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請太醫!大家都回到自己位子!”皇后的神情是一貫的沉著冷靜。

眾人依言而行。

“將皇子公主帶回各宮,其他人先留下。”皇后的聲音不怒自威。

待得皇子、公主離開後,廳中只剩下後宮嬪妃和諸皇子妃。眾人都明白這是要徹查,一時間靜的連根針掉落地上都清晰可聞,越發顯得麗嬪間歇的喊叫更加悽楚。

皇上並未回到座位,只是站在麗嬪身前,眉頭越皺越緊。

等到太醫進來,幾乎能聽到眾人鬆口氣的聲音。

太醫戰戰兢兢的把過脈。其實看著麗嬪座位上血流的情形也幾乎能斷定孩子是保不住了。

太醫輕輕的搖了搖頭。皇后嘆了口氣:“容若,先伺候麗嬪到長恩宮歇息吧。”

“不!”麗嬪尖聲叫道:“皇上!”

麗嬪的眼淚滾落下來:“妾身不回去!皇上!您要為妾身做主!要為我們孩子做主!妾身哪兒也不去,妾身要在這看著!看看是哪個狼心狗肺的人害了我!”

皇后為難的看著皇上,建議道:“皇上,麗嬪現在這樣也不合適。”

皇上沒有言語。

皇后揣度一會,對麗嬪道:“那這樣吧,麗嬪,你先去後面收拾下,妥當了再出來。龍裔有損,無論是皇上還是本宮,都不會輕易放過的!”

皇后鳳眼掃了一下全場,人人都感受到她話中的意思,低下了頭。

皇上沉聲道:“好。”

麗嬪這才不言語。便有宮女抬過繡春軟塌,碧羅扶著麗嬪上了軟塌,先退下去。

皇上冷哼了一聲,走回自己座位。

長腿一伸,踢翻了身前的几案。

眾人心都提到了嗓子口。

在麗嬪收拾這段時間,皇后已經傳來伺候麗嬪這一胎的太醫以及她身邊的宮女、太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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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后正要詢問,碧羅匆匆走出來道:“啟稟皇上,皇后娘娘,麗嬪娘娘請求皇上稍稍等她片刻。”

皇后溫和笑笑道:“皇上,此事關係麗嬪,不如等她出來再問也不遲。”

皇上“嗯”了一聲。

等待的時間格外漫長而壓抑。

等到麗嬪臉色慘白、滿面淚痕的坐著軟塌出來時,廳中緊張氣氛更甚之前。

麗嬪掙扎著行過禮,攙扶著碧羅走到自己座位上。

皇上聲音冰冷:“皇后,問吧。”

先是太醫道:“麗嬪娘娘這一胎之前甚是平順,雖然害喜反應嚴重,但正是胎兒康健的表現。”

太醫微微看了一眼麗嬪,繼續道:“前兩日娘娘有一點見紅,但不嚴重,如無外因,斷不會無緣無故就落了胎。”

麗嬪一聽,更是眼淚像斷了線的珠子,泣不成聲:“皇上!”

皇上心裡有些煩躁,一擺手。麗嬪素知皇上脾性,也止了哭,一旁的碧羅用帕子給她拭淚。

傳喜、碧羅也被點到,二人所說與太醫之言並無出入,只說麗嬪這胎在今日之前並無半點流產端倪。

“看來是有人蓄意謀害龍裔了。”皇后皺著眉,目光從全場掃過,厲聲說道:“這可是謀逆大罪,本宮絕不會輕饒,在座各位如果誰知道線索,願意首告,皇上或可從輕發落。”

座下鴉雀無聲。

“看來是逼本宮徹查了。”皇后站起身,走到廳下,面朝皇帝跪下道:“臣妾失職,導致龍裔有損,還請陛下降罪。”

皇上沉聲道:“看來是有人存心了!皇后先不必自責,查清真相,找出兇手才是當務之急。”

“多謝陛下寬宥。後宮諸事,本是臣妾份內職責,還請陛下稍候,臣妾為陛下一一查清。”

皇上沉著臉“嗯”了一聲。

“今日麗嬪所用茶水、飯食都在這,陳、王兩位太醫,還請一一驗過。”

兩位太醫一一聞過、嘗過,又一一搖頭。

皇后皺了皺眉頭,朝向皇上道:“陛下,臣妾請查麗嬪今日服飾可有不妥。”

麗嬪再次哭泣出聲:“陛下,還請顧全妾身臉面。妾身的衣物都是碧羅伺候的,不會有問題的。”

皇上也皺了皺眉頭,看了眼臉色煞白的碧羅。碧羅這段時間被麗嬪安排伺候皇上,雖然尚未開臉入冊,但畢竟有了肌膚之親,皇帝對她也有幾分憐惜。

更何況麗嬪是後宮嬪妃,將衣物交由太醫當然查驗自然是有損顏面,但是皇后已經查驗過入口之物,此舉也是出於公心。

皇帝神情看不出波動:“皇后安排吧。”

“容若,你去取麗嬪剛剛換下的衣服。”

容若領命而去。不一會兒,從裡到外帶著血腥氣的衣服被拿到廳上。一些嬌氣的嬪妃已經拿帕子捂住了嘴。

麗嬪趴在几案上抽泣。

兩位太醫在一旁查驗了半天,仍然是搖搖頭。

皇后眉頭皺的更緊了:“容若,你帶兩個嬤嬤,和太醫一起查驗麗嬪今日所用薰香、頭油、胭脂吧。”

兩名太醫面露為難之色,仍然到麗嬪身邊,道了一聲“得罪”。

麗嬪已然開始尖叫起來:“皇上給嬪妾做主!”

皇帝在高高的座位上,神色未明。

兩名嬤嬤過來,一一查驗過麗嬪的頭髮、手指、連靴子也脫下了。

一旁的嬪妃看到麗嬪如此情景,心裡暗暗稱快。

只是兩名太醫仍然搖搖頭。

皇后正要說話,其中一名太醫突然皺眉道:“稍等。”又和一旁的太醫說了兩句。

旁邊的太醫也凝神,之後又點點頭。

皇后道:“王太醫,你發現什麼了?但說無妨。”

王太醫又嗅了嗅,確認了一遍道:“啟稟陛下、皇后娘娘,臣是聞到了一股藏紅花和麝香的味道。”

“什麼?藏紅花和麝香都是孕婦禁用之物,怎麼會有這種味道?”

“香味就在麗嬪娘娘附近,還請娘娘明察。”

皇后柳眉一擰:“既然如此,各位都將自己香囊解下來,以示清白。”

容若拿了個托盤,一一從眾人面前走過,眾人都將自己香囊解下,放在盤中。

兩位太醫緊緊盯著容若。

容若端著一盤香囊過來。

眾人心都提到嗓子眼。

兩位太醫分別查驗,突然陳太醫臉色鉅變,給王太醫使了個眼色,王太醫忙拿起陳太醫手中的香囊,嗅了一下,也臉色鉅變。

皇后心下滿意二人的表現,問道:“怎麼了?有什麼發現麼?”

“不是,皇后娘娘,這個,沒什麼。”王太醫結結巴巴,沒說出個所以然。

皇后提高聲音道:“皇上面前,如何敢隱瞞!王太醫,有什麼你儘管說!”

王太醫看了一眼陳太醫,一咬牙一橫心,硬著頭皮道:“娘娘,這個香囊有問題!”

王太醫雙手捧出一個繡著月宮桂花的香囊。

“這是誰的?自己站出來!”皇后厲聲問道。

只見孫思瑤面色慘白的出席,跪到廳上。

皇帝並不認識只是冷冷的看著她。

“妾身東宮太子嬪孫氏,見過皇上。”

“東宮?”皇上冷冷哼了一聲。

“皇上!”麗嬪哭的搖搖欲墜:“皇上給嬪妾的孩子做主啊!太子他好狠的心哪!”

眾人見她直接攀扯上東宮太子,都屏住呼吸,不敢出聲。

皇后溫聲建議:“皇上,既然事涉東宮,不如到前面請太子過來。”皇后頓了頓又道:“今日宴席人多,不如讓其他人都退了吧。”

皇上想了想,看了一眼座下的嬪妃和命婦,點點頭。

眾人既是好奇,想知道事情的後續,又被廳上的氣氛嚇到,心有餘悸的行禮退下。

不到半柱香時間,廳上只剩下幾個人,一下子冷清起來。

太子進來的時候,便看見孫思瑤一個人孤零零的跪在廳中,一旁的麗嬪眼帶怒火的看著他。

太子不知道出了什麼情況,仍然行禮如常:“不知道皇上召兒臣過來所為何事?可是孫氏做了什麼錯事麼?”

“殿下!就算您記恨妾身,可是妾身的孩子也是您的弟弟啊!你怎麼能下這樣的狠心!連自己的弟弟都不放過!”麗嬪厲聲哭道。

宮中有好幾年沒有孩子出生了,皇上也很久沒有對嬪妃如此上心了,此事實在觸了皇上的逆鱗,此刻被麗嬪一哭,更是火上澆油。

“兒臣不明白!”太子沉聲道。

“你還不明白!”皇上怒喝道。天子一怒,整個廳裡的下人都跪了下來。

皇后嘆了口氣,溫言勸道:“陛下莫氣壞了身子!”又朝向太子道:“你做了這等糊塗事,還不向你父皇請罪。”

太子雖然跪在地上,仍然挺直身子,不卑不亢道:“還請皇后明示,臣到底做了什麼糊塗事!”

皇上冷冷哼了一聲,皇后不說話,麗嬪低低啜泣。

只剩下跪在太子旁邊的孫思瑤欲言又止。

“孫氏,你說!”太子心中隱約有些不妙的感覺。

“啟稟太子爺,今日麗嬪娘娘在宴會上不幸小產,皇后娘娘進行了一番查驗,說是妾身的香囊出了問題。”孫思瑤一臉委屈的說道。

太子心裡一驚,這幾日孫思瑤經常去薛可的抱朴院,難道是薛可的手段,動了麗嬪的孩子?只是他面色如常,問道:

“你的香囊出了何種問題?你的香囊又如何會影響到麗嬪娘娘?”

皇后仍是一慣的端莊、雍容、溫和:“今日孫氏的座位正好在麗嬪的後面,孫氏的香囊味道自然能影響麗嬪。孫氏的香囊裡帶著藏紅花和麝香,這都是孕婦禁用之物。”

一旁的兩名太醫臉色變了又變,只是在場的人都沒有注意。

太子心下更驚,他不知道薛可的打算,腦中瞬間想了幾種保住薛可的方式,先是厲聲問道:

“孫氏,這可是你的香囊?”

“是妾身的。”

“香囊裡香料可是你親手所放?”

“正是妾身親手所放。”

“今日進宮,香囊是誰給你佩戴的?”

“正是妾身特意佩戴的。”

太子聽到孫氏的回答,眉頭越皺越緊。

“皇上!這個賤人好狠的心哪!”麗嬪又哭了起來。

“太子難道對孫氏的所作所為毫不知情麼?”皇后見麗嬪的哭喊將所有的矛頭都對向孫氏,又將話頭拉了過來。

“臣確實不清楚。”

“皇上!”麗嬪厲聲問著太子:“誰都知道孫氏是東宮最受寵的太子嬪!妾身之前都未見過孫氏,和她更無半點私怨,若無太子授意,孫氏怎麼會下此毒手?”

皇后微微看了一眼皇上的神情,心中慢慢揚起一個笑容。

孫氏剛剛的回答句句坐實自己,太子心中有些猶豫不敢貿然再問她。

只是孫氏卻不待他問話,委屈卻又清晰的說道:“啟稟皇上,皇后娘娘,太子爺,正是因為妾身親自裝的香料,妾身才確定,這香囊裡並無麝香和藏紅花等有礙孕婦之物。”

“太醫在此,你個賤人還敢狡辯!”麗嬪恨恨道。

皇后此時才注意到一旁的陳、王兩位太醫一直在擦汗,心裡莫名產生了一絲不安。整件事情進展的太順利,總有些不對。她剛剛反映過來,不對的正是孫氏的態度。

皇上用手指了指兩位太醫:“你們剛剛查驗過,這香囊裡有什麼?”

二人膝蓋一軟,跪在地上,看了一眼皇后,咬牙道:“這香囊正是麝香和藏紅花的味道。”

“妾身初通醫藥,斷不會弄混的!”孫思瑤挺直身子道。

太子看了一眼孫思瑤,又看了一眼跪在地上的太醫,心中有些底氣,朗聲道:“既然如此,還請皇上、皇后另召太醫來查驗。”

看著跪倒的兩位太醫不停擦汗,皇后心中的不安更加擴大,朝著孫思瑤喝道:“你一個太子嬪,又能懂什麼醫理?這兩位都是在太醫院多年的名醫,還能弄錯麼?皇上,依臣妾看,這孫氏不過是拖延時間罷了。”

只是這番話皇上並未聽進去,他朝一旁的曹公公揚了揚下巴,曹公公躬身退了出去。

曹公公動作迅速,不到一盞茶時間,已經將太醫院正副兩位院使都帶了過來。

待二人行過禮後,曹公公便命人端過一個小桌,將孫思瑤佩戴的那枚香囊擺到正中。

皇帝開口,帶著不容置疑的語氣:“你們查驗下這個香囊裡的香料到底是什麼?”

二人就算不明白來龍去脈,但看著跪倒中間的太子和廳裡的氛圍,也明白事情的嚴重性。當下開啟醫藥箱,用專門的剪子剪開香囊,將裡面的香料倒出來,一一分門別類,鋪在專門的紗布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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