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四九章 偽君子
聽到門外越來越大的呵斥之聲, 白氏的眉頭皺得更緊了。不說別的,從她嫁給賀成功開始, 老太太的作威作福, 她就是見識慣了的。分家的時候,因為兆興長公主不願意奉養婆母,而賀成仁又不敢和兆興長公主對著幹, 便只能讓老太太住在鞏昌伯府中。白氏念著鞏昌伯的祖宗基業都是由賀成功繼承的,而老太太雖然是公公的續絃,可也是嫡妻了, 她也只能嚥下這口氣, 把柳氏當成個祖宗供起來。
先前宜春侯府也不是不知道老太太被遷到偏院靜養的事,也沒出什麼么蛾子, 偏就這會兒演了這麼一出大戲, 其中用心, 也就不難計較了。
門外的拍門聲越來越大了, 賀長安聽到門後鈴鐺傳出來的聲響,突然就想到了一個辦法,低聲勸慰白氏道:“娘, 今日這事, 他們就是衝著夫君來的, 也是同哥兒自己品行不端, 露出了馬腳來,才給他們鑽了空子去。不過若是沒有同哥兒,他們也肯定要從別的地方下手就是了。如今他們想要從鞏昌伯府下手, 還算是容易些的,我倒是有個法子,姑且試一試。”
白氏的臉上露出了疑惑的表情,似乎想問賀長安能不能行。賀長安衝著她甜甜一笑:“娘且放心就是,只是試一試,又不會有什麼害處的。最壞的結果,也就是不成罷了。不試的話,咱們不已經到了這樣的境地了嗎?”
還是方才的鈴鐺響動給她提了個醒,這件事,解鈴還須繫鈴人,拆招之法,還得著落在老太太柳氏身上。
賀長安跟白氏交代過後,又附在陸城耳邊跟他嘀咕了幾句,陸城倒是覺得賀長安的法子不錯,可是她如今有孕在身,他又怎麼肯讓她一個人深入那等龍潭虎穴之地,便執意要陪著賀長安一同去。賀長安想著陸城若是留在這院子裡,只怕宜春侯那邊會更來勁兒了,便點點頭同意了。
對方來勢洶洶,白氏無論如何也不能再穩坐院中了,只能讓管家前去把門給打來了。怒氣衝衝走進來的賀成仁身後竟然跟著二十幾個身材魁梧的大漢,個個手上都拿著傢伙,彷彿不把整個鞏昌伯府連鍋端了就不罷休似的。
饒是一向鎮定如白氏,此刻臉上也很是掛不住了:“我敬小叔是夫君的同父所出的親兄弟,從來不曾可帶過自家兄弟。分家之前,府中兩房的用度一直是同等數額,只是那時候大房已經娶妻納妾,有了彥哥兒,光是主子,少說也有三個,而二房可只有小叔一個人。偏是這樣,母親還經常私下裡用貼補二房,這些我看在眼裡,卻不曾言明。小叔尚主,理當分府出去,我夫君雖然繼承了這個伯府,但家產的一半,母親的嫁妝,都盡數給了小叔作為開府之資。按照道理,母親本就該養在宜春侯府做老太君,只是夫君重孝道,才未給小叔額外施壓。一筆寫不出兩個賀字來,夫君為長兄,默默做了這麼多,原本也沒圖著小叔能致謝,但今日小叔這般打打殺殺上門,難道就是全了做兄弟的本分了嗎?”
白氏的話,讓賀成仁也有些臉上掛不住。雖然心中不願,但是他也不得不承認,白氏說得那都是事實。那時他還是個不知天高地厚的少年郎,一心想在帝都青年才俊之中拔得頭籌,所以交際往來的花費自然不會少了去,不然,沒有這些必要的打點,哪來的當年俊秀風流賀二郎的名聲?
到了後來他憑藉著自己在青年才俊之中的好名聲,成功地吸引了兆興長公主的青睞,娶了先皇唯一的嫡出公主,還獲得了個侯爵之位,比父兄都要高上一級。原本也想著把生母接到侯府來奉養,可是奈何長公主不願侍奉婆母,而他也知道自己母親不是個拎得清的女人,索性就直接把母親扔給鞏昌伯府來照顧。
這麼多年過去了,說他心中沒有虧欠,那自然是不可能的。可是他一路走到現在,娶了長公主,生了個郡主,成了王妃,最後還折在了禹王府,他已經付出了那麼多了,難道還能夠因為心中的虧欠就有所退縮嗎?長公主是李氏太后的親女,就算李家不復當年之勢,可到底還有禹王這棵大樹在。禹王和秦王對峙已經不是一年兩年的事情了,宜春侯府自從把女兒嫁到禹王府,就已經是眾人眼中的禹王派了,再也不能有什麼迴旋的餘地。為了保住現有的地位,甚至能再進一步,他只能孤注一擲,把所有的勝算都押在禹王身上了。
想到陸垣親自到他宜春侯府之前的時候那聲淚俱下的模樣,賀成仁自己都覺得有些可笑,陸垣說他那時候他與賀平安都因為鈺哥兒的身體而煩心,彼此之間生了嫌隙,本來也不是什麼大不了的事,但是他忙於朝中之事,沒有安撫好賀平安,才讓她生了不該有的妄念,瘋癲之下親手害死了鈺哥兒,可若真的像陸垣說的那樣,那時候的禹王府又何至於一個孩子接著一個孩子的往出生呢?
可就算知道是這樣,賀成仁也只能與他虛與委蛇,因為賀平安謀害皇嗣,本身已經是極大的罪名了,陸垣肯做出親自登門賠罪的姿態已經實屬不易,而且還在賠罪之餘承諾,若是有朝一日問鼎帝位,必會追封結髮之妻賀平安為皇后。宜春侯府這些年的聲望已經大不如前,陸垣能開出這樣的價碼已經是非常誘人的了。
不過是轉瞬之間,千般念頭就已經閃過賀成仁的心頭,但是他面上卻是不動聲色,不欲讓白氏看出一絲一毫端倪來,示意身後跟著的人把傢伙先暫時藏起來:“嫂子好,許久不見了,這再見面就搬出來這般陣仗,本也不是我心中所願。正如嫂子所講,兄長是個重孝道的人,所以先前把母親留在兄長這裡奉養,我也是一萬個放心的。只是如今有人到宜春侯府門前告狀去了,說是您和兄長在家中苛待老夫人,讓老夫人深陷水深火熱之中,我身為人子,又如何能夠置之不理呢?”
白氏依舊氣得不輕,該他管自己親孃的時候袖手旁觀,這會兒到跑到她家充大尾巴狼來了!說出來的話自然也不會客氣:“哦?我竟不知還有人能夠去宜春侯府告狀去了,那小叔又如何能夠確定,告狀之人說得是實情呢?若是鞏昌伯府有人心有怨憤,挾私報復,跑到宜春侯府告汙狀,小叔不明就裡就來兄嫂府上興師問罪,豈不是要墮了小叔這宜春侯的名聲?”
賀成仁面色訕訕,但還是指著衣衫不整的嬌鶯道:“這丫頭的母親原本就是在老太太身邊伺候的,也是由老太太做主配了人家的,自大落地開始就是為了日後伺候老太太預備的,這是整個鞏昌伯府都知道的事。前兩年,母親身體不大如前,為了靜養,您和兄長把她挪去了偏院,也是這丫頭不辭辛苦的跟著,這些年為了照顧母親盡心盡力。可饒是如此,不僅沒落得好,還因為要給老太太換藥吃,被賀丁青給輕薄了去。若是她不拼死跑出來告這一狀,我竟不知你們竟然會虐待母親至斯!”
賀成仁的話剛剛落音,就看到偏院的方向走出來了一個穿著寬鬆的淡紫色襖裙、肚大如笸籮的女子,正好整以暇地看著他,而那女子身後跟著的身著銀青色長袍的男子,不是秦王陸城又是誰呢?
一時間也有些慌了神兒,但很快又鎮定了下來:“下官不知秦王殿下陪著王妃歸寧,有失遠迎,還望秦王殿下原宥。只是這件事是賀家的家務事,下官只要想著母親在兄嫂府上過得是生不如死,心中就倍感煎熬,倒是讓王爺看了笑話了。”
賀成仁扮了幾十年的謙謙君子,跟在潭州馬背上掙軍功的賀成功的氣質截然不同,不熟悉的人看他的做派定覺得那是個不能再斯文的文人了。只是賀長安冷眼旁觀,此時的賀成仁哪有半點講和、請求原宥的態度在?這一副衣冠下頭,不過就是一顆黑到不行的心腸罷了。
陸城看著賀成仁這副做派,也不點破,順著話茬就道:“宜春侯此言差矣。這事兒雖是賀家的家事,但本王的王妃到底也是賀家長房的嫡長女,論情論理,本王都是賀家的女婿。這事兒出了,怎麼能叫白白讓本王看笑話呢?我陸家先祖以孝治天下,聽聞賀家祖母在府上過得不大好,不要說是宜春侯您這位鞏昌伯老夫人的親生兒子心中著急了,就連我這位孫女婿也是急得不行啊!”
賀長安看著陸城眉頭緊皺做出一副憂心忡忡的樣子,一本正經地與宜春侯談論孝道,偏又把“鞏昌伯老夫人的親生兒子”這幾個字咬得格外的重,差點就要笑出聲音來了。
好啊,她這位叔父不是喜歡道貌岸然、裝腔作勢嗎?
那她就要看看他這般被陸城堵了路,還怎麼繼續裝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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