院落裡靜悄悄的，只有風雪吹過樹梢，不時帶起的沙沙響音。周成走了兩步，目光突然微微凝縮。屋前石階上，有數點淺淺嫣紅，雖被飛雪掩埋幾近無蹤，但周成還是瞬間辨認出了鮮血痕跡。
眼皮一跳，連忙加快腳步。門閂沒有鎖，周成很輕易的推開房門。呼嘯而入的風雪，將燭光吹得左右搖曳，忽明忽暗，周成環視一週，終於在角落裡找到了李秀寧。炭火早已熄滅，房間裡很涼，可李秀寧卻似沒有察覺，身上只穿著件輕薄內衣。聽見響動，她將頭從臂彎中抬起。
蒼白的俏臉沒有丁點血色，唯有唇間煞是嫣紅，就像是塗著層鮮血……見到周成，李秀寧空洞的眼神，漸漸有了焦距，“周成？”
“是我。”
周成蹲下身子，抓住李秀寧冰冷的小手，儘量讓聲音變得輕柔溫和，“怎麼坐在地上了，你身子還沒恢復，如果在惹上風寒就麻煩了。快起來，有什麼事情，躺去床上再說。”
若是數日之前，聽到這句話的李秀寧，多半會勃然怒斥某人無恥下流，但現在，她抽了抽鼻子，美眸中浮出點點淚花，嗚咽一聲，便撲進周成懷中，“血，我喝血了，周成……我好害怕……”
“別怕，有我在，沒事的！”
周成扶著李秀寧走進內屋，取來些熱水讓她喝下，這才強忍著疑惑坐到床前，“你剛才說喝血，到底是怎麼回事？”
李秀寧情緒穩定了少許，但小手卻依舊死死拽著周成，“你走以後沒多久，我便覺得有些心煩意亂，本想藉著彈琴舒緩下心神，卻不料還未撥動琴絃，那種感覺又出現了？”
“哪種？”
“就是……就是那種很羞人的感覺，特別想……”
李秀寧神色羞臊，吞吞吐吐半天，才讓周成明白，她是想嘿嘿嘿了。
“你，你不許這麼看我。我也不是身不由己。”
“對對對，你是身不由己，都怪那御神湯，我懂得。”
周成笑眯眯的點頭，惹得李秀寧越發羞惱，伸手狠狠掐了他兩下，才勉強解氣道：“我本以為是曼陀羅花癮要發作了，取出絲帶，就準備像你說得那樣先將自己綁上，沒想手忙腳亂下，竟失足摔倒，額頭撞在桌角上。”
李秀寧指了指潔白無瑕的額角，語氣中漸漸多出種恐懼，“那一下，撞的很重，我覺得整個人都蒙了，昏昏沉沉間，不知怎麼就突然湧出種喝血的衝動，恰在那時，灶房買的公雞跑進宅院，我……我根本控制不住自己，下意識就抓住了它……”
說到這裡，李秀寧似是想到了當時的情景，忍不住伏在床頭乾嘔出聲。
“一點雞血而已，我平時也沒少吃。放心吧，沒事兒的。曼陀羅花服用後，本來就有精神致幻的作用，尤其是大劑量服食後，別說是雞血了，就是狗屎當成饅頭啃都不是沒有可能。”
周成笑著安慰，心中卻是一陣冰涼。
曼陀羅花中的嗎啡和可卡因，的確能讓人產生幻覺，但這兩者，都不可能讓一個人受傷的額角，在短短時間內恢復到光潔如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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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著李秀寧蒼白的臉頰，周成心中突然冒出個十分荒謬的念頭。那御神湯，該不會是把她喝成“吸血鬼”了吧？
可惜，老太監留了一手，沒有告訴周成李世民在最後戰鬥中突然“長毛”的事情，所以，他很快就將這荒謬念頭拋在腦後。
“什麼狗屎當饅頭，你這人真噁心。”
李秀寧輕啐一口，沉默片刻後，才帶著幾分擔憂道：“你說我喝血，不是因為變成了怪物，而是因為曼陀羅花的影響？”
“肯定是這樣，不過嘛，為了安全考慮，咱們還是找個郎中過來瞧瞧吧。有些時候，硬挺也不是辦法，畢竟，曼陀羅花癮發作時很難熬，如果能找到種草藥，削減痛苦，你也能免受許多苦楚。”周成沉吟說著。
御神湯和索爾斯的催眠術，讓他意識到這個時代並非自己最初瞭解的那麼簡單。無數隱藏在歷史長河中的秘密若是被揭開，即便放眼前生，恐怕都能驚世駭俗。基於這種認知，周成對大隋的神醫，也開始期待起來。
“也好，不過此事還需保密，知道的人，越少越好。”
李秀寧猶豫片刻，最終還是點了點頭。
這兩天，她被折騰壞了，如果有可能減輕痛苦，自然不願再去體驗那生不如死的感覺。
“知道。”周成點了點頭，看著李秀寧蒼白而美豔的俏臉，“那，我就先走了？”
李秀寧咬咬嘴唇，沒有吭聲。
兩人一番談話，雖讓她情緒舒緩不少，可內心深處，依舊還存留著驚懼。如果有可能，她並不想獨處在屋內，但一個男人，半夜前來探視就已經很出格了，若是在留宿於此，即便外間心腹不會閒言碎語，李秀寧自己，也有些拉不下臉來。
“要不，我不走了？”
就在這時，周成聲音再次傳來。
李秀寧眼簾一垂，心中就有些惱羞成怒了。
這種事情，問個什麼勁兒啊。你若不走，我還能趕你不成？一個大男人，行事磨磨唧唧，真是沒有一點果敢風範。
“噢，那我就不走了啊。不過，這屋裡就一張床榻，我晚上該睡在哪裡好呢？”
周成抓抓下巴，目光直勾勾的盯著李秀寧。
李秀寧輕哼一聲，直接轉身躺下，用被褥將自己蒙了個嚴實。
所以說，人的底線一旦被打破，在想堅守某些事情，往往就會變得難上加難。比如李秀寧，如果沒有昨夜荒唐的春風一度，沒有今日吸血事件帶來的驚恐，沒有御神湯若有若無的影響改變，她說什麼也不可能默許退讓到如此地步。但現在嘛……
聽著身後周成吹滅蠟燭，窸窸窣窣脫衣上床，李秀寧咬了咬嘴唇，最終還是沒有開口。
不就是睡一張床麼。那種事情都做過了，這點小事又能算的了什麼，反正也沒人知道。
如此安慰自己數遍後，李秀寧緊張而羞澀的心情登時減緩許多，卷了卷被子，便縮著嬌軀依閉上了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