忠順侯府的五少爺一臉尷尬:“岑妹妹,對不起,王爺他走到半路突然想起一件事,就離開了。”

看著他心底一直傾慕的岑妹妹泫然欲泣,他不由手足失措:“都是我不好,讓你失望了。王爺他本來已經過來了,我也不知怎地,我也不知道什麼事,他就離開了。你別難過,下次還有機會。”

她心裡明白,哪裡還有機會,只這一次,她費了多少心思!這一個多月的精心佈置與憧憬都化作泡影,或許是沒有緣分,或許是他壓根就瞧不上,想到此,她不由垂下淚來。

五少爺在一旁想勸又不知如何去勸。

薛可透過假山的漏洞看著遠處的美人在拭淚,只聽到身旁一個聲音“你在看什麼?”

薛可沒有轉身,只是側了側身子,讓出一點空位出來,也問道:“她在哭什麼?”

三王爺也湊過身子,蹲在她讓出的一側,看見前方亭子裡正是自己的岑表妹和五表弟。

他其實對這個表妹不大有印象,今日五表弟約他到後花園,具體什麼事情又不說,他想著畢竟是母后孃家侄子,也算是從小就熟悉的兄弟,便跟著過來了。

只是到了花園裡聽到琴聲,他心下便明了了。每年都有幾個閨秀藉著各種途徑製造偶遇,有的是訴衷情,有的是奇奇怪怪的摔倒在他身上,不一而足。

他心裡一陣冷笑,沒想到他視為自家人的忠順侯府中也不乏這樣的設計。

他隨便找了個藉口就離開了,倒是這邊看見一個小姑娘趴在地上看的津津有味。

薛可自小是被人寵大的,薛府中以他爹爹為典型,對薛夫人,對她都是放在手心裡呵護的,因而薛可自小便認為男人都是應該這樣的對女人的。

以至於一段時間她覺得這天下最討厭的便是史姑娘的爹爹,因為史將軍就是無可救藥的重男輕女。

薛可此刻看到美人姑娘蹙眉落淚,便下意識的認為是新進亭子的那個男子唐突了她。

“那個男人是誰?他幹嘛惹惱美人姑娘?”薛可有點不忿的問身旁的人。

“啊?”三王爺沒有反應過來。

薛可轉身看了看身旁這個沒有回答的人。

身邊的人衣著華麗,白色的外袍上繡著金色的祥雲花紋,腰帶上嵌著一塊羊脂白玉,整個人便如這塊無雙美玉,看上去溫潤光澤。寒星似的眸子看著人時,便有種深情的錯覺。

薛可怔住了,突然想起前兩天看到的書中說“與玠同遊,冏若明珠之在側,朗然照人”,當時還笑著對任遙說,這文人拍馬屁真是沒有底線。

此刻,她忘了要說的話,下意識的說了句:“你真好看。”

三王爺心中好笑,他聽到的誇獎無數,說他氣質高貴、有逸群之才的有之,說他學通古今,文武雙全的有之,說他龍章鳳姿、禮賢下士的有之,倒是沒人這麼直白的說他好看。

雖然他知道自己是好看的。而且他也知道,面前的小姑娘是好看的。

一身嫩黃衣衫,頭上扎著一圈小金鈴,雖然還小,眉眼之間已是遮掩不住的豔色,一雙眼睛靈氣四溢。只是趴在地上,裙襬上沾了一圈泥點。

薛可過了一會也反應過來自己有些失態,不過她向來自己能化解尷尬,忙自來熟地問:

“你看到那個美人姐姐了麼?我剛一直在這聽她彈琴,彈得特別好!那個男人一進來,她就不彈了,然後就哭了。一定是那人欺負了他!我們過去看看!”

說著便想拉過他過去。

他嚇了一跳,忙低聲道:“你不懂!”

想了想道:“這男女之間,你還小,不懂,這是他們的情趣。”他想想這個五表弟話裡話外對這位表姑娘的愛慕,覺得也不錯。

“怎麼可能?”薛可站起來,叉著腰,質疑的看著他。

她大概才十一二歲?三王爺在心裡想著,一臉的稚氣,身段也還是個小姑娘,氣呼呼的看著自己。

“什麼情趣?我怎麼不懂。如果兩情相悅,那個姑娘應該是含羞帶怯的看著他,眼角眉梢都是掩不住的笑意,喏,應該是像這樣!”

薛可然後給他演示了一個什麼是兩情相悅,帶著情趣的笑容。

她微微低下頭,露出一個孃親日日叮囑的,在別家夫人前要展示的,恰到好處的笑容。

他喉間忍不住逸出一絲笑來。

她抬起頭看著他,他笑的真好看,她忍不住在心裡又說了一遍。

那邊五少爺哄著岑姑娘回了房。

“你是誰家姑娘,在這做什麼呢?”

薛可見美人已經回去了,也收了打抱不平的心思,指了指池塘的大烏龜道:“我在看它呢!比我們家玄武大將軍還要大上一圈!”

“玄武大將軍?你們家的烏龜?”他忍不住笑道:“這個大將軍是你封的吧?你倒是說說,你們家那只大烏龜有什麼本事,能封大將軍?”

“將軍者,為軍之將者也,它特別厲害,它如果在石頭上曬太陽,旁的龜都不敢上那塊石頭,說明它地位超越,卓爾不凡;你如果戲弄它,它動都不會所動,說明它內心堅定,不輕易為敵人所惑。所以就算是我封的,我也不是亂封的!”

“呵呵!小姑娘家家的,倒是好大的口氣。你見過真正的將軍麼?”

薛可聽他一問,倒笑了起來:“我爹爹以武定邦,鎮守一方,廝殺戰場,便是真正的大將軍!你才沒見過吧!”

他聽得這番話,倒是仔細打量了一下眼前小姑娘:“原來你是薛將軍的千金。薛將軍是朝中戰神,確實了不起!”

薛可平生最崇拜、最喜歡的便是父親,聽得他如此推崇自己父親,不由心生親近,笑道:“那當然!不過你也很有意思,你是忠順候府家的小公子麼?想不到侯府也還有你這般見識的孩子。”

他不由好笑,她明明比他年紀還小,卻是一副點評晚輩的口氣,她的小臉在陽光下白裡透紅,透出細細的一層絨毛,粉嘟嘟的小嘴嬌俏的上揚,頭髮上、手上還有些泥點,可她絲毫不在乎,一雙大眼睛瞪著他,他不由看的有些走了神。

“你叫什麼?排行第幾?”薛可側著頭問他:“你應該多笑笑的。”

他本來是笑的,聽她這麼一說,反而收起了笑容,板著臉說:“你一個小姑娘家,手上、身上都是泥,還不去整理下!”

薛可無所謂的拍拍手,前兩天剛下過雨,地上有些潮,拍了拍還是有些泥印,撇撇嘴道:“糟糕!回去孃親又要罰我了。”

“罰你?要不要緊?”閨中女兒身份貴重,確實京中貴家都管理甚嚴。

薛可看著他眼中的擔心,一臉委屈道:“怎麼不要緊!”

“說起來這也是你們侯府待客之道的欠缺!”薛可強詞奪理說了一句,然後狡黠的笑了笑:“算了,我也不計較了,你笑一個給我看看吧!”

他從來沒有被人這樣調戲過,有點啼笑皆非。聽到自己暗衛的聲音,知道有正經事情,當下轉身。

薛可以為他生氣,不由著急道:“喂!”一把抓住他衣服,那纏著金絲的白袍上便浮現一個泥乎乎的手印。

他看了一眼她的手,薛可不由訕訕地放了手:“不好意思,我忘了!”

“我叫阿闕。下次笑給你看。”他想摸摸她的頭,想了想還是罷了,只是輕輕摘走了她頭上一個小金鈴:“這算是你賠我衣服的。”

薛可回到家,一頓批評自然是少不了的。薛夫人一邊氣的不停數落,一邊說著別的閨秀多麼得體大方。

這次稍微有點新意的是,薛夫人不住嘴的誇著三王爺,說是言談舉止天然貴氣,和忠順侯府家的孩子們在一起,鶴立雞群,光彩照人。

薛可心裡想起白天見的那人,便有些不服氣:“那是三王爺,是皇上的嫡子,當然得端著架子,再說侯府家的孩子怎麼好超過他的風頭?當然得襯托著他,而且,娘,你又沒有見過侯府所有的孩子,怎麼就說都比不上三王爺?”

薛夫人聽她說的也有幾分歪理,笑罵道:“旁人再襯托,也得自身有這個本事!你還好意思說,你看看你,哪家姑娘去別人家做客弄的一身泥的,你娘的老臉都被你丟淨了!這麼大的姑娘了,走路還能摔跤,你今天看到沒有,秦夫人張夫人都在掩著帕子笑你呢!回頭指不定又傳出來了!”

“笑就笑唄!反正她們每次參加聚會就是為了去笑話別人的!”

薛夫人氣的輕輕擰了一下她胳膊:“你就不能給娘省點心麼?”

薛可哎呦叫了一聲,用手拈起蜜餞盒裡的糖漬李子,敷衍的點點頭:“我下次注意,下次注意。”心裡卻又想起那個小公子,想著他肯定當時沒去前廳,那樣的人物,管他什麼三王爺,肯定能把他比下去,說不定就是為了避讓三王爺才去的後院。

他笑起來可真好看!她託著腮想著下次講個最好笑的笑話給他聽,整理了一下自己壓箱底的笑話,薛可倒是自己先傻笑了一會。

薛可出府最常找的人就是任遙了,全京城最能幫她打聽事的也是任遙,所以薛可想查那人的身份,第一個想到的就是任遙。

任遙一臉鬱悶的吐出嘴裡叼著的草:“什麼小公子,有那麼好看?比你大哥我還好看?”

薛可仔細端詳了一下任遙,很認真的品評道:“論長相,倒是沒有你英氣,眼睛比你長點,有點桃花眼,身量麼,可能和你差不多高,比你瘦削些,但是,還是比你好看點。”

任遙沒好氣的說道:“你大哥我就是標準的美男子,比我英氣的,都是莽漢子,比我好看的,都是小白臉。可可,你好歹是將門之女,怎麼能喜歡一個小白臉?”任遙不無痛惜的嘆口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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薛可皺皺眉:“哪裡小白臉了?你才小白臉!”

轉頭不想理任遙,過了一會兒,又纏上去:“好啦!任遙,去幫我打聽打聽啊!你快去看看,忠順侯府有幾支?他是旁支還是嫡支?幾房的?家裡還有誰?有沒有定親?在哪裡讀書?平常都喜歡什麼?”

“丫頭你真動了芳心啦?”任遙瞪了她一眼,又忍不住哈哈笑了起來。

薛可也不見羞澀,嘻嘻笑道:“是啊!難得我看的上,任遙,你快去打聽!越快越好!”薛可想到下次見到那小公子,報出他的身份,他必定大吃一驚,想想心裡都頗為愉悅,又使出全部水磨功夫廝纏著任遙。

任遙被她念的頭疼,叫饒道:“行了行了,我去打聽還不行麼?丫頭,你能不能別唸了。”

剛起身,又想起一句,笑道:“你動心也沒用,你爹看不上忠順侯府家,你還不如趁早收點心思。”

薛可一嘟嘴:“誰要管他,他就喜歡太子,有本事他嫁給太子去。”任遙聽他說的可樂,也知道她是有主意的,一笑置之。

任遙是暗幫的少幫主,雖然在幫中尚不管事,但是也有自己的一幫人馬,打聽個世家少爺也確實是手到擒來的事情。

待得兩人第二次見面的時候,薛可手上便有一份忠順侯府家六少爺的詳細資料,連身邊幾個婢女都寫的清清楚楚。任遙不可置信的看著薛可:“可可,你天天和我這樣的人物在一起,還看得上這個六少爺,簡直是打我的臉。”

任遙躺在草地上,自顧自的搖頭:“侯府中長得最好的就這個了,也就是稍微周正點,我還特意去看了看,我可沒瞧出好來,那幾個婢女你看了沒有,下面劃道線的就是,就是開過臉的。”

薛可“啊?”了一聲,看了看任遙的表情,又恍然大悟,哀嚎了一聲:“不是吧,這侯府也太不講究了吧,他還沒到成人禮呢!”

薛可也有點興致缺缺,有點鬱悶,但想到那天那人芝蘭玉樹,心下不願意將人和手上的資料聯絡起來,正在矛盾中。

任遙見了又好氣又好笑:“可憐我們可可,第一次動芳心就受挫折啦!不過有大哥在,什麼人大哥都能幫你照照他們的肝肺,比你陷進去才看清的好!”

薛可想想也是。

雖然鬱悶,但好在薛可心性豁達,過了一段時間也就將這事忘了。偶爾想想,還是可惜,那麼好看的人,那麼好看的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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