麝月便低頭不語。

秋紋又道:“如今咱們屋子裡,除了襲人是定了的,只怕都沒譜,將來還得各自需尋各自門。若果老天不開眼,落到了那些老豬狗手裡,還不如死了乾淨!”

兩人正說著,只見地藏庵的圓通老尼領著幾個姑子從那邊花圃裡過來,見了秋紋和麝月在這邊,急忙一轉拐,便抄近道,往沁芳橋那邊去了。

一個小尼姑忍不住往這邊望了一眼,秋紋眼尖,不由得驚呼道:“琥珀!”

話音才落,那圓通老尼早一把將琥珀拉了一個趔趄,罵道:“快走,別又想著去拉拉扯扯,又有誰來救你。”

秋紋看得心驚,待要叫,圓通老尼早拉著琥珀去了。

麝月也看見了,便又落淚。

秋紋卻恨得咬牙切齒,罵道:“這大觀園看來要成活地獄了,這些個老豬狗,怎麼就狠得下心來。若說鴛鴦是因為太過出類拔萃,反而害了她,可這琥珀又是哪裡招災了!”

麝月卻道:“去了便去了吧。如今想來,咱們這園子裡,除了早去了的茜雪,死了的晴雯,如今只怕該輪到咱們了。咱們還是想想自己吧。”

兩人正說著,春燕卻找了來,便道:“原來你們在這裡,襲人說叫你兩趕快回去,太太那邊叫呢。寶玉屋子裡沒人可不成。”

秋紋便道:“不是還有你和五兒的麼,不正好是個巧宗兒!”

春燕聽了,一努嘴罵道:“我才不稀罕,不像你們,整日家想男人想瘋了的!”

秋紋聽了,火便上來,追著春燕便欲打。

春燕早笑著跑了。

秋紋氣了個要不得,罵道:“這小妮子,越來越欠揍了。遲早我要給她一頓好的,她方知道我。”

麝月忙勸解道:“由她去吧,別看她如今野馬似的,將來還不知被哪頭豬給嗊了呢。”

誰知春燕並未跑遠,卻躲在花叢裡偷聽,當即跳了出來道:“嗊了便嗊了唄,總好過你們爛在地裡的強些。若是二爺不嗊,只怕你們這兩棵大白菜心裡就要長出蛆蟲來!”

秋紋和麝月聽了,早氣得臉紅脖子粗,追著上來便要捶春燕。

春燕早得意的吐出舌頭,又朝兩人啐了一口,扭頭便跑。

春燕生怕被麝月和秋紋抓到,只顧往前竄,卻又時不時回過頭來嘲笑秋紋和麝月,誰知一不提防,剛轉回頭來,迎面便和一個人撞了個滿懷。

春燕一驚,忙笑著抬起頭來一看,卻是王夫人,頓時嚇得連忙垂手侍立。

王夫人連日來操勞,府裡又出了鴛鴦和琥珀的事,心裡正有火,抬手便打了春燕一巴掌,怒道:“叫她老子娘來,罰二十大板,完了攆出去,要這沒眼睛沒規矩的混帳東西做什麼。”

周瑞家的在旁邊忙答應了。

春燕眼淚立馬便下來,卻早被周瑞家的和兩個丫鬟拉著去了。

王夫人扶著彩霞正要走,瞟眼卻見麝月和秋紋鬼鬼祟祟的在那邊,便立住了道:“你們兩又做什麼?不在寶玉屋子裡好生伺候,跑了來這裡撞屍遊魂!”

麝月和秋紋只得急忙過來侍立,秋紋便道:“我和麝月正要往二奶奶那邊去要東西的,不想便遇著了春燕在那邊貪玩,原本想教訓了她,讓她回寶玉屋子裡去的,她卻跑了,便撞見了太太。”

王夫人看著秋紋和麝月的臉上似有淚痕,心裡早猜到了八九,便怒道:“你還敢撒謊,既然是去拿東西,你們卻往那邊去做什麼。可是知道了鴛鴦的事,兔死狐悲,心裡有怨氣不是!”

麝月和秋紋早嚇得跪了下去。

麝月一句話不敢說,秋紋卻道:“並不敢有什麼怨氣,鴛鴦怎麼了,我們也並不知道。”

王夫人聽了,大怒,便道:“還敢頂嘴!也是個沒王法不省心的東西!沒有怨氣,你臉上淌下來的是什麼!”

王夫人罵著,鳳姐卻早急急從那邊來了,便上來扶著王夫人道:“太太且保重,犯不著為下人氣壞了身子,要打要罰,我告訴了周瑞家的,交給她們去發落便是了。如今寶玉不大好,府裡又事多,明兒便又是中秋,咱們要辦理的事情多著呢,也不在這一會兒,等得閒了,咱們再作計較。”

王夫人只得扶著彩霞去了,卻又吩咐鳳姐道:“你索性遲些過來,現開發了她們兩的好。”

鳳姐連忙答應著。

看著王夫人走遠了,鳳姐方扶起麝月和秋紋來道:“你們兩也忒不省心了,如今府裡正不太平,又是節下,還亂跑什麼。若不是我及時趕來撞見,你兩可是白在寶玉屋子裡辛苦了一場。”

麝月便含著淚道:“還望二奶奶開恩,念及往日情分和我們的好……”

麝月說著,便又欲給鳳姐跪下。

鳳姐忙扶住道:“你兩什麼也不必說了,我都知道。只是以後萬事謹慎小心些。別的不說,只怕這個月的月錢你兩都沒了。”

麝月連忙向鳳姐行禮。秋紋卻只是冷冷的站著沒動。

鳳姐一時也不好說什麼,只得轉身走了,便急急往怡紅院裡來。

風姐追上了王夫人,一同來至怡紅院,才進院門,卻只見襲人也急急的趕了回來。

王夫人便道:“你去了那櫳翠庵,妙玉怎麼說。”

襲人便紅了臉道:“沒見著妙玉,庵裡的婆子說她一大早就出去了,也不知去了哪裡。我略找了找,也沒見人影,又擔心著這屋子裡,便只得急急回來,正想著看一眼二爺,若無大礙,便過去回太太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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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夫人聽了,點頭道:“你做事倒是明白,我把他交給你,果真沒看錯人,只是那幾個野馬,該好好清理清理才是。”

襲人聽了,知道王夫人指的必然是秋紋她們,便不敢說話。

一行人進了寶玉的屋子,卻只有媚人在裡面。

王夫人火便又上來,待要發作,鳳姐連忙道:“咱們說正事要緊,時間緊著呢。”

王夫人只得忍下了。襲人便連忙倒了茶,又進寶玉的屋子裡來伺候,說太太來了。

寶玉只得急忙擦了淚,便欲起來。

王夫人早進來了,拉著寶玉的手道:“你這又是怎麼了?這大節下,娘正有話要和你說呢。”

寶玉感冒尚未好,鼻子便有些塞,悶聲道:“我並沒有什麼,只是想著這園子裡的人漸漸的都散盡了,如今,鴛鴦又……”

寶玉話未說完,鳳姐忙道:“你如今自己還不大好,又操那些沒用的閒心做什麼。太太今兒過來,是有正事和你說呢。”

王夫人便道:“如今那笑笑居士竟然有些不大好說話了。你也知道,她是北靜王看中了的人,只是暫時放在咱們園子裡。娘可告誡你,別有事沒事往她那裡跑,若有什麼傳到北靜王那裡,咱們賈府如何擔當得起,你可記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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