潮白河邊。

五百縣兵排成三個整齊的方陣,成品子型攻擊陣容,正對著秦家村。雖然多達五百人,卻沒有一點聲音。長槍如林,軍陣如山,一股肅穆的殺氣,瀰漫在整個秦家村。

秦家村村口,五百村兵也已經嚴陣以待。三百長槍兵在前,兩百長刀兵次之,最後是五十人的弓箭兵。秦家村的村兵經過一年多的訓練,實力早就今非昔比。尤其是一身黑色的統一服裝和頭套,給他們增添了一分精銳的味道。嚴整的陣型比縣兵還要強上一分,只是不像縣兵那樣久經戰陣,沒見血,戰鬥力可能要比縣兵差一點。

還有就是透過各種手段搞來的武器,已經讓秦家村武器不再短缺,甚至還有五百把長槍的富裕,全部裝備給了幹活的青壯。在村兵後面,就是九百手拿各種武器的壯年村民,都虎視眈眈地看著對面的縣兵。楊大更是帶著上百壯漢,手持利斧不懷好意地盯著對面。

雖然不是正規軍,但是和對面的縣兵一樣,長槍前指、長刀出鞘、弓箭上弦,一樣的殺氣瀰漫,氣勢絲毫不弱。

楊軒面色凝重地越眾而出,身後一字排開地跟著丁晨、曹清、蘇定南等人,個個緊握刀柄,面沉似水。

“董大人,此是何意?”楊軒根本不看這五百縣兵,數十萬軍隊大戰裡爬出來的人物,豈會被區區五百縣兵嚇到?他只是盯著軍陣裡,一身鎖子甲的董莊,冷聲問道。

董莊所穿著的只是最低階的鎖子甲,外面一身皮質短褂,駱袖、束甲絆、護腕、袍肚,都是熟牛皮製成,裡面一套從上到下連為一體的全身鎖甲。鎖甲輕薄,甚至雙臂都沒有任何防護,所以該甲防護能力不強,甚至說很差,對弓箭的抵擋能力還算不錯,但是對刀劍或者一些重兵器,幾乎沒有抵抗能力。但就是這麼普通的一件鎖子甲,整個赤城縣也不過就那麼幾件而已,大燕軍備,崩壞如斯。

簡陋的衣甲穿在董莊身上卻讓他有一種大將的風姿,烏黑鋥亮的生鐵兜鍪下,董莊的臉沉靜的像一塊大理石。

董莊並不搭話,虎目裡滿滿的歉疚和無奈。

“終究走到了這一步了”。董莊心裡哀嘆一聲,都說人在江湖身不由己,董莊想說身在官場才是真正的身不由己。他又想起了那天丁晨問的話,當時他回答的是不知道,現在事情真的到了這一步,他才知道他選的還是敵對。他知道自己在秦家村眾人眼裡是個小人了,只是他自問自己真的沒有辦法。

他也想起了秦忘,心裡對秦忘滿滿的歉疚之情。兩人兄弟相稱,到頭來做大哥卻要對弟弟下手,董莊都覺得自己的臉臊得慌,恨不得找個地縫鑽進去。

“何意?本縣此來就是徵糧!”軍陣“刷”地一聲分開,殷現和汪銘等人施施然走了出來。

楊軒瞳孔一縮,暗道好快,沒想到這個殷現前天剛剛上任,今天就來拿秦家村開刀,一股強烈的不安湧入楊軒心裡。

“草民楊軒見過縣令大人。”形勢比人強,

楊軒不得不帶領全體秦家村人下跪行禮。

“好一個草民,居然持械對抗官兵,還有如此多的軍隊,你們要造反不成?”看見秦家村人服軟,殷現自恃身份,抬頭望天,不再看秦家村任何人一眼,身邊的主簿汪銘,出言呵斥道。

“草民等人不敢。”楊軒不敢起身,依然跪著,埋頭向著地面。

“哼哼,量你們也不敢。我們此來,只是來徵糧,不多,五千石而已。”汪銘冷哼一聲,不屑地看著楊軒幾人,那眼神就像在看幾隻蛆蟲。

五千石?楊軒心裡猛地一跳,突然抬起頭來,死死地盯著汪銘那張可惡的嘴臉,面目變得無比猙獰,緊咬地後槽牙在臉上形成兩個高高的凸起,握住刀把的右手青筋畢露。

“草民不敢造反,但是也不是任人魚肉的魚腩。”咬牙說完這句話,楊軒緩緩地站起來,身後的丁晨等人也緊握刀把隨著他緩緩地站起來。死盯著殷現等人的眼睛裡都充滿了憤。無邊的殺意,從他們的身上噴薄而出。

殷現等人立刻感受到了楊軒他們身上的氣質的變化,臉色一個個變得慘白無比,都紛紛後退幾步,“你,你們要真的造反不成?”殷現邊踉蹌地後退,邊顫抖著嗓音說道。

與此同時,董莊眼裡精光一閃,眼裡的無奈瞬間消失的無影無蹤,大手往前一揮,“喝!”五百縣兵手裡的長槍瞬間整齊劃一地往前平舉,立刻做好了戰鬥準備。

聽到縣兵大喝,楊軒如夢初醒,冷汗立即流了下來,此時絕對不是意氣用事的時候。

“我秦家村當真沒有如此多的糧食,請諸位大人高抬貴手。”理智讓他不得不屈辱地哀求。

“沒有?呵呵,那我就要派人進去搜了。”士兵的低喝同樣給了殷現底氣。對啊,自己背後有五百強兵撐腰,怕這些泥腿子做甚?

“來啊,給本縣衝……”他意氣風發,就要下達命令。

“殷縣令好大的官威啊。”就在這時,一個身材頎長、村姑打扮的少女邊拍著手邊走了過來,眼裡似乎根本沒有看見現場的劍拔弩張。身後跟著秦青、陳婉兒諸女。

“黃小姐哎,終於見到你了。黃別駕說了,無論如何都得把你從這群亂民裡救出來。”殷現看見黃楚楚獻身,臉上馬上改變了剛才的聲色俱厲,一臉的諂笑,活脫脫一條哈巴狗。

“亂民?殷縣令,飯可以亂吃話不可以亂說。我現在就住在秦家村,莫非我也是亂民?莫非我父親,黃別駕也是亂民?那我們整個黃家也是亂民?殷現,你知不知道誣陷三州節度使造反,是什麼後果?”黃楚楚杏眼圓瞪,劈頭蓋臉一頓責問,問得殷現冷汗直冒。

“這個,這個……”殷現期期艾艾的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少頃,想起黃令交給自己的任務,殷現身板一正,“黃小姐,帶你走是私誼,徵糧是公務,請黃小姐不要阻撓下官辦差。”殷現心思靈活,軟的不行,立馬來硬的,一臉的大義凌然。

殷現,你不過是我父親面前的一條狗罷了。怎麼?現在當了縣令就不把本小姐看在眼裡了?忘了以前本小姐整的你叫姑奶奶的時候了?”黃楚楚沉著臉,把殷現的老底當眾揭穿。

“哄!”周圍馬上爆發出一陣快意的譏笑聲。

“喲,沒想到楚楚你還是咱們赤城縣縣令的姑奶奶呢,你怎麼不早跟姐姐說啊?你要是早說了,姐姐不得讓你三分嗎?”陳婉兒介面笑著說道。

“不是看我這侄孫太丟人了嗎?妹妹哪好意思說出口?”黃楚楚“噗嗤”一聲也笑了出來,回了陳婉兒一句。

兩女一唱一和,把殷現氣得臉皮一陣青一陣白、鬍子亂顫。他想當場把黃楚楚和陳婉兒兩人斬殺了來洗刷他身上的屈辱,但是他真的不敢。

“黃小姐,在下已經是朝廷命官了,還請黃小姐不要隨意侮辱。你是黃別駕黃大人的千金,但是我說了,這是公務,你要是再阻擋,我就是抓了你。黃大人面前下官也有話分說。來人,進村!”殷現決定不搭理黃楚楚,直接帶人闖村。

“我看你們誰敢!我死給你們看!”黃楚楚嬌喝一聲,“嗆!”的一聲刀吟,他順手拔出楊軒的佩刀,橫在自己雪白的玉頸上,刀光映得她小臉一片雪白。

“不可!”楊軒、殷現兩撥人同時驚呼。

陳婉兒幾女也嚇了一跳,都沒想到黃楚楚會來這手。

“妹妹,要生要死的話說說就算了,你千萬別當真。快把刀放下,別傷了自己。”陳婉兒也勸道,她知道黃楚楚性格剛烈,沒想到剛烈到這個地步。她想起黃楚楚說過要是殷現想踏進秦家村,就得踏著她的屍體過去。陳婉兒現在才意識到黃楚楚不是說說就算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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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全部後退!”黃楚楚一個側身躲過楊軒來搶刀的手,劇烈的動作嚇得所有人都停下了腳步。

“殷現,本小姐告訴你,從現在開始,官府的人再敢徵秦家村一粒糧,再有一個官府的人踏進秦家村一步。本小姐現在就自刎在你面前,你信是不信?我倒要看看,我被你活活逼死,我爹怎麼收拾你。”黃楚楚杏眼圓睜,柳眉倒豎,一臉的嚴肅。

“黃小姐,何必為難下官呢?你小心著點,千萬別傷著自個兒。”殷現哭喪著臉,連連哀求。

“殷現,到底是你在為難秦家村還是本小姐在為難你?現在秦家村馬上就要斷頓了,哪裡還有五千石的糧食給你們交稅?我已經給我父親去信了,回信估計這幾天就到,你今天回去,等等回信,我爹一定會讓你們不為難秦家村。”黃楚楚不為所動,依然舉著長刀說道。

“黃小姐,我也不瞞你,這事是你爹臨走之前特意交代的,找你父親也沒用。就兩件事,第一件就是帶你回去,第二件就是收稅。無論如何,這兩件事誰都阻攔不了。”殷現固執地說道。

“看來,你是不信了?”黃楚楚說完手上一用力……

“不要!”楊軒等人面色煞白,急聲呼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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