對於寵信的老奴突然離世,武后表現出了恰如其分的扼腕嘆息,念在多年的主僕情分,武后也給了總管太監體面的風光大葬。

等事情隨著風光大葬塵埃落定,武后培養了多年的另一心腹太監,便意氣風發的到內侍監走馬上任,填補了總管太監的肥缺。

正因為武后敏感多疑的性格,以及絕情狠辣的手段,這些年她總算不遺餘力的培養心腹。

就是為了有朝一日,當她揮刀砍掉一條臂膀,另一條旗鼓相當的臂膀就能及時嫁接到她的軀體,讓一切照常運轉。

正因為她這種猶如新陳代謝般用人作風的鞭策下,已經上位的那批人,害怕被無情替換而賣命向武后效力。

而那些尚在考核階段的人,覺得自己有大把的上位機會,更是不遺餘力的盡職效忠。

乃至於上官婉兒都覺得,若不是自己能夠預見未來,肯定會深感自己隨時都有可能步總管太監的後塵。

等宮裡的事忙完,上官婉兒便遵照武后的吩咐,從壽誕的賀禮中挑了幾件奇珍異寶,親自送到了駙馬府。

上官婉兒進了府見了李令月,便讓隨行的宮女將手中的捧著的錦盒放到案几後,便吩咐騎在外面的馬車等候,獨與李令月在房中說話。

在上官婉兒面前,李令月看著面前的一個個錦盒,無所顧忌地露出勝利者的微笑。

李令月開啟錦盒端詳著其中的奇珍異寶,抬起頭看了眼面前的上官婉兒,頗為得意道:“其實除了這些,我本該再得到一支荷花簪子。”

上官婉兒沒有說話,只是笑了笑。

李令月微笑著指了指面前的奇珍異寶,很慷慨道:“獨樂樂不如眾樂樂,你來挑件喜歡的吧!”

上官婉兒推辭道:“這些可都是價值連城之物,我一個女官如何擔待得起,公主的好意我心領了。”

聽她這麼一說,李令月也懂得她的顧慮,因而也沒有說什麼。

倆人喝過茶,又閒聊一會兒,上官婉兒正要起身告辭,李令月從一旁拿那本遲遲未送出的《心經

頌》交給上官婉兒,道:“勞煩把這本佛經給我母后。”

上官婉兒看了眼她遞來的佛經,微笑著問道:“這壽誕都過了,你這葫蘆裡賣的又是什麼藥?”

“自然是禮尚往來。”李令月輕描淡寫的說著。

這次上官婉兒沒有下定論,也沒有挑刺,而是接過佛經告辭而去。

等回到宮中,上官婉兒先來到政事殿,見武后正在與大臣在商議要事,便在殿外等候。之後,見大臣離去,她方才進到殿中將佛經遞呈武后。

原本見到這份遲來的壽禮武后很開心,因為在她看來,李令月能夠摸透自己的喜好,肯定是花不少心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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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則這般禮尚往來,無疑是讓她們瀕臨破裂的母女感情得到了暫時的緩解。

可當她翻閱佛經,卻意外發現這並不是本普普通通的手抄經,而是由南北朝的著名禪僧菩提達摩親筆著寫的《心經頌》,並且還是流傳至今的孤本。

武后曾在與天竺高僧談論佛學,偶然間提到過這本經書,高僧曾說這本《心經頌》一直都是神都報國寺的鎮寺之寶,他曾有幸借閱過。

有了這麼個引子,不由得讓武后暗自琢磨,現在距離壽誕不過兩日,李令月若只是臨時起意,絕不可能從報國寺得來佛經,因為這可是非同尋常的鎮寺之寶,並不是單憑錢財權利就能得到的,還需要時間。

通常,僧人都把這樣的佛經看得珍而重之,將其視若佛學宗要,要把這樣的佛經給予他人,不是用送,也不是贈,而是用請,這樣的請必定會經過很多繁雜的過程。

譬如,先要透過方丈和寺僧的決議,再是問明佛意,最後還需要一場送出請入的盛大法事。這樣算下來,若沒個四五天時間,很難請到佛經。

武后的心思何其縝密,經過這般思量,她便看透了李令月的伎倆。

她合上佛經,嘴角露出一抹難以言喻的笑意,沉默了些許,方才將視線轉向身邊的上官婉兒:“令月這丫頭,從小鬼心眼就多,以前仗著那股子機靈勁,時常瞞著先皇和本宮或是偷跑出宮,或者趁著性子搗蛋,捅婁子。雖然可氣,可那股鬼靈精怪的聰明勁也著實可愛。”

說到這兒,她將話鋒一轉:“若只是個孩子,在宮裡呆膩想混到外頭玩玩,耍鬼心眼那叫機靈。可她已經不是孩子了,那就不叫機靈,而叫心機。以前她想要的,本宮一目瞭然,可現如今本宮著實就看不明了。”

見武后索性把話挑明了來說,這讓上官婉兒不禁感慨,就算齊天大聖能把十八般武藝耍得頭頭是道,能一個跟頭翻出十萬八千裡,可終究也翻不過如來佛的手掌心。

上官婉兒在心裡思量片刻,圓場道:“奴婢覺得,公主的心思並不複雜,只是想在親近聖後的同時,加重自己在聖後心目中的分量。”

武后擺出一副冷峻而威嚴的面孔,問道:“作為旁觀者,你何以覺得是分量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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