邯鄲,王宮。

趙亙懷抱著嬰兒,跪伏於地,涕淚縱橫。

“末將保護不周,以致遷公子殞命,請大王責罰!”

王座上。

趙王猛然睜開了渾濁的眼睛,目光卻彷彿能夠洞徹人心,死死盯著跪在地上的趙亙。

趙偃驟然聽到這個訊息,身體搖晃了兩下,差點摔倒在地。

“申岐之地不是已經平定半年有餘麼,為何還會有如此多秦國餘孽,將百餘精銳王城禁衛都徹底擊潰!”

“吾兒既然被殺,為何汝仍舊帶著嬰兒安然回返!”

趙偃素來寵愛趙遷,聽到了自己兒子的死訊,當即感覺天旋地轉,對著趙亙大聲咆哮起來。

“閉嘴!”

趙王卻是開口斥責,聲音雖不算大,卻讓有些失去分寸的趙偃,瞬間平息了下來。

“趙亙護衛不利,除去官職爵位,羈押待審!”

趙王有些疲憊的揉了揉眉頭,示意宦官將嬰兒抱過來,也順便決定了對於趙亙的處罰。

趙亙沒敢為自己辯駁,小心翼翼將嬰兒遞給宦官以後,就被甲士帶走了。

“咯咯咯!”

趙政睜著烏黑發亮的眼睛,看著富麗堂皇的王宮,忍不住揮舞起了胖乎乎的手臂,咯咯笑著。

“這長相,和公子嘉小時候一模一樣呢。”

宦官將趙政遞給趙王,細細打量過後,輕聲說道。

趙王聞言,微微頷首,而後接過趙政,看著對方的那張笑臉,本來陰鬱的心情,也變得好了許多。

“父王,此事定有蹊蹺,為何不好好審問趙亙?”

趙偃尚未從悲痛中走出來,看到趙亙如此輕易就被帶走,再也沒有忍住,出言詢問。

“遷兒被秦國餘孽所刺,難道汝方才沒有聽清楚嗎!”

趙王聞言,卻是再度出聲呵斥。

聲音雖不那麼中氣十足,卻也帶著一種大威嚴,嚇得趙偃不敢再說什麼。

“記住,遷兒乃秦國餘孽所刺。”

“從此以後,申岐之地歸趙嘉統轄,汝莫要再起什麼心思。”

“此乃汝之孫,汝便帶回府中好好照顧吧,若有失,寡人必不饒你!”

趙王明顯有些精力不濟,抱了趙政沒多久,就感覺身體乏力,當即示意宦官將嬰兒遞給趙偃。

趙偃失魂落魄的接過趙政,看著對方臉上所洋溢的笑容,心中卻是五味雜陳。

“汝且回去吧。”

趙王擺了擺手,示意趙偃離去。

趙偃抱著趙政緩緩退去,走到門口的時候,忽然聽到了趙王那略顯疲憊的聲音。

“從此以後,汝只有趙嘉這麼一個兒子,寡人也只有趙嘉這麼一個孫子。”

“汝且記住,不管發生了什麼事情,王室傳承不能斷!”

聽到這番話,趙偃身體一震,彷彿明白了什麼。

他臉上露出了苦澀的笑容,轉身對著趙王遙遙一拜,而後抱著趙政離去。

只不過,趙偃抱住趙政的雙手,卻是用力了些許。

目送趙偃離去,趙王那本來看似渾濁的眼睛,卻是變得凌厲起來。

“帶趙亙入寡人書房!”

太子府內。

趙偃抱著嬰兒坐在客廳內,回想著趙遷的種種,卻是隱隱感覺心臟抽痛。

“君上,遷兒,遷兒他怎麼了!”

就在此時,渾身充滿誘人韻味的驪姬,卻是忽然闖了進來,那俏麗而又豐潤的臉龐上,已經掛滿了淚珠。

趙偃抬頭,看著自己這個最寵愛的美姬,再想起趙遷之死,悲痛頓時湧上心來。

“遷兒他,歸途中被秦國餘孽所刺。”

哪怕心中仍有疑惑,趙偃卻牢牢記住了趙王之言,如是回答驪姬。

“秦國餘孽?”

“申岐之地已經平定半年有餘,哪來的秦國餘孽,能夠擊潰王城禁衛,將遷兒殺死!”

此時的驪姬,哪裡還有往日的嫵媚動人,簡直就化身成為一個憤怒的母老虎,居然對著太子趙偃大吼大叫。

趙偃見狀,卻是臉色微沉。

好在他也知道,兒子趙遷的死對於驪姬打擊很大,這才強忍住了心中惱怒,沒有去責備驪姬。

“趙嘉那畜生向來與遷兒不和,遷兒此番命喪申岐之地,定與那畜生有關。”

“君上定要為遷兒做主啊!”

驪姬撲到趙偃身旁,涕淚縱橫的大聲喊道。

趙偃聞言,卻是臉色微變。

趙遷被趙嘉害死這件事,他並非沒有考慮過,然而正如趙王所說那般,如今趙嘉是趙偃唯一的兒子。

無論發生了什麼事情,王室傳承不能斷。

雖說除了趙王這個主脈以外,還有其餘支脈,亦是流淌著王室高貴的血脈。

然而,無論趙王還是趙偃,都不可能允許,王位最終會被其餘支脈繼承。

哪怕趙偃不待見趙嘉,對方畢竟也是他的兒子,流淌著他的血脈。

趙偃也從未想過,真要將趙嘉置於死地。

故此,縱然心有懷疑,趙偃也不能將懷疑說出來,更不允許有人將這件事擴大化。

“放肆!”

“嘉兒乃吾骨血,汝居然敢罵其為孽畜,辱我王室血脈耶!”

趙偃拍案而起,左手抱著趙政,右手指著驪姬厲聲呵斥。

此時的驪姬,已經被仇恨衝昏了頭腦。

失去趙遷,也就意味著驪姬失去了所有依靠,現在滿腦子都想著為自己兒子報仇。

她猛然站起身,指著趙政吼道:“若遷兒是被秦國餘孽截殺,為何這個孽種可以活著回到邯鄲?”

“啪!”

趙偃勃然大怒,上前狠狠扇了驪姬一個耳光。

他臉色森寒的說道:“政兒乃吾獨孫,汝若再敢稱其為孽種,休怪吾不念夫妻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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趙偃這個巴掌打得非常狠,不僅將憤怒中的驪姬打醒,還讓對方嘴角溢位了鮮血。

她看了看臉色森寒的趙偃,又看了看正好奇睜著大眼睛的趙政,貝齒死死咬住嘴唇,眼中卻是閃過瘋狂之色。

“既然不能殺了趙嘉那孽畜為遷兒報仇,那麼就讓對方也嚐嚐喪子之痛。”

“這個孽種既然在太子府內,早晚有機會令其不知不覺死去!”

驪姬如是想著,臉色有些扭曲,轉身就朝著外面走去。

“噗嗤!”

然而,驪姬剛剛走出兩步,卻是感覺腹部一疼。

她低頭看去,發現一柄利刃穿透自己身體,劍尖還滴著鮮血。

“為什麼?”

她吃力的轉過腦袋,臉上滿是不可置信。

趙偃面露複雜之色,低聲嘆道:“我太熟悉你了,以前遷兒在,任你如何折騰都行。”

“可如今,政兒乃王室獨苗,汝既心懷叵測,那就留不得你!”

驪姬面露悽然之色,出言質問:“難,難道十幾年夫妻之情,還,還抵不上一個嬰兒?”

“噗嗤!”

趙偃拔出離間,驪姬身體再也支撐不住,軟軟倒在了地上。

“汝不過一介娼妓玩物耳,如何能與王室血脈相提並論!”

彌留間,驪姬聽到了趙偃的回覆,淚水從眼角滑落,死不瞑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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