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天之後的夜晚,赤城縣早就像一座死城一般,黑漆漆的,只有大戶人家掛起的幾盞燈籠散發著滲人的光芒。冷冷的寒風吹過街道,猶如地獄中嗚咽的怨氣。

“月黑風高,還真是殺人的好時候。”貧民窟深處的那座院落裡,王幹看著滿房間的手下,“生死成敗,在此一舉。大家各自帶著人,去吧。告訴大家,只要今晚事成,我允許大家大掠赤城三天!”

“是!教主英明!”一眾大漢興奮地應道,轉身紛紛離開去帶領自己的手下了。

所謂血蓮教眾人,早就忘記了他們當初建立血蓮教的宗旨,這些核心領導人都變成了野心家,想的不過是自己升官發財而已。

王幹和王天帶領精銳手下三百人攻擊縣衙、那個有著很深法令紋的薛副教主則帶領一百壯漢拿下汪家,他的副手就是那個激靈的王二狗,其他的頭頭腦腦則各自有自己的目標。他們沒有選擇先去攻擊董莊的五百縣兵大營,他們打算在拿下赤城縣衙和所有富戶的時候,集中力量拿下五百縣兵。

經過半個月的宣傳和鼓動,王幹覺得機會已經來了。難民已經忍受的夠久了,現在的難民早就把每個官吏或者富人當成了生死大敵,即使是汪家也不例外。這幾天他更是加大了鼓動的力道,把難民們鼓動地嗷嗷叫。他相信,只要他的人馬到街上振臂一呼,那麼整個赤城就會輕鬆地落到他的手中。

其實他的打算很簡單,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拿下縣衙和所有富戶,控制住這些人家的糧倉。有了糧食,他們就能裹挾赤城所有的難民來對付赤城的五百縣兵。王幹有自知之明,雖然他手裡有數千之眾,但是他依然沒有信心跟縣尉董莊手下的五百縣兵相抗衡。作為土生土長的赤城人,他太瞭解董莊的本事了,也瞭解那五百縣兵的實力。

街上的難民很快看到了令他們驚訝不已的一幕,一群群或大或小的人群拿著兵器在街上不斷出現,一邊走一邊喊著打破縣衙、開倉放糧的口號。

造反?想到這兩個字所有人都不由自主地激靈靈打個冷戰,這可是要滅九族的罪過。一時之間,很少人跟著這些拿著兵器的壯漢行事。

“還他娘的看著,不怕餓死啊?不想餓死,跟著爺們拼了!”看到這種情況,一個血蓮教教徒大聲斥罵道。

“就是,老少爺們,大家拼了,破了官府,開了糧倉,大家紮紮實實吃米飯、啃大餅,快活似神仙。”有教徒開始利誘。

在這些教徒的鼓動下,難民們很快明白了自己現在的處境,不知道什麼時候就餓死了,誰他娘的還管那麼多?造反就造反,不造反遲早餓死。

很快,一個個難民追上了那群漢子的隊伍,像是受到了他們的感染一般,眼睛都慢慢變紅了,也歇斯底里地喊著造反的口號。

那幾支隊伍在不斷的擴大著,中途還不斷有人加入,最後竟然有了四五千的規模。忍耐了幾個月,難民們終於化身成了野獸,露出了嘴裡的獠牙。

一個冬天的飢餓加上有心人的煽風點火,讓縣城剩下的幾千難民再也忍受不了了。他們或者有組織的或者無組織的,瘋狂地衝擊縣衙、糧店、商鋪以及東城的所有大戶人家,最後演變成無差別的攻擊他們能看到的任何人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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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們肆無忌憚地砸開一家家的大門,狼嚎般衝進去,砍倒面前的所有男人,衝進房門就是放肆的搶掠。普通的難民還能剋制,只是衝到廚房去找吃的,但是那些血蓮教的人就不管了,他們衝進房間去搶財物、搶女人。一旦抓到女人,不管美醜,不管老少,立刻就地按到,瘋狂地撕扯她們的衣服,餓狼般做那禽獸不如的事情。

幾千人的聲威足夠嚇人,他們破開糧倉,搜刮裡面每一粒糧食;他們砸開商鋪,搶走所有的東西;他們衝進毫無準備的人家,見人就殺,見東西就搶。。。。。爆發的情緒在慢慢失控,由剛開始的打人搶東西慢慢演變成燒殺搶掠、無惡不作。

街道上混亂不堪,糧食、布匹、破爛的包裹被扔的到處都是。地上橫七豎八的躺滿了屍體,血肉模糊的男人、白髮蒼蒼的老人、活活被摔死的孩子還有赤身裸體的女人,簡直就是人間地獄。

王幹和王天帶著手下隱藏在難民群裡,滿意地看著這一幕,沒錯,這就是他們想要的結果。雖然努力發展了幾年,但是他們的力量還是太弱了,根本不可能和一個縣的軍事力量進行抗衡。

聰明如王幹自然明白,他的機會就在一個字,亂。越亂越好,只有亂,才會吸引赤城縣兵的注意。只有亂,才能夠渾水摸魚。到時候,赤城的縣兵肯定都去鎮壓這些亂民了,那他們的機會也就來了。

他閉著眼睛,抬頭深深吸了一口氣,一臉迷醉的神色,“小天,我似乎聞到了權力的味道,你呢?聞到了嗎?”

只有在這個親弟弟面前他才不會掩飾自己的慾望,才會卸下血蓮教教主那道貌岸然、滿口天下蒼生的偽裝。

大燕朝廷,你不給我站著的一席之地,我就要坐在那裡!

他的臉上滿是志得意滿和報復的快感。

“哥,今晚之後,你就是赤城的主人了。然後我們召集人手,打下雲州,你總有一天會當皇上!”王天一臉崇拜地看著自己的哥哥,能想出這個主意讓他佩服的五體投地。

“哈哈!沒錯,我就是皇上,現在整個赤城的生死都掌握在我的手裡,將來,會是整個天下!”王幹伸開雙臂,昂起前胸,對著天空大聲喊道,滿臉的暴戾和瘋狂。

最大規模的戰鬥居然在汪家打響,而出手的難民正是汪家一直救濟的那群人,不得不說這是個巨大的諷刺。

王二狗的計謀果然成功了,汪家實在沒有多餘的糧食來滿足難民的要求。所以感恩變成懷疑、懷疑變成埋怨、埋怨變成仇恨。而當一個一直接受恩惠的人恨起自己恩人的時候,會恨的更徹底,做的也會更絕。王二狗的種子,居然在短短幾天就結出了最醜惡的人性之花。

所以,薛副教主一到汪家,二話不說就鼓動起來所有人開始衝擊汪家的大門。

沒辦法,這也是汪陳氏自己造成的,三個月的施粥賑濟,讓一千多的難民在汪家大門前留戀不去,當動亂一起,這些被汪家養了三個多月的人自然而然把目光投在了汪家,動亂一起,他們毫不猶豫地開始衝擊汪家的大門。

很不巧,秦忘恰好在縣城裡,恰巧就在汪府。

秦忘親自帶著第二批鮮魚來和汪陳氏交易,經過這兩次的交易,秦忘終於在秦家村有了幾百石糧食的儲備用來安穩地渡過春荒。當然,過去捱過的餓並沒有讓秦忘忘記糧食的重要性,他特意儲存了兩百石,不到萬不得已,絕不會讓任何人動它。從這種角度來說,這批糧食就是秦家村的救命糧。

秦忘不會忘記是面前這個溫婉又強勢的女人幫了他大忙,雖說是公平交易,但在他最艱難的時候,這個女人給了這個機會,不亞於雪中送炭。這也是他親自來赤城的原因,幾張漂亮的狐狸皮,雖然不貴重,聊表他的感激之情吧。

“你說,他們會不會來你這個大善人家狠狠搶一把?”秦忘擔憂地盯著外面的火光,那裡正是暴亂的中心,嘴上卻調侃汪陳氏道。

兩人剛剛客套完,外面就響起了驚天動地的喊殺聲,外面的情況很快由下人稟報給汪陳氏和秦忘。秦忘有時候都納悶,自己是不是天生和那些難民命中犯衝,為什麼自己每次來趟縣城,這些難民都要鬧幾番。莫非自己每次都要和他們起一番衝突?

“你明明知道,又何必嚇我?”汪陳氏一身寶藍色的紗裙,端坐在圓桌旁,白皙的臉上露出了驚恐的神色。

丫鬟青蓮端著酒壺站在她的旁邊,臉色也早已發白,酒壺都在微微顫抖著。看自家夫人的臉色,她就知道情況好像不太妙。

“夫人,我們一直開設粥棚賑濟災民,他們,他們不會那麼沒良心吧?”青蓮一臉不敢相信地問道。

汪陳氏默然不語,只是重重嘆了口氣。早年的經歷讓她早就看透了人性的複雜和世態的炎涼,她當然知道接下來汪家也不能夠倖免,雖然他們為了外面的那些難民做了很多。

看破,不說破,有時候只是不願意說破罷了。

“飢餓,早就把人變得不是人了。”低頭看著慢慢在手裡轉動的酒杯,秦忘像是回答青蓮,又像是自言自語。像是說外面的難民,又像是在說曾經的自己。臉上的表情似悲哀又似無奈。

酒是好酒,只是好像並不適合自己,自己尚且能在這高牆之內品嚐美酒,而外面的人卻為了一口吃的在拼命。

在這時候,即使是瓊汁玉液,也有股子血的腥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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