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到這番肉麻的阿諛奉承之言, 袁一心裡噁心得直反胃, 要是換做以前, 他肯定會要痛快的挖苦一番, 才肯罷休。

可如今,他已摒棄了這樣為圖一時之快而劍拔弩張的方式。現在他更在意是讓一切變得簡單,然後那些無關緊要的東西趕緊滾蛋。

因而,即便面對這般露骨的奉迎, 他只是轉頭向身後的隨從說了聲“賞”。如此, 得了賞銀的牢頭同獄卒也就歡天喜地的去了。

等煩人的馬屁精走後,袁一便向提著食盒的隨從擺了擺手, 立刻會意的隨從們便將食盒裡酒菜全都擺在案桌上。

等美味珍饈備齊, 袁一走到案桌前坐下, 向立在一旁的隨從擺了擺手,吩咐道:“退下吧!”

當隨從躬身告退而去,袁一便提起酒壺倒了兩杯酒, 看了眼呆坐在牆角的薛紹, 說道:“若我沒

記錯, 是你讓我來喝酒敘舊, 你怎麼著也得招呼一二, 才不顯得怠慢吧?”

聽到這話, 薛紹方才起身走到他身邊坐下,他沒有說話,只是拿起酒杯仰頭一飲而盡。見狀,袁一也沒有多說, 也將杯中酒一干而盡。

他們這樣莫名其妙地喝了幾輪,沉默的薛紹終於開啟了話匣子:“若有的選,我寧願沒去過揚州,沒進過神兵司,也從未墮入幻境。我這輩子最後悔的事,就是他娘的跟你做兄弟!”

袁一搖了搖頭,意味深長道:“很多事沒得選的。就算一開始就知道結果,也會心存僥倖地以為能夠改變。所以,漸漸地我不再為過去後悔,我更在乎的是把握當下。”

薛紹露出嘲諷的冷笑:“你現在擁有了一切,還有什麼好後悔的?你可曾記得當年在獵戶村,你

說要彌補我,無論將來要你做什麼,你都會萬死不辭,對嗎?”

袁一點了點頭:“沒錯!我是有說過。”

薛紹用利箭般的眼神死死的盯著難掩愧疚的袁一,用鏗鏘有力的聲音一字一頓道:“好!我要你做的是無論將來發生什麼,你都不許對令月有非分之想!”

聽到這樣的要求,袁一不由得陷入良久的沉默,最後他用低沉的聲音,對曾經的誓言做著強勢反抗:“為什麼?你應該知道我已經今非昔比,我能給她庇護,給她想要的一切,除了你,我才是

她最好的選擇。你應該知道啊!”

聽到這番早就有跡可循的答案,薛紹表現得並不驚詫,他很是平靜地露出一抹蔑笑道:“既然,你這麼想要她,為何當初要為了權勢放棄她?”

面對一個將死之人,他已無需再隱瞞:“權勢不過是個幌子,當初我不得不放棄,才會忍痛把她推向你。我可以為她放棄一切,甚至放棄她。我對她的愛,你連萬分之一都不及!沒有什麼可以束縛我給她幸福,除了我自己!”

對袁一再次背信棄義的可惡嘴臉,薛紹似乎早已看透,因而他並沒有憤慨,只是冷冷一笑:“萬分之一都不及?你說這些的時候,不覺得問心有愧嗎?”

袁一點點頭:“我有愧,一直都有愧。可你呢?若你真如我那般愛她,就該把她推向真正幸福的選擇,不是嗎?我會待她如珠如寶,把你們孩子視如己出,這還不夠嗎?這都不能讓你安心嗎?”

聽到這一連串的質問,薛紹神情冷漠得令人髮指:“或許,真如你所說,我的對她的愛萬分之一都不及。我可以允許天底下任何男人,做我孩子的父親,唯獨你。因為她對你的愛,正如你對她的愛那般讓人恨入骨髓,又望而生畏。”

說到這兒,他眼神裡灌滿恐懼:“只要你在她身邊,我就沒有了存在的必要。就算終將淪為一捧黃土,可我不甘心被他們遺忘!”

面對薛紹的悲劇,他應該悲天憫人之心,不該為話中透露的某些真相而暗自慶幸歡喜。可人的劣根性終究是自私利已的,他管不住那顆躁動不安又沾沾自喜的心,可至少在明面上,他得表現出該有的同情之心。

如此,他不甚惋惜地嘆了口氣:“我可以問心無愧的說,若不是遇到如今這般任誰也無法逆轉的風雲變幻,我是很願意由你給她幸福,我也絕不會介入你們之間。可眼下的情況,你應該有所瞭解,與其把令月交給別人,何不把他們交付於我?”

“對於你的擔憂,我覺得人非草木孰能無情,令月與你怎麼說也有五年夫妻情分,怎麼可能說忘就能忘?還有那個孩子與你終究是血肉至親,他對你的感情,如何是旁人隨意就能抹去的?”

聽到這番似乎在情在理的勸解,薛紹陷入了無端的沉思,許久後,他方才開口道:“你說的這些都是真心之言嗎?”

袁一點了點頭,提前酒壺續了兩杯酒,淺淺的喝了口,說道:“那孩子一出生,我會讓他冠以你之姓。若是男孩,我就教他頂天立地的本領,若是女孩,我就替你好好呵護寵愛她。不論如何我都會告訴他,你是個好父親,你忍受了所有不公,為他謀取了最好的幸福。”

面對他帶有濃重遊說意味的承諾,薛紹露出一抹捉摸不透的微笑:“希望你說到做到。不過在此之前,我想為自己做最後的爭取。”

說著,他從懷中掏出一封信,道:“這是我寫給聖後的,興許她看了這封信能心生惻隱,放我一條生路。可惜,他們都不願替我傳遞。你來替我交給聖後!”

袁一隱約看到信封閉合處,謹慎地用蠟印封著,心中竟有些說不出的奇怪,又聽到薛紹用毋庸置疑的口吻說著他的要求,袁一竟感到無所適從,不知該如何回覆。

見袁一陷入沉默,薛紹又道:“你不願信守承偌答應我放棄令月,我也不強求。可現在就連這麼一個小小的要求,你也做不到嗎?你所謂的萬死不辭,就是這些嗎?”

在他的激將之下,袁一只好接過信,點了點頭道:“好。我會把信交給聖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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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直神情極度緊繃的薛紹,此時方才顯露出一絲輕鬆的微笑。

他鄭重其事道:“我這事不能再拖了,就今晚吧!若連這封信都改變不了聖後的心意,我就坦然面對一切,至於身後之事……我也希望令月得到真正的幸福。若這封信起了作用,我能活著離開這兒,我希望如你所說那般,繼續由我給令月幸福!”

聽到這番話,袁一雖在心中同情薛紹的盲目樂觀,可表面上卻只顧應承道:“好!一言為定。”

說著,他隨手將信放進衣兜裡,而後起身告辭而去。

袁一太瞭解,武后的殘忍之處在於她不會對任何人,任何事心生慈悲,一旦是她做出決定的事,就絕不會更改。

所以,他出了牢房,幾乎沒有猶豫便騎著老白奔向太初宮,他這樣做算是兌現承若,也算是對偽善之心進行的一次無害的救贖。

因為他的求見太過倉促,所以武后並沒有見他,只是讓來宮外傳話的太監,將他所要呈上的信帶了進去。

如此一來,他雖無法立刻得知武后對薛紹的態度,可也算不負所托,了卻一樁心事。

當心頭大石終於落地,他滿心的鬱結沉悶也隨之煙消雲散,一種難以言喻的暢快漫上了他心頭。

他連做夢都不敢奢望的事,轉眼間就將變成現實,令月又將重回他的懷抱。這次他不會再放開,而她哪兒也不許去,只許乖乖地待在他懷中,沉溺在他的愛中。

他在腦子你不停描繪著,將來與令月的幸福畫面,他嘴角帶著絲絲甜笑,不知不覺地便一路回到了府中。

當袁一踏進正院,看到語瑾正愁眉緊鎖的在月下走著,當看到袁一,語瑾便收起愁容,上前問道:“你見到薛駙馬嗎?”

袁一點點頭:“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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