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了,我知道你想說什麼。”微念擺擺手阻止了想要說話的秦忘,“秦家村孤懸北地,群狼環伺,你不放心我也可以理解。這一年多我也替你打探了秦家村的現狀,一切都好,不過最近幾天恐怕要大禍臨頭了。”

當下微念把祥瑞進京之事、赤城人事的變化以及殷現的陰謀細細告訴了秦忘。

秦忘聽在耳裡,越聽越是心驚,尤其是聽說赤城縣兵不日就兵臨秦家村,更是心裡恐慌,“求道長允我下山!”他倒頭便拜,也顧不得和微念的約定了。

微念低嘆一聲,“我與師兄知道留你不住,而且現在再強留你也太不近人情。事急從權,也罷,你這便下山去吧。”

秦忘面色大喜,“道長不願意讓忘叫你師父,但是在忘心裡,道長就是忘的師長,救命之恩,忘沒齒難忘!一日為師,終生為父,師父在上,請受徒兒一拜!”說完也不管微念答不答應,“嘭嘭嘭……”的連磕了九個頭,很是用力,額頭都磕破了。

看到秦忘情深意切的樣子,微念也很是感動,眼圈都紅了,“好孩子,快起來,快起來,貧道知道你的心意就好了。”

他伸手把秦忘扶了起來,又變戲法一般從身後摸出一把漆黑的長弓來。

“此弓名喚幻月,乃上古神器,貧道因緣巧合得來,從來沒有離身過。此番就送於你,也算是物盡其用。”他把長弓遞給面前的秦忘。

秦忘也不矯情,伸手接了過來。說來也奇怪,他明明第一次見到這把弓,可是剛碰到它的時候,一股熟悉的感覺油然而生,就像見到了多年的好友一般。更神奇的是,那弓居然像知道了他的心意一般,弓弦也興奮的震顫了幾下。

此弓要比一般的步弓大上很多,弓弦長達三尺,弓身也很是粗壯,有成人手臂般粗細。整體呈現一種殘月狀。弓身成黝黑色,毫無光澤,看上去樸實無華,甚至可以說是毫不起眼。似鐵非鐵、似木非木,入手很是沉重,撫摸上去有種沁人心脾的清涼,能讓弓手以最快的速度冷靜下來。而弓弦也不知道是什麼材料製成,像牛筋,卻又堅韌的太多,迎著陽光,弓弦居然是一種近乎透明的色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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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忘試著拉了一下,以他的力道,長弓居然紋絲不動。他小臉一紅,運足了氣力奮力一拉,弓也只是被拉開了一半而已。他感覺自己不像是在拉一張弓,更像是在拉一根鐵棍。

“好弓,不怕有五石,秦忘無能,恐怕會辱沒了它,還請道長收回吧。”秦忘面色通紅地說道,一半是累的、一半是羞的,雖然這麼說,但是眼睛一眨都不眨地盯著弓,捨不得挪開目光。

“現在拉不開,以後不一定拉不開。”微念並不接過來,微微笑道。“此弓原來還配有三支箭,分別是鳴鏑、蝶舞、破甲,都是由鐵精打造,是同位工匠鑄造而成,配合起此弓,無堅不摧,威力大了不只一倍,可惜都遺失了。秦忘,你給我記住,此弓在你手裡,絕不可以沾染任何無辜的鮮血,否則,貧道親手取了你的小命。”說到這,微念嚴厲地盯著秦忘,眼裡浮現出淡淡的殺意。

秦忘聽到這話,悚然而驚,連忙跪下,“秦忘可在此發誓,此生不殺無辜之人,否則天誅地滅!”

看到秦忘真誠的樣子,微念心裡一軟,“萬事但憑良心就好,發什麼毒誓。去與無塵道別吧,他雖然不甚喜歡你,到底還多次救了你性命。你是不知道,他雖然差點把你煮熟了,但是可沒少在你身上用好東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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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忘明白,兩位道長的大恩,忘這輩子都不會忘了。無塵道長對忘嚴厲了一些也是怕忘走錯了路。忘一定會謹記兩位道長的悉心教導,絕對不會做出禍害蒼生的事情。”秦忘誠心說道,他還是第一次聽說無塵道長在他身上下了這麼大的血本,心裡更是感激。

“嗯,那就好。秦忘,我在赤城觀察過你很久,你出身坎坷,但是天性純善,只是有時候做事偏激了些。你要記住,要克服你心中的戾氣,須知不管是誰,都有父母妻兒,得饒人處且饒人。”微念諄諄告誡道。

“是,忘記住了。”秦忘點頭答應道。

“你這孩子,當真是命不好。無塵說過你這一生都不會快樂,人這一輩子也就幾十年,什麼事都看開點,何必跟自己過不去?”微念又勸慰道。

“道長教訓的是,只是忘不是一個豁達的人,有些事放不下讓道長見笑了。”秦忘苦苦一笑。

“唉,你這孩子心事重,萬事好自為之吧。”微念長嘆一聲,也不再勸了。

微念走了。

走得瀟灑不羈,用他的話說他和他的那位師兄脾氣不合,能在金閣山呆上一年多,完全是為了秦忘的病。現在秦忘已經康復了,就沒必要留下來整天看師兄的那張死人臉。外面的花花世界不知道變成什麼樣子了,他得趕緊去看看。

對微念這種態度,秦忘只能報以苦笑。

在靈真觀門口,秦忘心裡微微有點發憷。他也不知道為什麼,他著實有點怕無塵道長。這一年多來,他見過無塵道長的次數也就五六次,還都是在他重傷、無塵道長出手給他醫治的時候。每次無塵道長一句話都不說,面無表情地給他醫治完,然後轉身就走。說起來,秦忘居然沒有聽過無塵道長對他說過一句話。

他不知道無塵道長算過他的命數,說他活著會讓千千萬萬的百姓送命。他只是以為無塵道長不喜歡他而已。但是這並不妨礙他對無塵道長的感激,救命之恩,以死難報,更何況還是多次的救命之恩。

“道長。”秦忘走進觀裡,敬畏地對著正在研讀《道德經》的無塵跪了下來。

聞到秦忘身上濃重的血腥味,無塵深深皺起了眉頭。血腥味讓他想起了自己對秦忘的預言,面色變得不鬱起來。他還是埋頭看著手裡那捲看了千萬遍的《道德經》一句話都不說。

無塵道長的冷遇並沒有讓秦忘覺得憤怒,只是心裡暗暗著急。秦家村危若累卵,他現在恨不得插上翅膀飛回秦家村。可是看到無塵挺拔的身姿,想起他的屢屢相救,秦忘又不好表露出來。

“弟子是來辭行的,多謝道長這一年多的照顧,忘感激莫名。”過了好一會兒,秦忘終於按捺不住心裡的焦急,出言說道。

“你不必謝我,如果不是我那師弟一心想要救你,我絕對不會出手,要謝你就謝他吧。”無塵終於抬起頭來,冷淡地看了秦忘一眼。

這還是秦忘第一次聽到無塵說話,聲音清越脫俗,讓人聽了很是舒服。可是話裡的意思,卻把秦忘噎得夠嗆。

“總之兩位道長的大恩,忘終生難忘。”秦忘只好如此說道。

聽到秦忘如此說,無塵慢慢合上書卷,眼光複雜地看著跪在地上的秦忘,“我那師弟先下山去了吧?唉,都是七十多歲的人了,還是那個脾氣。”

不等秦忘回答,無塵就苦笑著

搖了搖頭。

這話聽在秦忘耳裡讓他驚訝萬分。什麼?微念道長都七十多歲了?怎麼可能?看他滿頭烏髮,面色紅潤的樣子,五十歲就頂天了,居然有七十多歲?那無塵道長是師兄,豈不是還要比微念道長大?

秦忘不由地打量起無塵那剛剛半白的頭髮和臉上的幾絲皺紋來。

看到秦忘狐疑的眼神,無塵罕見地微微一笑,“你不用懷疑,貧道剛好八十有二,比微念年長八歲。”

八十二、七十四?秦忘雖然有了心理準備,還是大吃了一驚。不過很快也就釋然了,這兩人都是清修七八十年的道長,無塵道長醫術精湛,微念道長武功高強,自然駐顏有術。

“看來他還真的是看中你,居然把幻月都送給了你。”無塵指著秦忘手裡的幻月,眼神變得更加的複雜。

“是,都是微念道長錯愛。傳我破風五式和幻月神弓。”說到微念,秦忘的臉上滿是感激之情。

要說秦忘對兩個人的感情,自然是跟微念更深厚一點。一年多來都是微念照顧他的飲食起居,更是有授藝贈弓之恩,這裡不僅有感激,還把他當作親人。但是對無塵,就是單純的對救命之恩的感激了。

“嗯,那就好。我那師弟,一生雖說救人無數,但是從來沒有傳授給人任何武藝,還有這幻月弓,他更是一直當作寶貝,跟了他一輩子。能送給你,希望你不要辜負了他的美意。還有,秦忘,你這一生不可妄殺無辜,否則,貧道不會放過你。”輕塵的臉上有了和微念一模一樣的嚴厲和冷酷。

聽到無塵也這麼說,秦忘很是納悶,為何這兩位道長都覺得自己是個妄殺之人?單單是微念跟他這麼說,他覺得是出於長者的告誡,但是無塵也這麼說,那他就不能不感覺奇怪了。

“忘雖然不是個正人君子,但是也絕不是妄殺之人。兩位道長都這麼告誡忘,忘實在不解,還請道長明示。”秦忘滿面懇切地問道。

“為時過早,不可說。你只要記住今天的話就好。”但是無塵卻閉口不言,不想說得太清楚,“我那師弟送了你幻月,我就送你這本《道德經》吧。希望在你煩躁和暴虐的時候可以多看看,清清心。”說完,無塵將桌子上的那本發黃的《道德經》遞給了秦忘。

秦忘雙手接過來,看到書本早就發黃了,但是儲存的很好,沒有太多的磨損。字型雋永有神、蒼勁有力卻又不失飄逸,顯然是出自名家手筆。可能因為是無塵讀了太多遍的緣故,上面滿是無塵身上的沉香味,一看就是有年頭的東西。

看到秦忘消失的背影,無塵滿臉愁容,“師弟,但願你我此舉沒有鑄成大錯。”他喃喃自語道。

下山的一路上風景美不勝收,但是秦忘卻一點欣賞的心情都沒有,他現在心急火燎地想長上翅膀飛到秦家村去。離開秦家村一年多了,他真的不知道秦家村現在怎麼樣了。他實在沒想到區區一年,赤城居然出了這麼大的事。黃令當了雲州別駕,殷現當了赤城縣令,第一件事就是拿秦家村下手。

秦忘心裡暗恨,自己一年多不在,什麼人都敢放肆。他還記得縣府夜宴那天見過殷現,一個乾乾瘦瘦的猥瑣老頭,卻沒想到心腸這麼狠毒。

還有大哥董莊,秦忘不知道他在中間是個什麼角色。秦忘很瞭解董莊,那是一個為了自己的兄弟什麼事情都能做出來的。他真的擔心董莊有一天會為了手下的兄弟跟秦家村刀兵相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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