連周蘇墨都聽出他此話似有所指,情緒上頭的蘇翎逸卻冷不丁甩了下衣袖,言語中同樣透露著憤怒:“名聲?早在你姐夫還活著的時候,魔宮的名聲便被人踩在腳底,蹂躪的乾乾淨淨了,半分不剩了!”

話說出口,方才還頗有氣勢的蘇翎逸瞬間蔫了下來,像是犯了天下的錯誤一般跪了下去,緊緊抱住樂正驕的大腿不肯鬆開。

“小舅舅,能不能看在小淳的份兒上饒他一命……昔年,他曾捨命救過你最疼愛的小淳啊……”

望著外甥眼中氤氳的淚花,樂正驕終是忍不住心軟了,無論他多麼看不上霍擾藍,此刻也不得不卸下殺心。

自蘇翎旭失蹤,他已經整整三年沒有回過幽冥魔宮了,縱使萬分想念外甥女蘇凌淳也只得以符咒化鏡去看,知道她被二哥保護的很好便安心了。

平心而論,他自知自己並未盡到身為舅舅的義務。

三年來,受命於危難之際的蘇翎逸匆匆登上新主之位,環境迫使他不得不從一個無憂無慮的少年郎變成了身兼重擔的幽冥帝尊。

接下來要面對什麼樣的人生他根本沒得選,只能接受。

不僅要處理幽冥魔宮大小事宜,還要身兼父母之職撫養妹妹。

若是沒有霍擾藍在,冗長無味的日子的確難熬。只是,他並不知道脾氣古怪的小舅舅曾無數次在背後出手幫他。

蘇翎逸之所以看重霍擾藍,多半也是因為……他的存在豐富了那段寂寞無助的歲月吧!畢竟,守在身邊的總是比暗中協助的容易被人看到,不是嗎?

但他不知,步千竹與晏嘉卓都是小舅舅放在身邊陪伴、守護他與妹妹的人。

顧及外甥的感受,樂正驕不得不放霍擾藍一條活路,卻不忘以腹語傳音術賞了他一份警告:“阿逸年少,堪不破人心深淺,容易被人矇蔽。你最好給我安分一點,否則我讓你吃不了兜著走。”

只有霍擾藍一人能聽到腹語,不明真相的蘇翎逸當著眾人面手舞足蹈起來:“多謝小舅舅手下留情,我就知道你心裡還有我和小淳,還有這個家。”

聽到“家”這一字,樂正驕極為難得笑了一笑,卻是轉瞬即逝,甚至無人發現他曾經笑過。

他何嘗不想陪伴在親人左右,但他知道,逆境最易鍛鍊他獨當一面的能力。且他一旦回到魔宮,功高震主的悲劇勢必再次重演。

“回去好好管教你的人,別再讓他屠戮無辜。”頗為嚴肅的甩下這句話,樂正驕拉起洛啟笙與葉奎便往外走。

三人自蘇翎逸身旁經過時,他很是自然的揮臂將眾人攔住,言語極盡恭順:“小舅舅若是願意,親自替我管教可好?順道將兩位客人帶回去……”

聞聽此話,霍擾藍當時驚出了一身汗,他所瞭解的樂正驕做事無章程全憑心情,且喜怒不形於色。

一旦他回了魔宮,哪裡還有自己的好日子過?

此時,葉奎十分不屑的翻了個白眼:“誰稀罕做你的客人!幽冥魔宮常年被陰寒包裹,我可不想凍死在那不毛之地。”

話音剛落,步千竹抬腳便將人踹出了門外,墜地時掀起大片塵土四散飛揚,疼的他嗷嗷直叫,卻不敢輕易張口。

就在葉奎踉踉蹌蹌起身之後,晏嘉卓無比冰冷的扔出一句話來:“請你上門做客,是我家帝尊心善好客。豎子目中無人,這般教訓已是帝尊寬宏大量。再有下次,必然是你付不起的代價。”

洛啟笙原是可以出手救人的,只是樂正驕沒有給他機會:“有我在,他們不敢鬧出人命。阿逸好歹也是幽冥魔帝,他不會容人踐踏自己,即便只是言語冒犯。

你若出手幫忙,那些個堂主近侍也會出手。為了救你性命,恐是連我也要擼上袖子去大幹一場。我若出手,我外甥為了護我也會出手。

用不了多久,咱們幾個就會成為玄門百家茶餘飯後的閒聊之資。屆時,魔宮之人只會將這筆賬算在你倆頭上。你倆今日僥倖不死,將來也要倒大黴。橫豎姓葉這小子口無遮攔,受些教訓也是好事。”

果不其然,除了摔倒與爬起的姿勢難看些,葉奎並無其他不妥之處,依舊生龍活虎返回洛啟笙身側。

蘇翎逸目不轉睛盯著葉奎看去,惹得他心裡陣陣發毛,就連一旁的洛啟笙都感到脊背發涼,執劍之手絲毫不敢懈怠。

明明緊張的要命,卻在瞥到樂正驕那刻,由心底生出一抹安全感,似是只要有他在,連呼吸都變的順暢許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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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有想象中的糟糕,蘇翎逸出其不意的將頭扭到了別處:“我魔宮確實是被陰寒包裹的不毛之地,這一切皆拜你們這些所謂的名門正派所賜。可憐我那無辜受難的妹妹,從出生起便不知溫暖為何物。

她喝的羊奶、吃的糕點……全都是冷的、硬的。我打小便記著這份‘大恩’,來日定會加倍奉還。我和妹妹以及族人嘗過的滋味,一定也要讓你們嚐個夠。”

將劍收入劍鞘,洛啟笙毫無預兆的向前邁了一步:“恕在下直言,若非令尊昔年帶領魔宮眾弟子修邪術,習詭道…又豈會有今日之果?”

蘇翎逸陰鷙的眸子裡滲著冷笑,右手緊握成拳。

見勢不妙,樂正驕連忙摁住了他的手,厲聲問道:“難道你不知他是誰,不知他與小淳之間的關聯嗎?”

拼命隱忍的蘇翎逸緩緩點了個頭:“知道。否則,我又何必派遣霍擾藍潛伏在他身邊,與他成為摯友。卻不料金斬那廝如此狡猾,識破霍擾藍的居心,壞了我的大計。”

樂正驕重重“哼”了一聲:“你自己養了一條心術不正的狗,如何怪的到別人頭上?他帶著目的才與洛啟笙交朋友,被戳穿也是應該的。”

幾乎是同一時刻,洛啟笙與霍擾藍各自攥緊拳頭,嘆了口氣。

此刻,蘇翎逸終於有了一絲不耐煩之勢,說話的語調提高不少:“小舅舅如此迴護,究竟是為了小淳,還是為了姓周的一家?”

樂正驕道:“與你舅舅講話的時候,最好換個態度。”

“小舅舅,你終於肯認我了……”蘇翎逸臉色變化的很快,卻是歡喜之中透漏著一絲悲涼,看著樂正驕莫名心疼。

蘇翎逸趁熱打鐵說道:“小淳,她真的很想你很想你,小舅舅隨我回去看她一眼罷。”

沒有半分猶豫,樂正驕目光堅定的看向了北方:“小淳是我外甥女,我自然疼她疼的緊。待時機成熟,我會將她接到身邊親自教養。”

蘇翎逸道:“小淳不曾修習詭道,一直按部就班修習小舅舅所授功法,儘管她資質甚佳,進步神速異於常人。可想要生翅衝破結界,沒個十幾年的光景怕是難行。

她沒有錯,更沒有害過人,不該因為出身便替父兄承擔罵名,更不應該在天真無邪的年紀留在魔宮受苦……”

聽罷此話,樂正驕不由分說再次展開了輝金羽翅,又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拔下了一根金翅遞到了蘇翎逸跟前。

待到光芒褪去,拔翅之處已有滴滴鮮血滲出,逐漸蒼白的臉上依舊顯現著平和。

洛啟笙與蘇翎逸不約而同發出了慘叫聲,陣勢遠遠超過樂正驕數倍,拔翅之舉與二人的尖叫聲相比,倒顯得有些寡淡。

猶豫再次,蘇翎逸眼含熱淚將其接到了手中:“你怎可肆意傷害自己?金翅羽毛一旦離體,終身不可恢復。金翅有靈,每一根都承載著一年的修為,你又何苦損耗自己一年修為?”

理了理衣襟,樂正驕頗為不屑的發出了一聲嗤笑:“不過區區一年修為,我樂正驕丟得起。”

以他如今的本事,確實不會在乎那點小得小失。莫說是一年,就是十年,他也給得起。

所有一切,不僅被霍擾藍看在了眼裡,也記在了心裡。

得知樂正驕的金翅羽毛離體後不可恢復,他便起了將其拔光的心思。如此一來,自己的敵人豈非一輩子飛不起來?光是想想便由心中升起一股快感。

他樂正驕丟得起,他霍擾藍也等得起。

對於他們修仙之人來說,時間的可塑性太強了,有時候比命還重要,有時候比草芥還要輕。

尖叫過後,險些昏厥的洛啟笙,睜大眼睛盯著樂正驕看去:“一年的修為你丟得起,可冰凍三尺非一日之寒!放眼望去,誰的修為不是一天天、一年年累積起來的?”

“方才,你何故叫的那般悽慘?”樂正驕以提問巧妙避過了回覆。

豈止樂正驕,在場眾人無一不對他的反應表示出了極大的好奇與震驚。無論是心疼還是惋惜,都太過異於常人。

當樂正驕將羽毛拿在手上時,洛啟笙的腦海赫然浮現出血光四溢的畫面。不知來源的劇痛由眼部傳來,快速擴散至心口窩,眼前赫然失去光亮,周身被無邊無盡的黑暗纏繞。

疼痛和驚嚇交織,迫使他大叫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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