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成也不知道進入珙縣後會究竟會發生什麼,會遇到什麼樣的緊急情況,所以,這個故事並非是惡趣味作怪,為嚇唬沈落雁而講,他是透過這種方式,來向對方傳達資訊。

當然,最後一句話,那就純屬是再撩妹了。

沈落雁是聰明人,自然很快明白了周成意思,丟來個白眼,便沒好氣道:“我能保證始終相信你,但你如何保證先前對我的承諾?”

“笑話,哥堂堂大隋榮耀侯……”

“你現在就是個喪家犬!”

“靠,說話不那麼直接會死啊。”周成撇撇嘴,正想表達下心中不滿,彷彿山崩地裂的巨響,就陡然從天邊傳來。

“今天這雷,打得還真是駭人。”

沈落雁皺了皺眉,卻是話音方才落下,就覺地面隱隱震顫起來。

“不是雷,是……決堤了!”周成側耳傾聽片刻,旋即臉色猛地一變。

下一刻,轟隆隆的聲響越來越近,仿若大江澎湃,海浪翻飛,兩人快步走出破廟,就見黑沉的天幕下,一道洪流從遠處賓士而來,所過處,一切都被吞噬淹沒,只有參天大樹,搖曳在渾濁的洪流中,彷彿隨時都會倒下。

“洛河……”

沈落雁的聲音帶著絲絲顫抖,在這天地之威面前,不管是武力卓絕的高手,還是智計無雙謀士,都不過是滄海一粟,渺小的可憐。

“怎麼會這樣?”

周成睜大眼睛,輕聲呢喃。

沈落雁深吸口氣,神色難看道:“今年夏日,雨勢綿延,洛河水位不斷上漲,而鞏縣西南的堤壩,卻是大業初年所修葺,若是沒有瓦崗進軍,朝廷多半還會顧及此處,可現在……洛河這次決堤,鞏縣東北方向怕是要化作澤國,死傷無數了。”

周成沒說話,只是臉色陰沉的看著東北方向,被洪流不斷吞沒的村落。

洛河決堤,洪流湧動,別的不說,光是看著勢頭,恐怕受災範圍就絕不會小。

若是其他時候倒也罷了,古代天災不斷,區區一個水患說來也算不了什麼,但洛河這次決堤,是發生在洛陽大戰前夕。這個節骨眼上,陡然爆發如此災難,按理來說只要是個史官,就會將其記錄在內。可偏偏,史書根本就沒有大業十三年洛河決堤的記載……

是遺漏,還是歷史已被改變?

周成心思凌亂,沉默的閉上眼睛。

雨不停下,很快,一夜便過去了。當第二日天色再次明亮時,外間洶湧澎湃的洪流,終於漸漸褪去。天空陰沉,渾然不似夏日的冰冷氣溫,讓周成吐出的濁氣,都變成了乳白顏色。

“幸好鞏縣地勢較高,洪流沿著低窪前行,只是將東北方向盡數淹沒,否則,不僅瓦崗大軍要被這氾濫洛河吞沒,就連鞏縣數萬戶百姓,都難逃家破人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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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落雁雙手抱著肩膀,不斷降低的溫度,讓衣衫單薄的她,止不住有些瑟瑟發抖。

“真正的災難才剛剛開始。”

周成解開身上大氅,披在沈落雁身上,神色唏噓道:“鞏縣所居百姓,畢竟只是少數,大部分人都在東北方向的沿途之上,這次洛河決堤,受災的人恐怕不下十萬。如今往洛陽的道路盡數被沖毀,倖存者唯一逃生之地便是鞏縣。一旦難民大量湧入……”

“勢必會帶來天大麻煩。”

沈落雁倒吸口涼氣,眼神飛快閃爍道:“瓦崗若是接收,十萬人的安置,首先就成了諾大問題,糧草,瘟疫,治安,任何一項出錯,都會引得民變。但若不接收,瓦崗仁義為民的大旗,立馬就會崩塌……這,是老天爺都在幫助大隋朝廷啊。”

“你怎麼不說,這是老天爺在幫助翟讓?”

周成輕哼一聲,“如果我沒記錯的話,秦瓊戰敗以後,翟讓的五千精銳騎兵,已被獨孤忠殺得落花流水了吧!沒有了這般軍事力量,他在瓦崗內部的地位,必然會遭到極大威脅。若不是連日來的大雨,引得洛河決堤,恐怕用不了多久,李密就會對他動手。”

說話間,呼嘯天地的雨勢已漸漸變得微弱。

沈落雁看了看天色,倒也沒跟周成爭辯,將散落在肩側的青絲攏在腦後,紮成道乾脆利落的馬尾,便面無表情的開口道:“指望天晴,短時間是不可能了,你走不走?”

“走!”

周成活動下身子,眯著眼睛走出破廟。

就如沈落雁所言,這場雨短時間是不會停了,與其在這裡繼續等待浪費時間,倒不如趁著道路還能前行,冒雨早些進入鞏縣,至少也能喝口熱乎湯嘛……

周成的想法還是比較樂觀的,可惜,現實卻往往沒有那麼簡單。泥濘的山林,大大阻礙了兩人行進的速度,從清晨走到正午,兩人才勉強走上坦途。

說是坦途,其實也沒有那麼平坦,且不說泥濘的道路,單單是左側滾滾流淌的洪流,就看得周成兩眼發暈。這些是被淹沒的田地,往日的生機盎然已經消失不見,取而代之的,除了水,就是水,偶爾還有一兩具漂浮的屍體,臉色慘白的順流而下……

“阿孃!”

突然,一聲撕心裂肺的慘叫從前方傳來。

兩人抬眼看去,就見紛揚雨幕中,一個扎著小辮的幼童,跌跌撞撞的向前跑著。洪流中,一個婦人掙扎著揮舞雙手,她似是想要爬上岸邊,可惜,泥沙和流水的衝擊下,讓她所有的努力都變成了徒勞,幾次失敗後,便迅速喪失了氣力,浮起的次數越來越少。

眼看著婦人就要被水沖走,徹底淹沒在洪流之中,一陣馬蹄聲,就猛地從不遠處傳來。

約莫七八人,縱馬而來,為首一人身材魁梧,面色威嚴,氣勢頗為不俗。在他身邊,是個體態修長,容貌清秀的少女,其身著鎧甲,腰間懸著長劍,頗有種英姿颯爽的利落。

“籲!”

聽到幼童呼喊後,少女勒住韁繩,目光如電掃向洪流,待看見陷入半昏迷的婦人後,她眉頭登時一挑,想也不想便躍下戰馬,一邊快步向前衝著,一邊將隨身裝備解下,縱身一躍,跳進洪流之中。

“帥!”

周成看在眼中,忍不住大聲喝彩。

但馬上的大漢,卻是臉色狂變,“阿嬌,回來……”

說實話,這一嗓子,喊得很是驚天動地,即便雨水綿延,洪流滾滾,依舊傳出很遠很遠。只可惜,嗓門再大,也不可能改變少女躍下洪流的現實,只聽噗通一聲響,少女就在水中濺起大片浪花。

“拋繩索!”

眼見阻止不及,大漢臉色登時黑了一半,呼喝著轉過身姿,一個騎士便迅速從鞍下拿出長繩,在空中繞了兩圈後,奮力一擲,投向洪流之中。

不得不說,少女的水性還是很不錯的,在激流湧動的洪水中,竟很快穩住身形,幾個猛子扎到婦人身邊,便揚手接住了繩索,飛快將其套在對方身上。

“拉……”

少女顯然繼承了大漢的嗓門,這一聲吼,讓岸邊眾人聽得清清楚楚。

騎士微微頷首,沒有任何猶豫,側身一甩馬鞭,就藉著馬力,將婦人拽上河畔。

這一切說來話長,但實際發生卻是相當短暫。眼見婦人脫離危險,少女頓時微鬆口氣,雙臂一振,便欲划水游回,可誰想就在這時,又是一波洪峰,突然從遠處傳來。

那速度,快得當真讓人措手不及。少女只來得及深吸口氣,就被一個浪頭打得失去平衡,遠遠盪出七八丈距離。

“阿嬌!”

大漢瞳孔一縮,終於按耐不住,雙手一撐馬背,身形便沖天而起。第一次落地,人已來到岸邊,沒有任何猶豫,他雙腳再次一踏,遍藉著反震力道撲向滾滾洪流。別看他體態魁梧,手腳粗壯,但一身輕功,卻是頗為不俗。

水面連點兩下,穿出十餘丈距離,大漢猿臂一伸,就抓向被紅峰拍暈的少女,可惜,老天爺似乎要和他作對。就在大漢手指堪堪觸碰到少女肩頭時,又一波洪峰突然湧來。激流盪漾下,少女身形再次加速,讓大漢直接撲空,不得不雙手一拍水面,狼狽的重新退了回來。

好在這時,岸邊的一眾騎士再次出手,他們雖然沒有大漢出神入化的輕功,但拋繩的技藝,卻是相當精湛,一邊策馬沿河而下,追逐著少女,一邊不斷丟擲繩索,幾次努力後,終於將少女重新拉回岸邊。

這般救援,雖說並不算慢,但前後也耽擱了不少時間。

當少女重新被放置在岸邊時,臉色已是變得蒼白如紙。她雙目緊閉,凌亂青絲貼在臉頰,原本強而有力的呼吸,已然停滯,任憑眾人如何呼喚,都沒有任何反應。

大漢仰天長嘯,神色悲慼。

沈落雁見狀,目光也不由變得黯然,嘆息一聲,走上前道:“龍頭,節哀……”

“節哀個屁啊,都特麼讓開,再耽擱下去,人就真要死了!”

周成翻個白眼,左手扒拉開沈落雁,右手推開橫在側邊大漢,蹲下身姿,便毫不猶豫的解開了少女胸前鎧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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