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還沒等他開口, 袁一便拍了拍他的肩膀, 露出如沐春風的微笑道:“很多事還需要公公多多幫襯。眼下若錢公公能將我求教的心意, 在恰當的時機原原本本告訴聖後, 我定當感激不盡!”

聽到這話,錢公公方才放下心來,嫻熟又利索地將銀子藏進自己的衣袖中,而後領著同來的小太監告退而去。

等出了營帳, 一臉的稚氣未脫的小太監, 皺著眉跟在錢公公背後思量了許久後,終於忍不住湊到錢公公身邊, 低聲問道:“義父, 兒子實在不明白, 如定安王這樣響噹噹的大人物,為何也要塞銀子討好您?”

錢公公停下腳步,警惕地看了眼, 板著臉問道:“你都看到了!”

小太監很實誠地點了點頭。

錢公公一抬手在他腦門上敲記爆慄, 沒好氣地教訓道:“你這兔崽子真是個榆木腦袋!我都教你多少回, 往後想要在宮裡混出個模樣, 第一條就是看穿不說穿。你這火眼金睛沒練就, 這管不住嘴的毛病, 怎麼就是改不了啊!”

小太監唯唯諾諾地認錯道:“義父教訓得是,兒子知錯。兒子一定改。”

見他認錯誠懇,錢公公的氣也消了大半,換做一副和顏悅色的樣子道:“兒啊, 義父是不想你走太多彎路,常言道禍從口出,就算身邊再親近的人,也得把嘴管嚴實了。既然這話已經說開了,義父也不妨告訴你這其中的緣由”

小太監見挨了一個爆慄,終於得來了答疑解惑的機會,自然是打起十二分精神仔細聽著。

錢公公不由得露出一個得意的微笑:“照理來說,定安王位高權重的確不需要討好我們,可若是有求於我們就另當別論了。”

小太監點了點頭,又搖了搖頭,終究還是有疑惑之處,又忍不住問道:“兒子覺得,將書呈給聖後,對義父而言不過是舉手之勞,何來有求一說?”

錢公公笑了笑道:“將書呈給聖後,的確是舉手之勞,可傳話的學問就大了。這話從這頭傳到那頭,若傳話之人不走心,偏晾著那些重要的不說,撿著那些無關緊要地,甚至有歧義的話傳給主子聽。如此一來,原本好言也會變味成了惡語。”

小太監恍然大悟:“哦,原來如此!難怪定安王會那般囑咐義父,原來是這道理。”

“沒錯,就是這理。很多人都覺得定安王不過勝在驍勇善戰,其實並不盡然。他一無顯赫的家世,又無也過硬的後臺,以一介布衣之身混到如今的地位,除了有真才實幹,還得有過人的智慧,今日一瞧果真如此!”

聽到這番不惜溢美之詞誇讚,小太監心裡其實並不認同。他覺得袁一用的不過是左右逢源,行賄討好的小伎倆,他可是有戰神之名的英雄人物,用這樣的手段就更為人不齒。

可義父卻把袁一誇上天,甚至還把這樣不齒的手段稱之為智慧過人,這簡直有些難以理喻。

其實,這父子倆之所以會對袁一產生兩種截然相反的看法,完全在於他們對於智慧的理解。

在老謀深算的錢公公看來,智慧在於心,不被世俗的定論所羈絆,能夠以自己的規則為規則,只求用最恰當有效的方法讓難題迎刃而解。

而在涉世未深的小太監看來,智慧在於腦,用世俗定論的善惡美醜來看待萬物,不論有效與否君子都該規行矩步,不偏不倚地化解難題,若投機取巧便是小人做派。

其實,對於袁一來說,不論別人對他的看法是正面,還是負面,他都無所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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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為在風口浪尖呆久了,他便懂得了眾口難調的道理,與其活在別人的喜惡中,倒不如活在自己的世界裡,喜歡就幹,不喜歡就拉倒,這樣才能活得輕鬆自在。

在別人面前,他可以選擇活得輕鬆自在,可因為有李令月的因素存在,他卻不得不在乎武后的看法,力求博得她的好感,得以近水樓臺先得月。

正因為有這層心思,當他厚著臉皮把《孝經》這顆棗送出去後,心裡免不了忐忑,武后會不會吃得甘之如飴,從而怒氣全消。

他心裡憂愁著,便起身從營帳裡踱步走了出來。看到滿目皆是白色行軍帳篷的營地,已籠罩了一層夕陽將至的靜謐之色。

在這樣的絕美景緻之下,袁一的心境也平和不少,他正踱步細細地品味之時,聽到前面想起了一個聒噪的聲音:“喂!聽說了嗎?我升官了!”

“周將軍,這是要去哪兒?聽說了嗎?我升官了。每月俸祿至少可以加五兩銀子。羨慕吧!”

“劉大人,別走啊,再說會兒啊!我升官了,改天咱們小酌一杯?”

袁一尋著聲音,定睛一看原來是梅仁,只見他逮著路過的人,也不管認識不認識,就同人家尬聊他升官的事。眾人見了他都是一副避之唯恐不及的模樣,可他還渾然不知地說得眉飛色舞。

就算只是躲在一旁圍觀,袁一都覺得丟人丟到家,他慌得用手擋著臉,連忙轉身。

他本想逃之夭夭,可沒想到卻被梅仁認出,梅仁邊高呼著,邊跑到他跟前,滿臉嬉笑道:“袁哥,知道嗎?我……”

面對飛到跟前的聒噪蒼蠅,雙手環胸的袁一滿臉嫌棄的打斷道:“知道。我都知道,所以給我閉嘴!”

袁一的冷淡相對,並沒有影響梅仁滿心的炫耀之情,他依舊掛著一副志得意滿的微笑道:“你知道了呀!這還真是壞事不出門,好事傳千里啊!那正省下我一些功夫。”

袁一眯眼瞧著他,沒好氣道:“你應該知道,宣旨封賞的時候我也在,對吧?錢公公的聲音簡直震耳欲聾,我聽得可清楚了。”

梅仁抬起眉梢,一副吃驚的樣子:“原來你也在呀!這就奇了怪了,怎麼在那一長串的封賞名單裡,唯獨沒有聽到你的名字,我還以為他們把你給落在哪個犄角旮旯了!”

見說到最後梅仁竟露出一臉幸災樂禍的笑,袁一滿是不快道:“你是故意的對吧?”

梅仁笑了笑:“被發現了呀,好吧!沒錯,我就是故意的!每回都是我幹瞅著你,升官發財惹桃花。現在好不容易風水輪流轉,換做你幹瞪著我升官發財,怎麼也得讓你好好的羨慕嫉妒一

下,能值回本錢嘛!”

袁一冷笑道:“我好嫉妒,趕緊讓條道,讓我回去抱頭痛哭!”

袁一雖是諷刺,可梅仁卻一本正經地安慰道:“嫉妒是人之常情,可痛哭就矯情了。大不了我把加的那五兩俸祿,給你買床好被子,這樣就算被子哭溼了,也有得換嘛!”

見梅仁越挖苦越來勁,袁一索性懶得搭理他,邁開步子就往前走。

可梅仁像是不會看臉色般,也追了上去道:“你不是這麼小心眼吧!每當我遇到了喪氣的事,你

都是這樣往我傷口上撒鹽,當做安慰的。現在這把鹽輪到我撒,就受不了啊!現在該明白什麼叫‘己所不欲,勿施於人’了吧!”

聽到梅仁這麼一說,袁一覺得好像真是這麼回事,他臉色頓時緩和了一些:“才沒有那回事。我只是覺得你沒完沒了挺招人煩。我對封賞這回事真無所謂,不需要你那些撒鹽啊,撒醋啊的!”

梅仁若有所思地點點頭:“我知道以你今時今日的地位,的確不會在乎那些毛毛雨。可你不在乎,不代表別人也會這麼想。知道背後別人怎麼議論這件事嗎?他們都說你失寵,要被聖後打入冷宮了。”

這番暗諷讓袁一哭笑不得,深感無奈地搖了搖頭:“這些亂七八糟的東西,你從哪兒聽來的?”

“那些王八羔子亂嚼舌根,被我無意間聽到的,我一時氣不過就跟他們理論。罵他們這些不長眼的東西擺明是在羞辱人,你又不是聖後的後宮娘娘,失寵倒是可以接受,打入冷宮就太惡毒了!”

見向來膽小如鼠的梅仁,竟然會替自己的出頭,還是用這種越描越黑的方式,袁一不知該好氣,還是該好笑,他只是淡淡的說了句:“嘴長在別人身上,隨他們怎麼說吧!”

見他一臉無所謂,梅仁也聳了聳肩:“既然你都不介意,我有什麼所謂!不提那些喪氣的話了,咱們說說開心的事。”

即便袁一沒有接話,梅仁還是喜滋滋的繼續說道:“剛才有個算命的老頭,說我的面相貴不可言,將來可要位列三公,還有什麼五子三丞相,三代為脊樑之類的吉利話。”

袁一不由得停下腳步,摸著下巴打量著笑得一臉燦爛的梅仁,皺了皺眉尋思了片刻,用戲謔的語氣道:“三公?確定那老頭不是用腳給你算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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