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遙最近不知怎麼的,薛可去了幾次莫三娘的店也沒遇見他。倒是莫三娘說,有個翰林筆墨店的夥計過來打聽她在不在。

“哦”薛可應了一聲。

她不是不記得這家店,更不是不記得阿闕。只是一直在猶豫。

她不是不通世事的人。她知道自己爹爹是支援太子的,也知道忠順侯府是向著皇后的,而皇后膝下有自己的三王爺。

即使拋開這些不談,任遙也說了,那個侯府六少爺人品很是一般。

更何況,還有那些什麼開過臉的丫頭。

這些事縈繞在她心頭,讓她一直不去想,也避免從東肆那邊走。

可是,阿闕派人來找她了。

薛可又莫名想起他的笑。那日的春光,和煦的風,飄舞的帷幔和哭泣的美人,還有那只大烏龜,都很美好。

管他呢!薛可在心裡對自己小聲的說,又不是要怎樣!她輕易就說服了自己。

匆忙和莫三娘打了個招呼,她牽著自己的馬,翻身上馬就去了東肆。

翰林筆墨店並不難找。

只是店面不大不小,生意不好不壞,看著很不起眼。店主是一個三十多歲的中年文人,帶著文士方巾,一身的斯文。

薛可細細打量了一番。

“姑娘要買些什麼?”

“我是來找阿闕的,他在麼?”

店主被阿闕這個稱呼小小的怔了一下,立馬反應過來,又細細打量了一番眼前這個身量未足卻有著驚豔絕色的小姑娘,忙將她讓到裡屋:

“原來是薛家小姐!這邊請!主子今兒不在。”

“前兩日是阿闕找我麼?他找我有什麼事情?”

店主雖然知道她的身份,還是對她口中的稱呼無法做到心平氣和,笑道:“是主子想看看您在不在。”

她正想著,卻聽見門口傳來響動,店主面上一陣驚喜,快步出去。

薛可扭身,只見阿闕走了過來。

她心跳快了起來。

“你怎麼來了?”兩個人不約而同問道。

兩人對視一眼,又忍不住嘴角上揚。

阿闕陪著她出來,兩個人縱著馬到了護城河邊,已是暮春季節,漫天的楊柳飛絮。往年薛可都很煩這些飛絮,今年突然覺得也很好。

阿闕一打眼卻看見了薛可腰間的掛件。

薛可順著他眼神,得意的取下來:“好看麼,告訴你,這其中一個是我刻的,你猜猜哪個是?”

他啼笑皆非的看著面前兩個紫檀雕刻的兔子,先是震驚了片刻,然後心裡一陣莫名的情緒,看到自己的刻件和她的串在一起,心裡有種奇特的欣喜與滿足。

可另一方面,他還是板著臉:“另外一個是誰刻的?”

“不知道是誰,是一個和我一樣很有眼光的人。”薛可詳細的給他講了一遍黑檀的故事,然後問道:“巧不巧,是不是很有緣分?”

阿闕心裡那種莫名的情緒更加強烈:“你都不認識對方是誰,怎麼就能將他的刻件佩在自己身上。如果是個浪蕩子呢?如果是個心術不正的人呢?”

阿闕現在慢慢回味過來了。世人都說他是謙謙君子,溫和知禮,只有他自己知道,對於喜歡的東西他有著偏執的佔有慾。

對於眼前這個小姑娘,他已經暗地裡和任遙較著勁,和太子較著勁,眼下居然和一個雕刻件的刻工較上勁,而那個人,居然還是自己!

阿闕自己也覺得不可思議,啼笑皆非。

薛可一臉懵懂:“我掛我的小兔子,和他是什麼樣的人有什麼關係!阿闕,你還沒猜哪個是我刻的!”

阿闕仔細看了眼另外一隻兔子,雖然形態未出,手法不熟,細細看,也頗有幾分大道至簡的味道。

寵溺地笑了笑,阿闕指著薛可那只兔子,對她說:“喏,這兒,從這邊再刻上一刀,耳朵就出來了,這邊,應該這樣。”

阿闕一邊比劃,薛可聽得入迷,從腰間掏出自己的刻刀,遞給他:“你來。”

阿闕端詳了一下,刻刀是西域那邊的款式,刀鞘上是紅紅綠綠的寶石,格外華麗,刀柄上刻著一個“薛”字。拔開刀鞘,刀身窄而鋒利。

阿闕點點頭,贊了一聲:“好刀!”

他看上去只是隨意修了幾刀,確是化腐朽為神奇,另外一隻看上去賴洋洋又嬌憨的兔子便出現了。

薛可立馬崇拜的看著他:“阿闕!你好厲害!”

阿闕輕輕避開她冒著點點星光的眼睛,那眼裡的光芒讓他無法直視,只覺得夏天已然到了,背上一層薄薄的汗。

“哇!”薛可仍然在驚歎:“阿闕,你刻的真好!這才像一對兔子!”

薛可滿足地將掛件小心翼翼的掛在腰間。

陽光照在她臉上,一層淺淺的絨毛,顯得她有幾分稚氣,又有幾分撩人。

阿闕看著一對兔子,心裡一陣陣滿足,忍不住還是說:“以後你喜歡什麼,我給你雕,不要隨便掛別人的。”

雖然那個也是自己雕的。

薛可完全沒有察覺他話裡的醋意,認真點點頭,突然又想起什麼,將刻刀塞到他手中:“這把刀送給你了!”

“刀不錯,你自己留著吧,我這兒有呢!”

“這刻刀是我爹爹麾下的馬副將送給我的!好看吧!不過我看你用著才是人刀合一呢!我用著就不是那麼順手。”

薛可嘟嘟嘴,把右手遞到他眼前:“,你看看,我之前刻了個扇墜兒,手指都被戳破好幾個洞!”

阿闕看著她白白嫩嫩的手指上肉粉色的指甲,雖然看不到任何瑕疵,還是依著她點頭道:“那是不好,你爹爹那幫副將魯莽的很,怎麼盡送這些危險東西?”

薛可卻護短的很:“也不是魯莽,還是我不會用啊,不許你這麼說他們,他們都是頂好頂好的人!”

阿闕無奈的笑了笑,順手就接過了她的刻刀,放到自己腰間。

薛可在莫三娘的酒肆再見到任遙時,不由大吃一驚,素來自詡為翩翩美男子的任遙居然看著有些憔悴,下巴上也冒出些青色的胡茬。

“三娘,任遙這是怎麼了?難不成天天想我想的茶飯不思麼?”

莫三娘媚眼一轉,咯咯一笑:“小可可你猜對了一半!你遙哥哥是為情所傷,想人想的茶飯不思,不過呀,可不是想你!”

薛可一聽便來了興致,牽著莫三娘的袖子忙問道:“任遙有心上人了?三娘,快說來聽聽!是哪家的小姐,怎麼還累的他如此神傷?任遙,你不是應該手到擒來麼?”

任遙白了她一眼,嘟囔道:“三娘,今天的羊肉沒有羶味,一點也不好吃。”

莫三娘也不搭理他,笑嘻嘻對薛可道:“可惜你任遙哥哥看上的可不是凡俗的閨秀小姐,是個小仙姑!”

薛可一聽,搭上莫三娘的胳膊,將她拉到桌前:“三娘,你快點,慢慢講來!”

莫三娘不顧任遙的白眼,細細講給薛可聽。

原來任遙前段時間陪他孃親去京西的白雲觀上香,路上遇見了一輛拋錨的馬車,任遙便上前幫忙,不經意間見到馬車裡坐著一位絕世無雙的道姑,任遙便失了魂魄。

偏偏這道姑神秘的很,任遙動了暗幫的力量,居然沒有打聽出來歷,弄的任遙自己都懷疑那天是不是幻覺了。

“真的假的?道觀中還有這般人物?多大年紀,你在哪裡遇到的?你沒到那兒再找尋找尋麼?”

“怎麼沒找尋,我都去那蹲一個月了,連個人影都沒看見,旁邊的女觀我都問遍了,都沒有這樣的人物。”任遙鬱悶的喝了一口酒。

“她多大年歲?長什麼樣子?什麼打扮?”

任遙閉著眼想了想:“二十左右的年紀,一身玉白道袍,戴著白玉荷花冠,長的,嗯,很白很白,白的很透。很好看!”

薛可見他一臉情思的樣子,不由又好笑又好氣:“你當時怎麼沒問問她姓什麼,怎麼不護送她回去?這可不像你任公子的風格啊!”

“我怎麼會沒問!不過她一句話都沒和我說!她的丫頭也是冷冰冰的!”一提到此,任遙更加鬱悶。

“既然你在道觀裡打聽不到,是不是在家修行的哪位小姐?”

任遙眼睛一亮:“閨閣中事情不方便打聽,你回去問問你孃親。”任遙越想越覺得可能:“你說的對,她渾身氣質更像是大家閨秀,不對,就像是公主。”

任遙這才有心思轉到薛可身上,懶洋洋的問道:“你怎麼樣?對那個侯府的老六膩味了沒有?”

“才沒有!”薛可立馬否認,又揚起頭得意道:“阿闕可厲害了!改天我介紹你們認識。”

任遙一副不可思議又敬謝不敏的樣子,趕緊搖搖頭。

薛可也不理解他們為什麼互相不認識還莫名的這麼鄙視對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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薛夫人正在安排端陽節的事宜,被薛可纏前纏後鬧得頭疼:“糖糖,你讓娘消停一下好不好,你這麼大姑娘,不學著理家,天天都打聽的什麼事情啊?誰家閨秀不學女工持家,修的什麼道?孃親可沒聽說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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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的沒有麼?孃親你再想想!”

“真沒有!”

“娘,你也不知道啊!那我下午出去一趟!”

薛夫人無奈的搖頭,擺擺手道:“去吧去吧,省的在家裡給我添亂。”

薛可得意的換了一身衣裳,牽著馬出了薛府。

拐進了東肆裡的翰林筆墨店。前兩天她已經將仙姑的事情告訴了筆墨店老板,讓阿闕幫忙查查,今日正好去看看有沒有結果。

薛可一進去,夥計便稟報了掌櫃,將薛可迎進了裡間。

“阿闕最近能出來麼?”

“姑娘進去就知道了。”掌櫃的一臉斯文的笑笑,做了個“請”的手勢。

薛可心下撇撇嘴,剛進院子,便見院子裡站著一個銀色袍子墨綠腰帶的男子背影,一襲銀袍被日光暈染,泛著淡淡的光暈。

“阿闕!”薛可驚喜的叫了聲。

阿闕轉過身,今日陽光正好,她一襲雨過天晴色窄袖雲肩襖衫,頸項間戴著一串粉紅色的珍珠項鍊,格外嬌俏。

“怎麼又打聽起道姑了?”阿闕打趣的看著她,又忍不住輕輕撇嘴:“你那個任遙呢?他不是訊息廣的很麼?”

“可不就是任遙的事情麼?”薛可嘆口氣:“任遙遇見了一個小道姑,又打聽不到她的訊息,最近正失魂落魄呢!”

說著便把任遙遇見那人的細節一點點說給阿闕聽:“任遙這次是真栽了,神魂顛倒,說話也顛三倒四的,一個小道姑,他非要說人家是公主一般的氣質。”

阿闕聽說是任遙的心上人,心裡莫名其妙就高興了幾分,仔細在心裡搜尋了一遍,皺了皺眉:“京城中倒是有一位公主在修道!”

“哦?是誰?”薛可也來了興致。

“任遙遇見的應該不會是她吧,這位倒不是本朝的公主,是前朝的公主,本朝一直善待前朝王室,但柴家一直人丁不興,如今只剩一位嫡公主,聽說從小身子生病,多少名家大夫問診也不見好,倒是一個道姑說是天命氣數,收了她做徒弟,身子才慢慢好的,如今那女子便在家修道,說是已經發下誓願,終身不嫁,侍奉道門。”

薛可揚揚眉,不在意的說道:“這些鬼話,我才不信!也說不定是朝廷忌憚他們,編出來的謠言,誰知道小時候是生病還是中毒呢?”

阿闕不贊同的看看她,無奈的嘆口氣,輕輕搖頭道:“阿可,慎言。你怎麼說話百無忌憚的?”

“這不是沒有外人麼!”薛可狡黠的笑了笑,阿闕看著她的笑容,掩飾的端起茶杯喝了口茶,只覺得今天上的春茶格外甘甜。

“我知道了。”阿闕看看時間:“今日出來時間緊張的很,阿可,回頭將這位公主的資訊送給你。”

“哦!”聽說他馬上要走,薛可下意識的有些失望。

“對了,阿可,母,呃,皇后娘娘生辰,你入宮麼?”他心裡也捨不得,只是他出宮一次時間有限。

“不知道,往年有時候去,有時候也能躲掉。反正也沒意思,一堆夫人坐在一處,拘束的很,而且宮裡的宴席也難吃的很。”薛可無所謂的繞著自己雲衫上的穗子。

“今年過去吧!”

“為什麼?”薛可偏著頭問道。

“為了我行不行?”他笑著問她。

他笑的誘惑,她瞬間臉就紅了。

半天反應過來。心裡甜絲絲的。

為了他,難道阿闕的婚事是皇后娘娘,他的姑母決定的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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