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他看來, 那時的令月是宛若天邊的星辰明月, 而他不過是奉旨進宮的卑微捕役, 他們的身份天差地別。

她太過高不可攀, 只有如賀蘭敏之這樣俊逸非凡又聲顯赫的大唐第一公子,才配得到她的垂青。

其實,他從不曾向任何人吐露,他沒有羨慕嫉妒過任何人, 可唯獨賀蘭敏之例外。

在令月的成長, 乃至於年少的所有記憶都是關於賀蘭敏之。令月也曾向他親口承認,不管賀蘭敏做過什麼, 賀蘭敏之對她而言, 都有著某種難以磨滅的情感與回憶。

或許, 在那時在令月看來,他只是個奴才,主子沒有喜歡奴才的道理。

可能正是因為, 他們都打心眼裡覺得, 他們之間絕對不可能發生愛情。所以, 他才敢掏心掏肺的對她, 處處照顧著她, 時時在意著她。

對他這個奴才的好, 令月做主子的自然是照單全收。然而,對這樣的好她不知不覺從最開始的理所當然,變了難以割捨的習慣依賴。

最終,令月唯獨對他推翻了設防在心中的銅牆鐵壁, 讓他走進了自己心中的小天地。

令月會把所有開心的悲傷的都說他聽,也會把好吃好玩的全都與他分享。

甚至,還會把他單獨留在寢殿,讓他給自己敷珍珠粉。等敷完之後,見還剩了些,她則無所顧及拉他躺在榻上,而後饒有興趣的將剩下的珍珠粉抹到了他臉上。

那時在令月眼裡,太監的存在就如宮女沒兩樣。他們主僕情誼尤為深厚之後,令月也全然把他看作比上官婉兒更甚一籌的閨中密友。

因而,等給他敷完珍珠粉後,頂著張大白臉的令月隨意地趴在他胸前,看著同樣白著張臉的他,露出開懷的微笑滔滔不絕的說著一些趣事。

如此,躺在榻他能夠清楚的感受到令月的肌膚的溫熱,能嗅到她呼吸的幽蘭之氣。

要知道,當時他放浪形骸慣了,對於女人他可是頭十足的禽獸。可面對天真無邪的令月,他竟沒有半點不軌之心。

看著她說話時可愛的模樣,他只是在想天底下,怎麼會有單純得讓人捨不得有邪念的女人?賀蘭

敏之那渣渣,根本就配不上她的喜歡,她該得到一個全心全意愛她,懂得呵護她,珍惜她的好男人。

正因為這樣不設防,他們也不斷忽視著世事無絕對的真理,他們無所顧忌讓彼此的心越來越靠近,讓原本的可恨可厭,也漸漸變成了可親可愛。

最終,他出宮重回捕衙,在武后的逼迫下,婉兒只能揮淚斬情絲。

他本對婉兒留有念想,直到有天他為了抓捕罪犯,蹲守在暗巷裡,無意中看到李賢從王府的後門,把婉兒送上馬車。

甚至,在臨行前,李賢還把她落下的簪子,貼心地替她插回髮髻上。

眼見這種種情形,就算再呆再傻的人,也很難不往哪方面想。更何況,李賢是個有才有貌有身份的王爺,一直都在對婉兒大獻殷勤,換做任何女人,都會毫不猶豫地選擇李賢,而不是他。

這不由得讓他覺得,曾經那些所謂的情意不過是婉兒出於他死纏爛打的無奈,或者某種複雜的感激可憐之情,才作出的大度施捨。

可能就算在接受他之後,婉兒依舊在他和李賢之間搖擺不定,最後,武后適時為她做出了決定。

他被出局,而她也承其好意委身於李賢。這樣才會有令他肝腸寸斷,也徹底死心的一幕出現。

可有一點,他至今也沒能想不明,以他瞭解來說,婉兒絕不是什麼隨便的女人,她肯定是認定李賢,才會把自己交付於這個男人。

可之後李賢因為一場政治風波,不但被廢去好不容得來的太子之位,還被流放到了荒蠻之地。心愛之人遭逢如此鉅變,就算不能感同身受,可至少也有悲傷哀嘆。

可許久之後,他與婉兒重逢,提起李賢之事,她竟表現得出奇淡然,他感肯定那絕對不是故作堅強,而是一種從骨子裡透出來的冷漠。

以他所知,婉兒只是極其剋制自己的感情,絕不是什麼寡情薄幸之人。

不然在獵戶村,婉兒也不會為了成全他和令月,公然忤逆武后之意,同所有人連成一線,跪在雨中替他和令月求情。

還有,他身中離魂香之毒入瘋成魔時,雖然記不起所有的事,可他隱約能夠感覺到婉兒一直都陪伴在他身邊。

在幻境與現實的交替之間,他彷彿總會看到一張哭泣的面孔不停的哀求著,讓他不要放棄現實存在,早點從幻境裡走出來。在他記憶裡,這張面孔總是模模糊糊的,可他卻有種強烈的感覺,這個人似乎是上官婉兒。

婉兒對他尚且如此有情有義,而為何對一個託付終身的男人,如此冷漠寡情?這是他一直都百思不得其解的事情。

可說來也奇怪,當他對婉兒死心,遭逢情場失意,加之,仕途不順遂的壯志難酬,讓他不免意志消沉之時,好運卻接踵而至。

首先是他榮登江湖榜的天下第一,神兵候親自來到他那所破落得連門鎖都嫌多餘的老宅中,將金腰帶交給他,並且說了很多激勵的話。

要知道,對於那時人微言輕的他而言,神兵候簡直是猶如神話般的存在。

這樣的大人物竟能夠紆尊降貴地與自己促膝而談,簡直讓自己難以置信得唯恐生在夢中。

之後,他又被破格選入神兵司,在這個既可號令江湖,又能震懾朝廷的神秘莫測的機構裡,沒有那些上司下屬間的互相傾軋,也沒有比背景攀交情隱形門檻,一切全憑自己的能力說話。

所以,他在神兵司混得如魚得水,同喚雨成為莫逆之交,與其他幾大神將也交情匪淺。

就在那時,他與薛紹同赴神兵司篩選,他們在機關重重的密室中九死一生,在恍若現實的幻境中成為願為對方赴湯蹈火的生死兄弟。這算是他半生光陰中最感慨,也惋惜的一段至交之情。

之後,他在幻境中,因為魔門尊者的出現,讓他開始發現,也不得不正視對令月的感情,他也因此無法自拔地愛上那個猶如令月化身的魔門尊者。

等到他脫離幻境,成功透過篩選成為神兵之後,得知已與賀蘭敏之談婚論嫁的令月,卻因為賀蘭敏之的同胞姐姐賀蘭敏月與高宗的姦情,珠胎暗結最終不得不暴露在令月面前。

這讓一直視賀蘭敏月為體己姐妹的令月深受打擊,最終她很成熟的斬斷了與賀蘭敏之的感情,成全了賀蘭敏月非分之想。

因為最愛父皇和最親的姐妹,一直揹著自己勾搭成奸,面對這般惡劣又齷蹉的事,令月片刻也在宮裡待不下去,她如般逃難來到了神兵司。

一直以為再無相見之期的他們,如此便不可避免的在神兵司重逢了。

最初 ,他很剋制自己的感情,全然把令月當作陌生人,可令月卻顧不得當初出宮前的約定,總是找機會親近他,最終,他本就不堪一擊的心理防線被攻破。

他撇開所有顧慮,在令月的哀求下,帶著她來到神兵司最高處的山巔之上賞月。當他們並肩坐在懸崖邊,看著狡黠撩人的圓月,面對朝思暮想的她,他心裡竟有著說不出的忐忑歡喜。

見她愁眉不展,他笨拙地說了個笑話,逗得她開懷大笑,其實他一直都知道,那個笑話很冷很無趣,她之所以笑得開懷,不是因為笑話,而是因為說笑話的人。

因為笨拙的笑話,他們沒有了拘謹,而是如以往那般說著笑著。

當他觸及令月的目光,一種難以言喻的情愫湧上了他心頭,讓他忘記了說話,只顧用深情眷繾的目光凝望著她,滿足著心底的如痴如狂的思念。

有意思的是,令月並沒有避開他炙熱的目光,而是輕輕閉上眼睛。對於這個曖昧訊息他瞭然於心,要是換做以往,他不僅會無所顧忌地吻上去,還會趁著月色正好將她撲倒,以浪漫之名將她佔有。

可她是他最珍愛的女子,就算那一刻這樣的衝動在心中千迴百轉,可他卻不敢,因為天與地如何會有交集,他們沒有將來,就會有必定會以悲劇收場。

或許正因為那時的他還有揚名沙場的夙願在身,不可能全身心地投入這段感情,所以,對令月的愛也只是停留在淺嘗輒止,才能清醒而理智地看清這場悲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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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而,面對走出第一步的令月,他沒有給出應有的吻,而故作不解風情地用手指拂過她微翹的睫毛,即便只是這樣的親密接觸,已經讓他心醉不已。

他永遠記得那瞬間的得到滿足快樂,彷彿獨佔了天底下最好美,也最稀罕之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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