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承君的那句“心悅”讓付嬈安在他出征前夜徹夜無眠。那燭火燃了一夜,直到自己盡了才熄滅。

第二日一早,洛安城長街喧鬧,三千赤甲軍已經提前在城門集結,洛承君與喬書律一身戎裝,準備最後清點,然後就出發。

“王爺一定要平安歸來,妍娥會在王府,日日夜夜虔誠為王爺祈福。”

杜妍娥早早地便來與洛承君告別,從懷中掏出一枚平安符來,遞給洛承君。

“王妃有心了。”

洛承君接過平安符,看都沒看一眼,便塞進懷裡。眼睛,卻一直朝著長街遠處望去,那個方向,是佐政王府的方向。付嬈安今日,沒有出現。

“王妃今日,可看見側王妃了?”

洛承君實在不放心,只能詢問杜妍娥。杜妍娥臉色微冷,搖了搖頭。

“今日一早,妍娥便出來等著相送王爺,哪兒裡有空注意側王妃。不過按照平日,側王妃,怕是還沒起床呢。”

“沒起?”

洛承君眉頭微蹙,不是不悅,而是……覺得怪異。付嬈安明明知道自己今日出征,就算平日懶散,今日也決不能忘。正想著,簡茶急急忙忙地從不遠處跑了過來。

她瞧見洛承君有些怕,不過還是硬著頭皮上前,左右環顧,尋找著什麼。洛承君看見簡茶,主動迎了上去。

“側王妃呢?”

“啊?王爺也沒瞧見夫人嗎?奴婢知道今日王爺要出征,所以早早起來叫夫人,可叫了半天也沒反應,推門進去才發現夫人沒在屋裡頭。奴婢想著夫人不能一聲不吭就自己來送王爺,便去花園找了一圈,也沒人,於是想著,大概是心急,所以自己來了。可沒想到……王爺這裡,也沒人……”

洛承君聽了簡茶的話,臉上顯出無奈來,他回頭掃了一眼城門聚集的赤甲軍,還有百餘普通軍。

“喬書律,你帶人挨個清查赤甲軍,看看側王妃有沒有混進去。”

“側王妃?”

喬書律驚愣,不過看洛承君的表情,不像是在開玩笑。想那付嬈安也是什麼事情都敢做的人,便點了點頭,帶著幾個人,挨個巡查了起來。

洛承君呢,側目看向了那百名普通軍,這些人有負責行軍糧草做飯的,也有搭建營帳喂馬的,總知就是負責三千赤甲軍吃喝拉撒睡的。

洛承君一眼掃過去,沒瞧出什麼異樣來。但他有種預感,付嬈安一定藏身在這些人裡頭。赤甲軍軍紀嚴明,混進去一個人的話,旁人易發現。為了以防萬一,洛承君才叫喬書律去巡查一遍。

實在是因為那付嬈安詭計多端。洛承君走近那百名普通軍,一個個掀起盔帽仔細檢視,到了最後一個,也沒看見付嬈安的蹤跡。

“王爺,三千赤甲軍已經互相巡查完畢,並未發現側王妃的影子。”

“嘖?難道是本王料錯了?”

洛承君蹙眉不解,這付嬈安此刻,能在哪兒呢?他心中雖然有些失落,但這出征時辰耽誤不得,便只好放棄。

“簡茶,若側王妃回去了,你便叫府中管家用飛鴿傳書知會本王一聲。”

“是,王爺。”

洛承君交代了簡茶一句,與杜妍娥告別,便躍身上馬。簡茶戀戀不捨地看著喬書律,卻不敢上前多言一句,生怕觸怒了洛承君,只能眼睜睜地看著他率兵朝著城外走去。

這行軍三個時辰,五十裡地。秋陽烈日,洛承君便叫大軍停下原地休息片刻,吃些乾糧喝點兒水。

喬書律將水囊遞給洛承君,洛承君心不在焉地接過,眼神一直不停地在休息的大軍身上瞟來瞟去。

“王爺,您還惦記側王妃藏在其中跟著出征了?”

“不是惦記,是預感。她之前一直吵鬧著要跟著我出征,被我駁了。你也知道,付嬈安是那種不達目的誓不罷休的女人。鬼點子還多,這一次臨行前還失蹤了,難道不叫人生疑?本王總覺得,她跟著來了……”

洛承君蹙眉,仰面灌了一口水。喬書律笑了笑,覺得是洛承君多疑了。

“這大軍都檢查過了,再說了,若是有生人混進來,一定會被發現的。王爺不要總是以從前的想法來想側王妃,興許側王妃這一次就聽話了,只是悲傷王爺要走,所以躲起來不相見而已。”

“聽話?呵呵……”

洛承君苦笑,付嬈安可跟聽話二字連不上關係。他一遍一遍的掃視,忽然,目光落在了一輛木板馬車上。

那馬車上裝的,都是營地做飯的傢伙什。最上面,扣著一口大黑鍋。那黑鍋是專門行軍打仗做飯用的,足有一人那麼長,半人那麼深。

付嬈安身材瘦小,若是藏身在裡頭,絕對不是問題。而最關鍵的是,洛承君看見那口鍋,在動!

那輛馬車停在一旁,沒人注意。那鍋便一浮一動的,好像有什麼東西要出來似的。

洛承君將手中的水囊扔給喬書律,自己躡手躡腳地朝著那馬車走去。剛走到跟前,只見從鍋底刺溜出一個人來,穿著兵士的盔甲,帶著盔帽。只是這盔甲盔帽顯然不合身,大的晃悠。

“哎呀,可悶死本姑娘了……”

刺溜下來的人海不知道洛承君站在了跟前,匍匐著想要躲到一旁的樹後去。結果直接撞上了洛承君的腳。

“呃……”

那盔帽晃晃悠悠的在腦袋上,遲疑地抬起,露出了付嬈安滿臉鍋黑的臉。

“嘿嘿嘿……洛承君你怎麼在這兒啊?”

付嬈安尷尬地笑著,洛承君哭笑不得,伸手一把拎起她,拽著走向一旁無人的地方。

“本王就知道……”

洛承君氣的想發怒,可看見付嬈安那張黑漆漆又可憐巴巴的臉,這氣又給生生地憋了回去。

“算了,本王話不多說。反正還沒出城多遠,五十裡而已,本王親自駕馬送你回去,用不了一個時辰!”

說著,洛承君便拉著付嬈安要走。付嬈安自然不依,一屁股坐在地上,耍起無賴來!

“我不回去!你若在臨行前發現我,那我便心服口服!可我已經跟到這裡了,你憑什麼還送我回去?你可知道,我在那口黑鍋裡頭,窩了整整三個時辰。還偏巧今日是秋老虎的日子,你以為我臉上的鍋黑是自己抹得?是我汗蒸在那鍋底,留下來的!”

付嬈安一邊說著,一邊抹著自己臉上的鍋黑給洛承君瞧。洛承君嘆了一口氣,還是搖頭。

“不行,你必須回去。本王說過了,此行不適合你跟著。你要聽話,本王打仗,顧念不了你太多的。”

“我不需要你顧念!我會照顧好自己的,洛承君,我求你了,你就帶我一起去吧。你也見過我上陣殺敵的樣子,我不絕不會拖後腿的!”

“不行!”

洛承君冷下臉來,付嬈安見他這般,忽然癟嘴,拉起洛承君的衣角,轉戰撒起嬌來了。

“王爺……”

“不行!”

“王爺!”

付嬈安直接貼了身子上來,滿是鍋黑的臉在洛承君脖頸處蹭來蹭去,還親了洛承君的臉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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洛承君被她磨得啞口無言,心中也泛起不捨來,口風也松了下來。

“你若非要跟著,也不是不行,但是……不能上陣殺敵。”

“啊?那我……好!”

付嬈安本想反駁,看見洛承君警告的眸子,立馬乖巧的點頭答應。不過這嘴上答應,心裡頭可沒有。

“不僅如此,平日也只能呆在本王的營帳裡頭,不能擅自外出。”

“好……”

“還有……”

“我餓了!”

付嬈安瞧這洛承君還有那麼多要求,趕緊打斷,可憐巴巴地看著他。

“我天沒亮就躲進來了,到現在,足足有五個時辰了,滴水未進……我餓了洛承君。”

付嬈安這麼一嬌嗔,擾的洛承君也忘記還想要說什麼了。他長嘆一口氣,拉著付嬈安坐在暗處,自己去取水和乾糧。

“王爺,您這是……”

喬書律瞧見洛承君的脖子和臉上都是鍋黑,驚愕地看著他。洛承君一愣,伸手摸了摸,才想起剛才被付嬈安蹭上的。

“唉,本王就知道!喬書律,本王叫你檢查的時候,你怎麼就不好好檢查呢?”

“啊?”

喬書律一臉懵,不解這忽然來的指責是何意。洛承君也沒多言,拿了乾糧和水便走開了。

看著付嬈安狼吞虎嚥,洛承君一邊用浸溼了的絲帕給她擦去臉上的鍋黑,一邊自言自語地抱怨著。

“本王怎麼就沒看看那鍋下面呢?真是……”

“洛承君,你就那麼不高興我跟著來了嗎?”

付嬈安冷眼瞪向洛承君,洛承君一愣,擠出一絲苦笑。

“沒有,你跟著來了也好,省的本王出征,每一日還要惦念你是否在洛安城內闖禍生事。”

“我在你眼裡,就那麼不省心?”

“你覺得……自己省心嗎?”

洛承君晃了晃自己手裡已經被染黑的絲帕,付嬈安想了想,沒有辯駁。

“那你以後提醒著我些,我可能會做哪一些不該做的事情。我從前就沒讓我爹孃和哥哥省心,還拖累了他們。如今,我可萬萬不能拖累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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