卸了下珠寶和脂粉,保養的再好也看出了歲月的痕跡,容若一邊用沾著茉莉花水的的梳子輕柔地梳理著頭髮,一邊輕聲道:“宮女出生,再受寵也是有限的,更何況沒有根基背景,還不是任著您拿捏。依奴婢看,倒比淑妃她們更好對付。”

皇后點點頭,突然問道:“下午闕兒一直都在,你說這事會不會和闕兒有關?”

“王爺?”容若手上也暫停了動作:“娘娘您說王爺?可是王爺剛剛在這的時候什麼也沒說啊!”

“闕兒那孩子一向孝順,會不會是怕本宮難過才不說的。本宮越想越不對勁,宮染一個奴婢哪裡就那麼巧了,知道在御花園去哭著思念舊主?”

容若也被皇后的話說的懷疑起來:“娘娘,您這麼一說,還真是!宮染可是華嬪的奴婢,這麼說,華嬪也是王爺的人?華嬪之死也是王爺安排的?”

二人對視了一眼。容若不禁覺得後背發涼,她從小看著長大的秦王竟已經能揹著皇后操控後宮了?

皇后露出一絲笑容:“如若這樣,闕兒可真是長大了!本宮倒不能壞了他的大事!這個孩子,本宮有他這樣的兒子,還有什麼不滿足的?容若,明兒你幫我好好掌掌眼,本宮倒要好好看看這個宮染!”

宮中慣例,貴人以上的品級,除去病、禁足及皇后特許外,日日都要向中宮皇後請安,聽皇后訓導。而受到皇帝寵幸的嬪妃女子,無論品級,第二日都是要向皇后請安的。

皇上寵幸華嬪身邊侍女的訊息早已經在當天晚上就傳遍了後宮。

今日各嬪妃早早的便到了坤寧宮,要看一看這新受寵的宮染是何等人物。當年在華嬪身邊不過是安靜的丫頭罷了,倒也有攀上枝頭的一天!

果然今時不同往日,原本宮染不過是個姿色俏麗的丫頭罷了,今日她穿著杏黃色的半臂坦領服,下身一條煙霞紅的曳地長裙,腰間束著寬寬的革帶,越發顯得整個人身姿婀娜,神清氣爽。

她帶著一串金絲八寶瓔珞項圈,襯的頸項間的肌膚賽雪,還有一兩處可疑的紅點,嬪妃們自然知道那是昨夜留下的痕跡,不由又妒又恨,話語中不加掩飾的鄙視:“妹妹昨夜承恩,今日也不必如此招搖!怎麼向皇后娘娘請安都姍姍來遲,這眼裡還有娘娘麼?”

宮染也不理踩,上前跪下行禮,道:“皇后娘娘恕罪,奴婢笨手笨腳不會伺候皇上,手忙腳亂,所以來遲了。”

皇后心中自然是看不慣她這等輕狂的言行,面上卻笑道:“你第一次伺候皇上,自然要慌張些,在座的都是你的姐姐,也都是伺候皇上慣了的,以後你要向她們多學學規矩。”

一句話既安撫了眾妃,也不失皇后氣度。

宮染嬌怯怯的應聲“是”。皇后命人在下角處賜了座。

淑妃便摸摸鬢角的華勝,試探問道:“這宮染以前不過是華嬪的一個奴婢,現在也爬上枝頭了,和咱們姐妹平起平坐,不知道以後要怎麼稱呼啊?”

“此事本宮心中有數,淑妃就不必操心了。妹妹們沒事就散了吧,宮染你新來乍到,先留下,本宮還要教你些規矩。”

眾人只當皇后要調教一番,個個帶著幸災樂禍的神情看著宮染,又魚列退下。

熱鬧的坤寧宮陡然安靜下來。

皇后靜靜的打量著眼前的宮染,果然年輕勝過百般脂粉,她一張臉乾乾淨淨,白皙的肌膚上無任何脂粉痕跡,透著少女才有的光澤感。整個人細細看來有點異邦女子的特點,鼻樑高聳著,嘴唇不似中原女子崇尚的櫻桃小嘴,相反有點豐厚,有種野性未馴的風情。

皇后笑了笑:“華嬪以前在宮中就頗受皇上寵愛,可惜她沒有福分,早早就走了。你既然有福氣承了寵,不知道有沒有福氣長長久久的?”

宮染盈盈拜倒:“宮染當然想長長久久的在這宮中,還請皇后娘娘指點。”

“你懂事當然最好不過了。那麼你和本宮說說,你處心積慮的接近皇上是為了什麼?”皇后突然一改之前的溫和,厲聲問道。

宮染卻沒有想象中的驚慌,她跪在地上,不緊不慢的回道:“華嬪是奴婢的主子,華嬪娘娘想做的事就是奴婢想做的事,不知道娘娘可會助奴婢一臂之力?”

皇后不著痕跡的笑了一笑,看了看自己精心保養的手,半晌道:“起來吧!華嬪妹妹走的可憐,她的心願本宮自然是要成全的。”

御書房內的皇帝批改了一下午的奏摺,正覺得頭昏腦漲,站起來走到書房門口,只見入夏後的陽光有些刺眼,蟬鳴聲陣陣。

曹公公在一旁笑道:“皇上可覺得聒噪?老奴過會就找人去粘蟬。”

皇上擺擺手:“老燕攜雛弄語,高柳鳴蟬相和。驟雨過,珍珠亂撒,打遍新荷。這夏日裡有些蟬鳴才應景,是不是?”

曹公公笑的眼睛眯成一條縫:“還是皇上情致高雅!老奴盡想著些俗事!”

“哈哈哈,你個老東西!哎,那是誰過來了?”皇上眯著眼,看著殿前一個身影嫋嫋婷婷的走過來。

“喲!看著好像是宮染姑娘!”曹公公也眯著眼,由於宮染尚未封號,只好含含糊糊的叫著。

“哦?”皇上興致更高。果然走到跟前,正是宮染,一身杏黃嬌紅,看著賞心悅目。

“你怎麼到這兒來了?這可不是你隨便來的地方!”

“奴婢當然知道!奴婢本來也不敢打擾皇上,只想遠遠的看一眼皇上就走的!可是,誰讓奴婢有福氣,正好遇見皇上在這兒呢!”她毫不避諱的挽住皇上胳膊,嬌滴滴脆生生的說著,又仰起頭問道:“皇上要怪罪奴婢麼?”

皇上哪裡還有怪罪的心思,點著她的鼻子,故意板著臉道:“這麼任性,朕是該懲罰你,你倒說說,要怎麼罰?”

宮染笑嘻嘻的將臉埋到他懷中,紅著臉不依的叫了一聲:“皇上!”聲音嬌嬌嗲嗲,腰肢款款軟軟。

皇上爽朗的笑著,摟著她走進御書房。

曹公公悄無聲息的帶上門,守在殿外。裡面傳來陣陣嬉笑聲。

遠遠的看見皇后儀仗過來。前面是四對宮女打著宮扇,鳳鸞車上坐著端莊賢淑的皇后,一旁是坤寧宮裡最受皇后信任的容若姑姑。

曹公公忙讓自己的徒弟上去支應著,自己小心翼翼的走到殿門前,聽得裡面沒有什麼動靜,大聲稟報:“皇上!皇后娘娘過來了!您要見麼?”

“有什麼事讓皇后明天說吧!”曹公公剛應了聲,裡面又傳來皇上的聲音,顯然是改了主意:“行了,你讓她進來吧。”

曹公公領著皇后進來時,卻沒看見宮染的身影。他心下奇怪,面色如常的站在一旁。

皇后行禮後起身道:“夏日白晝漫長易乏,皇上還是歇個午覺才好!臣妾帶了荷葉消暑湯,皇上可要嚐嚐?”

“嗯!有勞皇后了。”皇上有點含混不清的說:“朕正覺得有點睏乏。”

曹公公端上容若遞過來的匣子,裡面又涼水湃著一碗清涼茶湯,既不過分冰爽,又看著清新怡人。

曹公公將荷葉湯端上去,隱隱看見龍椅前的桌案輕輕晃動了一下,心下瞭然。不由感嘆這宮染姑娘真是不可小覷啊。

“皇后今日來找朕何事啊?”

“皇上,臣妾過來是向您討個主意的。”皇后的笑容永遠是恰到好處,看著既溫柔又妥帖:“皇上昨兒個可是給後宮添了個妹妹,臣妾也替皇上高興,只是這名分上,不知皇上可有主意?”

皇上深吸一口氣,像是在極力忍著什麼,問道:“那皇后有什麼主意?”

“臣妾想,一般的宮女奴婢承寵,總是從最低階的選侍、才人開始。”皇后看了看皇上顯然不贊同的臉色,笑道:“不過,宮染不一樣,她是華嬪的舊人,看在華嬪妹妹的份上,這位份呀,倒是可以提一提。依臣妾,倒是直接封美人的好,皇上意下如何?”

皇上心中自然知道這已經是連提了兩級了。剛要點頭答應,卻覺得身下傳來一陣輕微的疼痛,緊接著又是一種無與倫比的舒坦。

他不由長長舒了一口氣,半眯著眼靠在龍椅上。皇后也搞不清皇上的用意,只好站在那兒等著旨意。

半晌,皇上終於開口:“皇后說的對,宮染不同於一般宮女,這也是華嬪對朕的情意,就封她為昭儀吧!封號麼,朕想想,就用麗字吧。皇后覺得如何?”

皇后感覺臉上的笑容幾乎快要忍不住了,一個小小的宮女剛剛承寵而已,竟然直接躍過選侍、貴人、才人、美人,直接封為昭儀,還給了封號,這可是很多宮裡的嬪妃都沒有的,這看來又是要盛寵一時的模樣了!

皇后再三想著不能壞了秦王的計劃,才壓下心中的不滿,笑道:“既然皇上給她這份臉面,臣妾就先替麗昭儀謝過皇上了。臣妾這就回去準備準備,將麗昭儀的住處也好好收拾一番,回頭皇上去也方便的。”

“嗯!還是皇后妥當!”皇上讚賞了句,又想起一句話:“對了,麗昭儀不必挪住處,就住在華嬪以前的長恩宮吧!她品級還不夠,那麼長恩宮也先別安排其他人住了,回頭提了品級再說。”

“皇上對麗昭儀可真好啊!臣妾都要吃醋了。”皇后半真半假的開著玩笑。這話裡話外的意思竟是很快就要將宮染升到一宮主位麼?她一個小小的昭儀,居然能獨佔一個長恩宮!

皇上哈哈笑了兩聲:“皇后也和朕開玩笑了!朕的皇后可是天下最賢惠的女子,看來是朕的不對了!榮達,去將滇西進宮的那對翡翠鐲子拿過來,給朕的皇后!”

皇后半嗔半笑道:“皇上又打趣臣妾了,依臣妾看,皇上真心想送的可不是滇西的鐲子,而是山西的陳醋吧!”

一語說完,皇上更是笑了半刻,道:“大暑天的,榮達,先送皇后回去歇息,晚上朕過去坤寧宮用膳。”

皇后笑著應下,又行禮告辭。

這邊,皇上的桌案下鑽出一個小腦袋,一頭發絲微微有些凌亂,嘴唇微微有些紅腫,一雙眼亮晶晶的看著皇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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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上被她崇拜又馴服的眼神看的心情大悅,輕輕摩挲著她的唇,戲謔道:“這下滿意了?”

“嗯!”宮染用力點點頭,整個人撲在皇上腿上,輕輕道:“皇上對奴婢太好了!奴婢都不知道該怎麼報答皇上!”

皇上用手指勾起她的下巴,小臉上充滿著少女的涉世未深的感激,皇上心中也生出幾分憐惜之情:“好了,以後就不要自稱奴婢了,麗昭儀。”

宮染嚶嚀一聲,低低道:“宮染永遠都是皇上一個人的奴婢。”

“傻丫頭。”皇上將她抱起在懷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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麗昭儀?薛可看著曹公公派人傳來的訊息,皺起了眉頭。

“才死了華嬪,怎麼又來了個麗昭儀?還是華嬪身邊的人!”南宮也覺得不妙,在玲瓏閣來回踱著步子。

“南宮,你別轉了,轉的我頭暈。”薛可用帕子捂著太陽穴,低低說了一聲。

“這訊息什麼意思?可能是秦王的人?什麼叫可能?到底是不是?”南宮聽話的住了腳,但又忍不住看了一遍這簡短的訊息,稍稍有些抓狂,反問著薛可。

“曹公公能在短短幾日做個推斷已然不易,既然是這麼說,肯定是發現什麼蛛絲馬跡。你我不能苛求曹公公任何話語都有真憑實據。”薛可客觀的評價。

“那是自然。”南宮當然知道曹公公能送出這樣一份情報來,已經殊為不易:“看來這麗昭儀是敵非友了!”

薛可點點頭:“眼下殿下的處境極為不妙。”

“可不是!華嬪的事情皇上心中芥蒂尚未去除,又來個吹枕頭風的麗昭儀!更何況,上次朝臣為殿下說話,皇上吃了個暗虧,這幾次皇上明著是讓殿下多讀書修身養性,實際上卻將幾件重要的事情都交給了秦王,這是有了戒備之心啊!”

“皇上和殿下本就父子情分淡薄。”薛可正要往下說時,門口傳來太子的聲音:“什麼淡薄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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