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非要論出一個虛實結構,那麼天荒道神無道等大約算是懸浮在異度魔龍軀體之外的異種氣旋,火焰魔城位於龍首,而第二魔殿邪族領地則在更深處。魔龍是活物,道路錯綜不定,這便給了魔界極大的機會來區分不同的敵人。

正如杜芳霖決心想殺九禍一樣,焉不知女後九禍其實也想徹底斬除這個敵人。

雙足踏上地面,四周依舊昏黃,赤紅的天空分不清是虛是實,或者頭頂其實是魔龍的血肉,而地面岩漿成河則是魔龍之鮮血。

真正進入異度魔界的滋味是怎樣?杜芳霖內心不置可否。他倒是很想再多一點激動,然而多年修行涵養擺在這裡,是無論如何也做不出俯身拾撿石塊作為紀念品這種行為來。

這無疑失去了很多樂趣。

電光石火之間,杜芳霖才剛剛看清四周景色,就見一道赤紅刀氣迎面斬來!他一揮衣袖側身踏步,足下岩石被刀勁所割裂,赫然顯出一條深達三尺之裂痕。接著一道魁梧身形在霧氣中踏步而出,頭生異角,蒼蒼白髮,面有青鱗,一身黑袍銀甲舉刀又是橫斬

“殺一個強者,比殺一個王者來得刺激。”低沉魔之語調鼓盪著人之耳膜。

黑暗中敵對的魔赫然正是不久前才剛剛倒在雙劍之下的閻魔旱魃。

這並不可能!

當下只來得及思考這一句,激戰已然來臨,刀芒兇悍撩動赤炎烈焰,在黑暗中魔火灼熱刺激人之雙眼。

杜芳霖揚手化劍,摺扇一斂收入袖間。昔日橫斬魔城幻象的雅緻而古樸之長劍伴隨金色文字凌空卷蕩烈焰,一瞬間刀與劍之交擊,與清脆中崩裂尖利之破碎。他本能地認為,要對抗閻魔荒神斬絕不能空手施為!

墨骨摺扇本為術器,材質並不比刀劍之堅韌。

以己之弱,敵彼之強。

閻魔旱魃佔據上風!

杜芳霖並指疾點,凌空操縱長劍,而閻魔斬所帶來的壓力則居高臨下徹底壓制其身。喀嚓輕響,是足底踏石而碎,“荒魘燼土!”至極一招過後,騰昇魔焰後方黑暗之處剎那三道刀影無風迴旋,“兇翼三回。”

的的確確是閻魔旱魃之招。

已死的魔為何會出現在此地,是九禍的詭計,還是魔界另有方法讓兩次消耗性命的魔重回黑暗?極速三招,交疊橫掃,撕裂空間,風呼嘯怒號。

而劍猶然在抵禦荒魘燼土。

杜芳霖眉梢不動,側身再蕩長袖儒風,“君子風。”招不在老,有用便行。袖中摺扇微微一展,不惜冒險驚動神魂更深處與半本血錄所成之契約,剎那引半成魔焰化為己用!

風成,漩渦起。

撼動荒神刀影。

然而閻魔旱魃不退反進,血光迸濺中合身突入似刃旋風之中這不對!

但仍然合理。

異度魔君體質特殊,不管承受多重的傷也能在魔心催動下快速癒合。杜芳霖再一動念,目光微變。以他此時之能為,能否突破防禦,再滅一次魔心?

不可能。

無懼君子風,閻魔旱魃長嘯一聲,神情肅殺,“荒神亟!”

劍凌空而至,雅緻之刃青醇如酒,錚然刺入魔土,芳菲二字衝破黑暗,杜芳霖袖一動摺扇已然在手,“原來如此。”

一句話,四個字,尾音篤定。

一連三招猝不及防,以劍鋒對刀刃,以君子應黑暗,再以芳菲迎荒神,三次動念,四面狼藉!

第三個念頭則是……魔心已失,而現實中閻魔從未說過那句話!

“殺一個強者,比殺一個王者來得刺激”,因為此時的中原,根本未有機會讓王者降生。

會說出這句話的異度魔君,該是來自久遠前的記憶,這是出自杜芳霖記憶深處的閻魔旱魃!是從未改變過的那一位,是來自世界另一端的那一位。魔界之中,有一條長路,能映照人內心之所思所想……在杜芳霖內心深處,他確實是有深深忌憚著閻魔旱魃。

所以第一時間,杜芳霖便要魔君死亡!

“破。”

有法有破,既然焰從心起,便該魔由心亡。轉瞬之間,黑暗再臨,彷彿冥冥之留一聲餘笑,“哈……”

閻魔旱魃收刀,倏然消失在黑暗之地。

但四周打鬥的痕跡仍然未改,君子之招掃起最後一片塵埃,碎石遍地,皆布儒風。杜芳霖佇立原地不動,慢慢合攏摺扇,目光所至之處,快速與腦海中翻過的路觀圖互相應證吻合。

請動藺無雙吸引魔界視線,牽制九禍行動必不可久。他記憶中的那些未必可信,畢竟魔龍未死,魔源能夠持續孕育新的魔兵與魔將,也許只要放任魔界休養生息,則之前積累下的優勢遲早會轉為黑暗中更大的威脅……但說起記憶。

杜芳霖一心二用,忽而想起另外一場刻骨銘心的戰鬥。論常理,他再怎樣忌憚閻魔旱魃,也應該比不過另外一個人物才對腦子轉動太快,畫面一瞬而過,剎那四周環境有所改變。

不再是魔界,而彷彿迴歸時光長河,來到曾經的浸透人類鮮血的道境戰場。

寒風凌冽中,赤紅的天空似有星光閃爍。分明該是幻境,但卻在一剎那勾動杜芳霖之心神,也許這其中也有半本血錄之緣故。他以魔鍛心,也該承受本心浮動之不穩。

“糟糕。”輕聲隨風而去,杜芳霖抬頭,發現自己獨自站在山坡之上。觀場景,似是玄宗封雲山左近之地,但一時之間也回憶不起那麼多細節,“問心之路實在討厭,銀硃武,你真是許久不見!”一字一句仍然平靜,但換成左手執扇,右手緩緩覆上身前劍柄。

還好此時,他身前有劍。

杜芳霖有點累,並且討厭自己轉動得太快的腦子!

然而……出現在前後的兩道人影,卻並不僅僅只有紅發張揚一身戎裝神情冰冷的魔界前任戰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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杜芳霖有所察覺,慢慢一個側身!

身後還有紅衣獵獵,頭生九角,面容妖冶,戎裝而紅紗的邪族女後。

九禍向前,手持赤火,冰冷聲音緩緩吐出久遠二字:

“劍者。”

魔界另外一邊。

素還真和驟雨生的運氣並沒有杜芳霖那麼倒黴。

兩人涉獵都有龐雜,也許驟雨生僅有劍法能上得了檯面,但以其早有準備的專注力,能在一瞬之間捉住那一線機會,緊跟移靈之招所開闢的道路而同樣踏入魔界深處並不難。

移靈之招,本就是杜芳霖預留以防萬一,給予好朋友的指引。

對驟雨生而言,最大的變數應該就是素還真。

所以最初定計的時候,杜芳霖無論如何也要將談無欲阻擋在外。

萬一一個不慎,又再造成日月同悲這該怎樣辦……以上只是說笑而已。

他提防的是日月聯手更加難以控制,會對一切計劃造成不必要的變動。因為春秋硯主的同情心,也許比不上對於結果之重視。站在己身之立場上,杜芳霖畢竟不是素還真。

黑暗之中,劍起血落。驟雨生一邊殺魔一邊內心悲傷,老杜啊,完全阻止不了素還真硬要跟過來的身影這該怎樣辦,再往前可就要到達你所標註的地點了啊……

“找尋許久,並未有見城池,看來這裡並非是火焰魔城。”素還真輕輕將封喉而死的魔兵放倒在地,生命之消逝,讓魔魂無聲融入四壁,遲早會驚動尚未發現兩人的其餘魔人。

清香白蓮還是真心實意想去救一救失蹤的金八珍。

趁兵分幾路,魔界自顧不暇,正是探查尋蹤的大好時機!

“應該是更深處的地方。”

驟雨生回憶被人摁在黃沙裡硬生生背下的路觀圖,雖然實際中的路徑有所變動,但方向卻是一定,只要擯棄外在之干擾,那麼……“星馳虹飛。”

劍指再起,凝萬鈞之力於一點,霍然撼動左側石壁。

“此地有路。”素還真拂塵一掃,輕輕再將四濺之碎石凌空收攏,不驚動半點塵埃,已現前方出口。

“來去。”

驟雨生挺身而上,直面未知之黑暗,內心繼續悲意,跟得太緊丟不下啊丟不下……

路觀圖是正確的。

只不過魔界內部的道路,並非是一張圖所能說明。

兩人看似齊心協力,素還真步步跟緊,配合無端之間險些讓驟雨生誤以為自己才是跟這位是同一戰線。

直到前方熱風迎面撲來,石壁化為猙獰矗立如齒之巨石林立,紅光浮游在天際,填充暗無天日之地那僅有的光源。

前路卻斷,高高的山崖隔開遙不可見的對岸,而不知是岩漿還是浪潮的赤紅中是懸浮不定色彩斑斕的異空漩渦,粗大的鐵鏈索索作響,束縛了漩渦中宛如孤島般的丈許巨石。

同時轉身的素還真與驟雨生一同看向了那奇異的斷崖漩渦,以及孤島般的巨石。巨石之上,以鐵鏈縛體,血跡斑駁,赫然是一名全身裹在黑色斗篷中氣息晦澀的人。

魔城之中,竟然有人。

“小心。”驟雨生本能止步,手按腰間。

素還真一抬頭間,已對上那遙遠孤島。被覆蓋在黑色斗篷兜帽的身軀牽動鐵鏈磨出鮮血,白髮數縷之下,正緩緩抬頭,露出一雙說不出其中怎樣神色的眼。

僅僅一個對視。

便如魔咒纏身!

素還真心頭一緊,驟雨生已然向前出劍,“單鋒之境一劍風雷動六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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