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裳還沒趕到五里外的樹林前，遠遠地就聞到非常刺鼻的血腥味。她心裡有些焦急，這個才認識一天的師兄萬一出事了怎麼辦，畢竟他沒有兵器在手。
隱湖是一個收留孤兒的門派，無論是貧窮還是戰爭所致，男孩子長到一定歲數便送去當學徒，女孩子則留下來學習功夫。因為隱湖的創始人認為，男人掌握了力量更容易引發動亂。
李裳行走江湖半年，雖然也曾暗中見過其他的武林俊傑，比如武當天才弟子宮難、大江盟少盟主齊小天，或者唐門玉面公子唐三瓚，但她還是覺得莫鐵身上有一種特殊的氣質，和那些江湖人士不同，所以她很不想看到莫鐵就這麼出事。
等李裳趕到時，所見的一幕卻強烈衝擊著她的內心。
莫鐵一人光著膀子坐在一顆樹下，一手拿著乾燒羊腿，一手拎著青瓷酒壺，吃一口肉，喝一口酒。看到李裳來了，還邀請道：“師妹你要來點嗎？這兒還有。打了一架，有點餓了，幸好他們帶了不少路上吃的口糧，就是這酒太難喝了。”
李裳機械地搖搖頭，看著一大片樹林間灑落地斷肢和場中大吃大喝的莫鐵，有些不適。
她從來沒見過這麼慘烈的戰場，找不到一具完整的屍體，樹林間全是血染的土地，有的斷肢還掛在了樹上，就連莫鐵的身上也不可避免地染了不少血跡。
“師兄，你受傷了嗎？”猶豫再三，她還是上前問道。
“沒有。師妹你真的不來點嗎？這羊腿可好吃了，杭州老三味家的手藝。”莫鐵義務推銷起了羊腿。
李裳尷尬地說道：“師兄，我吃不下。”
莫鐵收回手中的羊腿：“那我吃了。”
然後看看滿地的殘肢，他笑呵呵地說：“師妹，和死了數萬人的戰場比起來，這還是小場面啦。你要學著適應，江湖上每天都有人死掉，活人不能被死人嚇到。
“這裡面有兩個人我留了全屍，曾龍和曾牛，應該是大牢裡那個曾虎的兄弟，排幫少幫主的腦袋我也留下來了。”
李裳默然無語，挑了個乾淨地兒，坐下來看著莫鐵吃喝，還幫他升起了一團篝火，驅散了清冷的月光。
吃著吃著，莫鐵放下手中的羊腿，說道：“師妹，你知道大明還有多少年亡國嗎？”
李裳呼吸一滯，怎麼就提到了這個話題。
莫鐵搖搖腦袋：“呀，我喝多了。”說著竟躺倒下來，就這麼睡著了。
李裳看著漸漸睡著的莫鐵，看著滿地的屍體，想起莫鐵提到的問題，突然有些明白了。
原來師兄竟有這般憂國憂民的情懷。
莫鐵其實只是順口一說，有感而發，但臨時又想到李裳接受不了這種話題，只好裝醉睡覺。
篝火驅散了冷夜，李裳也漸漸撐不住，睡著了。
第二日醒過來的時候，她卻發現自己已經在客棧的房間裡。
莫鐵敲開房門，把飯菜拿進來，笑著說：“師妹，你昨夜沒吃飯，想必現在餓極了吧，我叫掌櫃熬了些粥，配些小菜，你快過來吃吧。”
李裳看著擺弄碗筷的莫鐵，突然想起來昨夜他還是百人斬的屠夫，一時間，也分不清到底哪個才是他了。
兩個人正吃著早飯的時候，杭州城卻鬧翻了天。
早起的行腳商人發現了樹林裡的慘象，一路吐著去了杭州府衙。
李之儀帶人到了現場後，二十人的捕快隊伍倒有十七人扶著樹幹吐了起來。
“大人，大約死了一百二十六人，具體數字還得等仵作來了才知道，因為屍體太零亂了。”一個上過戰場的老捕快向李之儀彙報。
“嗯，封鎖樹林，等仵作來。”李之儀眉頭緊蹙地說道。
他的目光盯著某棵樹上吊著的人頭那裡，那是排幫少幫主的腦袋，模樣長得不錯，可惜已經死了。
李之儀對於兇手有一點想法，但是他也不能肯定，因為莫鐵只有一個人，這麼大的場面實在不像是一個人能搞出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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運門在杭州有大量的人手，有能力做出這個事情；揚州的慕容世家被排幫少主姦殺了一個頭牌，按照慕容千秋家主的個性，派人百里奔襲也有可能。
這樣一來，可能性就多了，他一時也不好判斷。
排幫幫主高君侯不在杭州這是肯定的，但是他得知訊息後星夜趕來杭州也是肯定的，只希望這訊息能慢兩天傳到他的耳朵裡。
李之儀嘆了口氣，杭州不太平了。
“大人，這有兩具完整的屍體。”有個手下過來說道。
“哦？還有完整的。”李之儀趕緊過去看看，只一眼，他就確定，這兩人肯定是昨天抓到的曾虎的兄弟，當了二十幾年差，見過的人實在太多了，是不是兄弟他一眼就能看出來。
媽的，莫鐵這傢伙還真是不在城裡搞事，直接在城外搞個通天的麻煩出來，李之儀糟心地想到。
仵作很快就來了，也被這場面驚住了。
一番查探之後，得出了結論：全是被人撕扯而死。
李之儀腦袋一陣混亂，他原本還在想，莫鐵不知道從哪裡糾結了一幫子兇殘的歹人，幹出了這種事情，但是現在看來，這麼多一致的死亡原因，基本可以認定是一人所為。
這莫鐵的力量該有多大呀？
江湖名人錄第三十七和四十三都是以力量成名的高手，但都已經匿蹤多年，絕沒有突然跑出來作案的道理。
不過，想得再多也沒用，事兒還是要辦的。
下午時候，李之儀打聽到了李裳和莫鐵的住處，便來找他們，撲了個空，聽掌櫃的說，他們出去逛花市了，還交代有個姓李的官差來了，就讓他在房間裡等著。
“李大人，您要不去裡面等？”李之儀在杭州還是有些名氣的，那掌櫃的一見面便認出來了。
“不用，你忙你的。”李之儀面色鐵青。
天色漸晚，莫鐵和李裳兩個人說說笑笑，手裡還拿著幾盆花兒回了客棧。
看到站在門口的李之儀，莫鐵奇道：“咦，老李，你怎麼站這兒等呢？快進來，別累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