滾木石塊如傾盆大雨從兩側山峰而下,還在搬運拒馬箭垛和修築簡陋柵欄的士卒不少都被砸的頭破血流。
以前在群虎山上都是他們讓隴右郡的官兵吃這種苦頭,何曾想一報還一報,穿上了一身官皮後的他們也慘遭這番打擊。
因為人太密集而顯得山口格外擁擠,特別是滾木石塊齊下後所有人都是四肢並用往山口外奔去。
侯霖嘴唇因為惱怒而抖動,原以為經過這些日子來的各種訓練,即便比不上身經百戰的精銳之師,也絕不會就被這架勢給嚇的士氣全無。
他橫劍且怒吼:“穩住陣腳!膽敢有臨陣脫逃者,立斬不赦!”
場面嘈雜散亂,侯霖這一聲幾乎是扯裂嗓子的吶喊瞬間湮沒在各種聲音內。
情急之下侯霖執劍踩到一個倒塌的箭垛上,對著在山口外壓陣的千胥怒目大喊:“架弓箭!入山口者有往外逃跑的,一律射殺!不論軍職大小!”
兩塊碎石在侯霖身旁炸響,將一名陌刀手給打翻在地,侯霖站直了身子,所有的人都能看到他。
“不論是我!榮孟起!還是這山谷裡任何一人!今日要不蕩平這雁蕩山!要麼就埋在這裡!”
千胥臉色慘白,幾乎是咬著舌頭橫下心對著山口外所有弓弩手下令道:“開弦!”
本來就不富餘的箭矢沒有揮灑在賊寇身上,反而對準了自己人,千胥雖然莽撞,可心裡十分清楚其中厲害。臨陣譁變,那是必敗之局。當他這一聲令下後,不光山谷內的兄弟被逼到了絕路之上,侯霖亦不可能脫身。
幾個剛剛逃出山口的士卒無一例外被箭矢射殺,身後已經踏出山口的其餘人被其震懾,臉上陰晴不定,腳下亦是徘徊。
榮孟起站在侯霖身旁,陌刀豎立,臉上沒有任何表情。
看到兩旁山峰賊寇如蟻群蜂擁而下,侯霖往前走了幾步,劍鋒一指,豪邁道:“九死一生之地方能錘鍊百戰不敗之軍,貪生怕死之輩為螻蟻,悍不畏戰者意氣長存!誰能與我並肩一戰!”
數百陌刀手高舉熟銅盾:“戰!”
聲如九天玄雷落人間,倏忽剎那間山口歸於平靜,被這聲百人齊聲怒吼喝退心中恐懼和怯戰的士卒心神一定。
賊寇至。
侯霖不曾退後半步,站在山腳下的最前面,手裡橫握長劍,直面而對幾乎瘋狂喊殺的賊寇。
大丈夫生當執劍橫秋,丹心碧血兩崢嶸。相對第一次面臨刀戈之禍的侯霖,此時整個人像從雁蕩山兩峰之間憑空多生出的一座石山一般。
任他東西南北風,我自仗劍面從容。
這些日子練劍,連吃飯時舉筷子都使他疼到齜牙咧嘴的臂膀,這時卻出奇的沒了那疼痛感。
長劍在手的侯霖從未有過如此的安寧,這是在學士府那座茅屋桃樹下秉燭夜遊都未有過的感覺。
濺起滾滾飛塵的賊寇面孔漸漸清晰,侯霖能看出每個人臉上的猙獰和暴躁。
一步、兩步……
腳下草地顫動,那一聲聲刺耳的殺喊聲灌進他耳朵裡卻像風鈴一樣輕靈,縹緲的好似是大道梵音。
立劍,橫劍、在劈劍。
一氣呵成。
兩旁賊寇如洪水兇猛,一個比起侯霖還要高上半個頭的鐵塔漢子雙手拿起一把環手大刀,看到一臉清秀的侯霖停下腳步,手中刀刃如劍刺來。
在他看來,面前這個一臉人畜無害的年輕雛頭不過是為了混口飯吃才入了官軍,他這一刀刺去,保讓他肚腹破開,再也吃不了飯。
侯霖覺得手中沉重的長劍彷彿與他手臂長在了一起,輕描淡寫的用劍尖彈開刀刃,背過身子劍刃從胳膊上反向劃出。只覺得後背被水潑灑,可他知道這是那個眼神輕蔑漢子的血。
侯霖換手握住劍柄,轉過身後看到一雙神采渙散的眸子,再無那輕蔑目光。
一腳將面前這鐵塔身軀踹倒,緊接著又是一把長槍刺來,侯霖臨危不亂,緩緩退後幾步,躲過槍鋒,看著那木製槍桿上裝著鐵頭的紅纓槍往下落要收回,一腳踩住。
持槍賊寇也不執意再去握槍,雙手鬆開槍桿拔出隨身短刀,卻只看到眼前一抹寒芒從他胸膛中穿插而過。
熱血濺灑了半蹲在地上,雙手托住劍身的侯霖一臉,沒有躲閃,他反而微微張嘴吐出舌頭將嘴唇上的幾粒血珠舐掉,帶著笑意抬頭看著剛拔出短刀的賊寇。
賊寇往後退去幾步,仰著身子倒地,口中還不斷的往外湧血。
侯霖笑意更甚,還是那見誰都春意盎然的和煦笑容。
原來殺人真的會上癮的。
那朵朵鮮豔的的薔薇從人嘴裡綻放的畫面,讓他沉淪到不可自拔。
沒有去管這個還未嚥氣但註定活不下去的賊寇,侯霖倒提劍柄去尋找下一個目標。
迎在山腳陡斜處的他就像一塊礁石,接受著洪水般湧來的賊寇一次次洗禮打刷。他腦子裡無數念頭乍起又停,一念接著一念,雜亂的不可描述。
侯霖突發奇想,所謂的中流砥柱,應該就是指現在的他吧。
與此同時山口路徑處,兩夥輕騎又展開了對拼衝殺。
一把斬馬大刀和一杆銀色尖槍峰尖對麥芒。
銀尖槍在王彥章的手上幾乎就沒有絲毫停歇的機會。
他誓要殺死那斬馬大刀的漢子。
兩馬錯身而過,王彥章在那瞬間將渾身氣力外洩,連露在外面的雙手筋骨都凸出。他將銀尖槍高高舉在頭頂,吐氣並洩力,槍頭朝下,直扎提刀漢子的天靈蓋。
這正是林熊叱給他傳授的第一式槍術:沉沙落雁。
林熊叱曾說過槍法強弱在於幻化而不在術式,自王彥章拜在他門下三年後,才傳他一招槍術。
提刀漢子扭頭勒住韁繩,單手掄起大刀,用刀身架住槍頭,只覺得力沉如山,幾乎將他連人帶馬都推倒在地。
他心裡一驚,另一只手五指摁在刀身上,和王彥章開始隔著兩樣兵器角力。
兩邊數騎飛過,一把長戈的倒刃向王彥章脖顱割來,被他俯首躲過。
銀尖槍尖離開刀刃,王彥章一夾戰馬,便和這提刀漢子錯身一過。
提刀漢子不去管身前幾個官軍手上的兵器,側過馬頭追趕王彥章。
王彥章回首且轉槍,出槍極快,銀光點點,像是無中生有出一朵銀白梨花。
提刀漢子嘴角含笑,在槍尖幾寸前停住,反身一刀如隔阻斷江般將一持旗甲士連人帶旗從馬上截成兩半。
看到那飛塵滾滾裡官軍大旗折斷,賊寇一傳十,十傳百,遙相呼應大喊道:“官狗的將軍已死!”
侯霖和榮孟起同時轉過頭,望向山徑道上。
有秦舞陽和王彥章兩人的輕騎營還能落敗?
侯霖一臉愕然,可見不到那旗幟和滿山賊寇的呼喊,他不得不信。
山徑道上。
一騎滿身血汙,持一銀尖槍從飛塵中馳騁而出,一連挑翻了十幾名賊寇騎卒依舊速度不減。
“西涼王彥章在此!旗折身由在!”
ps:(二月份應該會有兩週的爆發,畢竟一月份的划水連我自己都過意不去…… 第一卷已經進入情節跌宕起伏的階段了,這麼長的鋪墊,在不爆發實在說不過去,總之希望多多支援下,只會越來越精彩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