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滴答。”

曼琉璃一滴淚掉入段成河裡,起了漣漪。

深林裡,澗凡臻眼底的波瀾轉瞬即逝,轉身對段澤洋說道:“走吧,我們回去等吧。”

“凡臻……”

“她無處可去。”

夜色還未全部籠罩大地,城裡的燈也點的稀疏。

曼琉璃抱著輕舟緩步走在街上,她不敢相信自己又回來了。

若是第一次以紅衣琉璃的身份活著,可這第二次又是為誰?

剛進城不久,遠遠的就聽見一女子在那哭哭啼啼的。

那女子道:“醫師,我家相公到底能不能好……”

周圍還有些交頭接耳的議論聲。

“哎,那張老頭怎麼回事?”

“唉,還不是那天澗家穿紅去下葬的事。那張老頭好奇,跟著去看了一眼。”

有一人一臉壞笑道:“澗家墓地有寶貝?”

“有什麼寶貝,是曼琉璃。”

“什麼?”

“林裡起了大霧,看不清人,但遠遠的就能聽見咚咚的拍棺聲,後來你猜怎麼著。”

“怎麼著?”

“曼琉璃詐屍,活過來了。曼琉璃從棺材裡跳出來的時候,林裡還無故起了場大風。”

“曼曼……曼琉璃!”

“怎麼,嚇到了?哈哈,是那張老頭瘋了說胡話吶!”

“不……不不!”

“那張老頭肯定是在林子裡撞見什麼邪魅了,這死了的人怎麼還能再復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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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曼琉璃,在……在在你後邊!”

隨之而來,城裡尖叫聲四起。

有人嚇得把心提到嗓子眼,漲的滿臉通紅。

有的手足無措,手腳頭皮發麻,不知道將要做些什麼。

“嗵!”關窗關門聲。

“快點火點燈!”

“快去拿火把!鬼怕火!”

“不要滅燈!”

竟然有人跪下來哀求她道:“曼家小姐,往生去吧,都是澗家的錯,與我們小百姓無關啊。”

輕舟慵懶的睜眼看了這群嚇得不輕的人,又打了個哈欠,昏昏欲睡。

曼琉璃剛想彎身去扶一位跪在她身旁的大嬸,突然一根粗長的火把砸到她身上。

“滋啦。”

蹦出的火星燒焦了她的衣角。

懷中的輕舟瞬間炸了毛,曼琉璃使勁按住它安撫它的情緒。

曼琉璃起身抬眼望去,一群人高舉著火把,面容既惡煞又膽怯。

火把上的火苗蹭蹭的向上冒著,恍惚間,曼琉璃以為自己看到了第一次到這時的情景,燭光也是那樣跳脫。

晃神中,又一根火把砸向她。

輕舟掙脫跳到地上,前爪開始摩擦,曼琉璃不開口,輕舟不會擅自進攻。

那群人見曼琉璃不反抗,把她包圍成圈。

“你快些走吧!”有人喊道。

“對不起你的是澗家!”

外圍傳來的哭喊聲震聾欲耳,“紅衣下葬,兇靈厲鬼,紅衣辦喪,兇惡厲煞。”

“澗家!澗家這是要我們全部陪葬啊!”

“燒了她!”

“燒死她!”

曼琉璃怔怔的站在那些人面前,她接受不住那些人投來的銳利目光。

她的心跳的很快,感覺快要跳出來。

輕舟發出嗚嗚的警告聲,然而並沒有什麼用。

“嗵!”

又一根火棍砸在她身上!

曼琉璃無處躲無處閃,更不能動用靈修來傷害這些人。

沒有的曼琉璃的命令,輕舟更不敢動。

“嗵!”一根又一根的火棍砸在曼琉璃身上。

曼琉璃把輕舟護在懷裡,火棍一根根齊扔到她身上。

滋啦滋啦的火星燒灼著她的衣服。

她想著,若是自己被燒死無所謂,但是輕舟……

“哐啷!”

“琉璃。”

曼琉璃耳邊響起一聲柔軟的聲音,熟悉的氣息瞬間包裹了她。

眾人手中的火棍都已摔到了地上,火棍上的火,忽閃了幾下,滅了。

一人帶頭道:“澗公子,你可看好,你護的是誰。”

“人死怎能復生!更何況還是死了的人!”

“穿著紅衣下葬,澗公子你是想害死我們全城的人嗎!”

“這曼琉璃不是惡鬼就是凶煞!燒死她!”

澗凡臻不聽眾人言語,自顧扶起曼琉璃,輕聲道:“琉璃別怕,我在。”

曼琉璃站穩,輕輕打掉輕舟身上的木屑,餘光瞥見澗凡臻。

澗凡臻竟鄭重向周圍行了禮,緩緩開口道:“諸位方才也都試過了,琉璃不怕火的,不是鬼怪。”

“澗公子,你別蒙了心竅!”

澗凡臻向那人微微頷首道:“我要帶琉璃回府了。”

“澗公子!”

“還請您讓一讓。”

澗凡臻輕輕把曼琉璃攔進懷裡,在眾目睽睽下離去了。

任憑身後有多少喧吵聲,澗凡臻眼中仍是堅定,腳步輕快。

起了涼風,把月吹上樹梢,月光皎潔溫柔也淒涼。

澗凡臻心情愉悅,打趣道:“這次至少是知道回家的,甚好。”

曼琉璃順著輕舟的長白毛,低著頭不答他的話,黑夜看不出她臉上的表情。

澗凡臻又道:“你不在的這些日子,我有和澤洋學奶粥的做法,我嘗了嘗,應該是合你的胃口。”

輕舟眯起了眼,把頭搭在曼琉璃的胳膊上,又開始打算睡覺。

而曼琉璃垂著頭,沉默。

澗凡臻:“我聽澤洋說,還有種粥叫做冰粥,是用冰塊做的。他說,聽你講起的時候,他甚是吃驚但也好想立馬嚐嚐。

自然,澤洋與我講起的時候,我也是如此。等下第一場雪的時候,我便去收些冰塊,等來年炎夏我們可以一起做碗冰粥嚐嚐。”

走了一路,澗凡臻講了一路,都是些無關緊要日常小事。

什麼輕舟看上了一隻漂亮的靈狐,但走近想要和人家搭訕的時候,才發現,原來同為雄狐。

又是什麼段澤洋殺魚宰雞前不再像以前那樣唸經讓它們往生去,而是改成了盤腿打坐先給他們讀段故事,告訴它們下一世投個好人家。

曼琉璃聽進心裡,若是換作從前,她定會笑的前仰後合。

只是現在,她心裡像壓了塊大石頭,堵得她喘不過氣來,她不知道她是誰,發生的種種事是否與她有關。

她要以誰的命運軌跡活下去,紅衣琉璃還是來自未來的自己。

進了澗府,段澤洋喜上眉梢,小跑著迎了上去,還未開口,曼琉璃便轉身抱著輕舟,沿著記憶中的小路,回了自己的屋。

輕舟在屋子跑來跑去,高興的很,歡喜的蹭著曼琉璃的衣襬。

曼琉璃自己呆坐了會,便吹了燈,蜷縮在床上。

“曼致遠!就憑一張來歷不明的DNA單子,就斷定是我爸害了你全家嗎!”

“我說過了我不姓曼!是你們曼家害我,你們曼家都該死!”

“曼致遠!”

“曼琉璃!曼琉璃!我要讓你償命!”

“她只是個孩子!還是個孩子!”

“曼小姐,這張DNA單子不是偽造,而且您送來鑑定的那些東西,資料顯示,你與你哥哥曼致遠並沒有血緣關係。”

“曼小姐,DNA庫裡,並沒有找到與你哥哥相匹配的資料。”

“反正那老頭死了……”“把她綁好……”“殺了扔進海里……”“就說海難……”

“滾開!別碰我!”

“別碰我!”曼琉璃叫喊著,驚慌睜眼,全身冰冷,額頭上冒了冷汗。

輕舟聽見動靜跑過來撲進她懷裡,她才覺得安心了些。

“咚咚……”

輕舟跳下去,躍起開了門。

門前的紅玉嚇了一跳,還以為門是自己開的,一低頭看見輕舟,才松了口氣,笑道:“原來是你啊,早上好,輕舟。”

紅玉說著向裡探了探頭,見曼琉璃醒了,才敢進來。

洗漱用品,衣服,整整齊齊的擺放在桌子上。

隨即急步走到曼琉璃面前,撩起裙襬,行了大禮,認真說道:“曼小姐,女奴名喚紅玉。

不知您是否還記得竇氏公子一事,當時真的多虧了您出手相助,否則紅玉也不會有今日。

紅玉一直心懷感激,想好好的謝謝曼小姐,可是……”

不知怎的,紅玉想起曼琉璃生到死,又死到生的事,紅了眼圈,哽咽道:“從今以後,可否讓紅玉伴您左右。”

曼琉璃腦海中確實是有這樣的一件事存在。

曼琉璃揮手,輕舟急忙小跑過來,咬住紅玉的衣角,就往外拽。

紅玉站起,擦了擦自己眼中的淚,“您等小奴一會,我去給您拿早膳去。”

曼琉璃不敢答應這樣的事,從今以後就是一輩子的意思,她真的不能再承受,身邊的人一個接一個的離自己先去。

倒不如,劃了界限。

“都好嗎?”段澤洋把米仍進鍋裡,問道。

紅玉搖搖頭道:“不大好,臉色白的很。”

“可有與你言語一二?”

紅玉仍是搖搖頭。

段澤洋蓋上鍋蓋,安慰她道:“無事,你不要灰心,琉璃人很好的。也許是你讓她想到了夢婉姑娘,所以才沒有說話。”

“嗯!”紅玉露出一份打不倒的表情,說道,“紅玉一定會努力的,一定會向夢婉姐姐學習的。”

段澤洋道:“夢婉姑娘在天有靈,一定會開心的。”(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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