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不捨得覺得拒絕, 因為不捨得失去花魁。

自從他記事以來, 他的人生就充滿了掙扎與灰暗, 直到遇見花魁, 得其青睞,他的人生就如黑夜之中突然降臨的煙火絢爛而盛大。

其實,從一開始,他就知道煙火總有燃盡的時候, 他們的情緣亦是如此。即便知道結果, 可他依舊心懷恐懼,害怕這場絢爛會在此刻戛然而止, 一切重歸掙扎與灰暗。

他深知自己無法改變結果, 卻能延續過程, 所以他寧願委曲求全的接受,也不願昂首挺胸的離去。

當達成這樣的默契共識,他就算百般不情願, 就算在心在滴血, 只要花魁一句我的貴客來了, 他都強裝微笑地點點頭, 而後起身離去。

若運氣好, 他還與花魁口中的貴客擦肩而過, 當看到貴客滿身華服,神采奕奕地從身邊走過,他就莫名痛恨自己。

可他還沒走出多遠,就聽到花魁用滿含笑意地聲音喚起貴客的名字, 有時是位高權重的太守,有時是富甲一方的老爺,有時甚至紆尊降貴而來的王爺。

往往這時,他滿心的痛恨就會變成無盡嘲弄,她受萬千男人仰慕,看似高處雲端,可在光鮮背後,她不過是權貴手中的玩物罷了。

在權貴面前,她總是在取悅,總是被揮之則來,揮之則去,她永遠處來卑微的位置。

興許這讓她萌生反客為主的念頭,她也想試試高人一等,隨心所欲地掌控,驅使玩物的滋味,恰好他適時的出現了。

他覺得,花魁並沒有多喜歡他,不過是找到一隻心儀的玩物,用愛情的幌子把他給圈養起來,他眼前的美色所迷卻渾然不知。

原本這樣的感受只是在心中若隱若現,可當他不記得有多少次被這樣的驅趕,攪得夜不能寐,又因受到突然的召回,欣喜若狂地披星戴月趕去與花魁共話良宵。

當這樣一悲一喜總是在循環反覆,他變得日漸疲憊,也越發肯定自己不過是只可憐的玩物。他決定要結束,等到丫鬟再次稍信讓他前去赴約,他不但拒絕,還言辭激烈的傾吐了滿心的不快。

他相信,丫鬟肯定將那些話一字不差地告訴了花魁,可奇怪的是,面對他的憤然離去,花魁竟然表現得風平浪靜,沒有再來打擾他。

時間一天天過去,他心底的憤怒不知不覺地變成了失落,他以為花魁真一點都不在乎他。

直到有天,花魁像是故意親暱地同一個俊雅不凡的男子,出現在他面前,像是在宣告,即便沒有他,她身邊也不缺像樣的玩物。

見到花魁挽著男子一臉得意的模樣,他一度妒火中燒,可他卻不停地讓要自己冷靜,不要再落入這個奸詐女人的圈套。

他就算再窮酸,可男人的尊嚴,也決不允許自己再做一個下賤的玩物!如此,他強壓妒火,如陌路般同花魁擦肩而過。

雖然尊嚴戰勝了情感,可他對花魁依舊心懷眷念。

他本想用時間慢慢將一切撫平,可丫鬟卻突然而至,交給了他一封請柬和一套華服,丫鬟並沒有

多說什麼,只是按著地點時間去赴約。

他雖然摸不清頭腦,可斟酌再三還是去了。赴約之地是一座極為風雅奢華的別院,可花魁並不在

其中,反而聚集著許多揚州,甚至天下都赫赫有名的文人雅士。他們來到別院,也是受邀參加雅集。

花魁為何要把他送來這文人薈萃的雅集?這實在讓他百思不得的其解。

可雅集中,實在有太多他仰慕的大文豪,他也顧不得疑惑,興沖沖地找話題跟他們搭訕。本對於名不見經傳的他,自來恃才傲物的文豪們,都是愛答不理。

直到賽詩會時,雅集的籌辦人出了個極難的詩題,原本才思敏捷的大文豪,也陷入苦思冥想中。正當大家都鴉雀無聲時,籌辦人突然用洪亮的聲音,喊出了他的名字。

他不由得一愣,還來不及多想,就看到籌辦人做了個請的手勢,他只好硬著頭皮走到籌辦人身邊。

籌辦人先是極盡溢美之言把吹捧成了一個雖初出茅廬,可才高不遜曹植的有為青年。他心裡正尋思,自己與籌辦人素不相識,他為何要這般抬舉自己,還是在這些名揚天下的大文豪面前?

他還沒從這一個又一個的謎團中緩過神,就聽到籌辦人拋來燙手山芋,讓他以詩題即興賦詩一首。

聞此,他心中一驚,看著面前各種或質疑,或期許的目光在自己身上匯聚,他內心的焦躁與驕傲,種種矛盾心理讓他手汗直冒。

他默唸著詩題,突然靈光一閃,一首工整又漂亮的絕句便脫口而出。

聽罷,在場所有人都情不自禁地高聲叫好,他此番無意間的炫技,讓之前輕視他的大文豪,相信他絕對是名副其實的有為青年,都不由對他刮目相看。

之後,他不再是熱臉貼冷屁股,而是極為輕鬆地便融入他們,同他們吟詩作賦,暢通古今。

他們越聊越歡暢,越相見恨晚,在臨別之時,還有人向他提出下次雅集的邀約。

當文豪們問及請柬該送完何處時,他本要坦誠自己暫居寺廟之中,可話到嘴邊,卻被一旁的籌辦人攔下了。

見籌辦人替他圓話說,下場雅集的邀約,請柬可一併寄到籌辦人府上,自己再代為傳遞便可。

見此,他心中的疑惑便更深了,他故意得到賓客散去,當院子裡只是他和籌辦人時,他便將滿心疑惑說了出來。

籌辦人頗有深意一笑,淡淡說了句花魁的名字,而後若有所指道:“她應該很喜歡你。真是讓人好生嫉妒啊!”

聽到這話,他才恍然大悟,原來一切都是花魁的意思,至於身份顯赫的籌辦人為何要不遺餘力替花魁辦成這事,他不得而知。

可他隱隱覺著,籌辦人與花魁關係匪淺,確切的說是花魁知心相交的恩客,這是類似於建立在皮肉關係上的額外情感,畢竟,花魁不僅美得風情萬種,而且她的才情絲毫不遜色那些空有其名的

文豪。

得知事情原委後,他心情複雜地回到借宿的寺廟中,當他推開門,卻看到花魁正揹著身子坐在窗邊,他心中一陣驚喜,一陣酸楚,他本想向前,述說這些日子的離別之苦,卻怎麼也邁不開腳步。

他只好垂著頭愣愣站在門邊,聽到開門聲,哭得梨花帶雨的花魁轉過頭看著他,卻始終一言不發。

他不由心中一陣絞痛,他們曾約定過,不管誰提出離開,都不能用情感,或是付出來挽留對方。這是花魁提出來的,她自然不好食言,才會沉默以對,卻用眼淚訴說著滿腹委屈不捨,希望他能動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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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刻,他方知雅集之事,不是愧疚,也不是補償,而是近乎取悅的挽留。

這一瞬間,他覺得不再像一隻玩物,花魁是真心喜歡他,而那一切皆是墮入風塵的身不由己。她能為他離開,而他卻不能帶她走,因為,他不過是個身無長物的窮酸書生,更重要的是他沒有帶走她的勇氣。

當思慮至此,他終於邁開步子走向花魁,柔情地替她拭去滿臉的淚痕,花魁深情眷眷握著他的手,將臉頰貼在他寬厚掌心中,他微笑著,用柔軟的目光看著她,良久,良久。

花魁抬起頭仰著他,目光中盡是哀求與期望,雖然沒有任何言語,可一切恰似盡在不言中,他已然地讀懂了花魁的心思,微笑著點點頭。

見此,花魁滿心雀躍著投入他的懷抱。

至此,他們從歸於好。在他面前,花魁對於她的生計不再表現得理所應當,只要遇到合適的機會,花魁就會介紹一些名流雅士給他,更會透過一些相熟的中間人把他帶入各種雅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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