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陳一鳴辦理完出院手續，看著ATM上面的存款數字時，一時間還有點蒙。3後面有6個零，按照他之前面試的心裡底線月薪3000，需要不吃不喝1000個月，也就是83年，也就是按照他幾天前的倒黴樣，這輩子差不多也就掙這麼多了。
人生目標就這樣完成了？怪不得安德魯說隱藏關卡背後的獎勵也是難以想象的。照理說陳一鳴應該歡呼雀躍，奔走相告，可心裡怎麼平淡的像白開水一樣，啊，對了，這種時候怎麼能少了和你擊掌歡呼的人呢。這樣吧，還是通知一下親朋好友吧。
看著通訊錄裡寥寥無幾的特別聯系人，陳一鳴按下了撥號鍵。
“喂，兒子，你不是已經找到工作了嗎？還要厚臉皮找家裡要救濟金麼？”還沒說話，聽筒那頭的母上大人已經先發制人。
“啊，老媽你在說什麼？”陳一鳴聽得一頭霧水。
“嘿，還裝蒙是吧。你不是被那個什麼環球環境監測聯合委員會的公司招了嗎？那天還有個叫安什麼的老外專門打電話過來通知你爸爸，一口的麻溜英語，還好小時候教你空中英語的李老師就住在對面，幫我們翻譯了一下，才知道你被外企錄用了，馬上要出差了，所以暫時回不來。”
“不是，老媽你聽我說？”
“對了，聽說你工資挺高的，花不完就寄回來讓媽給你存著取媳婦兒用。誒誒誒，那張二條給我放下，龍七對，胡了！好了，不說了，加油上班哦，兒子！”
“喂喂，等等，你就不擔心你兒子被抓傳銷了啊！”陳一鳴還在掙扎，聽筒那邊已經是結束通話的忙音了。
有時候真懷疑自己是不是路邊撿來的，陳一鳴無奈得撥響了下一個號碼。
“禽獸，怎麼，想哥們兒了？來上海啊，機票給你包了。” 睡了四年上下鋪的死黨邱福的聲音有些忙碌。
“啊，知道你小子還活著我就放心了。”心裡想著把這個好消息告訴邱福，嘴上卻說著不著邊的白爛話。
“稍等下。。。。。好的，老闆，我明白，今晚保證完成。。。。。誒，禽獸，你剛才說什麼來著。”
“沒事兒，你先忙吧，有空了又一起喝酒。”陳一鳴知趣地結束通話了電話。
特別聯絡組裡還有一個人，陳一鳴默默地滑動了幾下，把螢幕鎖定了。
這也許是自己還能享受平淡生活的最後一天，也突然有了一大筆錢，可怎麼還是覺得缺少了什麼。依然吃著十五元一份的套餐，依然在路邊攤上閒逛，陳一鳴就這樣漫無目的的消磨著時間，等再抬頭時，夜色已深。
以往這個時候，劉飛飛和夏侯亮已經溜到他病房來給他做“特訓”了，可昨天喝酒的時候夏侯亮已經說了出任務前一天要好好準備，今天是沒空來看望他了。看著巷子深處那些昏黃的燈光照不到的黑暗，陳一鳴心裡發怵，誰知道那天那種恐怖的東西下一刻會不會突然出現。就像是恐怖片裡被詛咒的主角一樣，這種時候只能找個人多的地方帶著，至少可以壯膽。
回學校去？不行，學十三樓大四的男生基本已經走光了，又沒有熟悉的師弟可以讓他去擠被窩擠一晚上。再說他們學校據說以前是建在皇宮的太監墳上面的，陰氣重，平時裡陳一鳴不在意這些，今晚他可不敢回去。
去國貿找安德魯？也不靠譜，先不說這貨不一定在那裡。就算在那兒，看他今天的樣子，要讓陳一鳴相信他是個實力超過夏侯亮的強力盟友，是不可能的。再說，那天就是在從國貿回來的路上出事的，陳一鳴可不願意再去走那一段夜路。
去學校保安室，就說自己掉了東西？或者找個漂亮的MM摸一下屁股，被警察抓走去警察局裡躲一晚。不行，都不靠譜啊！
陳一鳴煩惱著，忽然看見了街對面那粉色的霓虹燈下，“水戀佳人”四個誘惑的大字，還有那一排露著大腿塗著口紅的“髮型師”們，想起了學校裡的老司機口中常常提到，八百包夜的良心學生價，學生黨聖地——“水戀佳人”！
想了想那張黑 卡里的額度，陳一鳴心跳有些加速，“就這麼定了！”
幾分鐘後，坐在一個豪華包間裡面，老闆帶著一排女孩在他跟前站得筆直，任他挑選。
陳一鳴感覺心臟都快從胸腔裡跳出來了，畢竟是第一次，他很緊張，但是這種時候，怎麼能被人看穿是個沒經驗的菜鳥笑話呢，裝也得裝出老手的樣子！
陳一鳴翹著二郎腿，眼光掃了一遍又一遍，這些女孩兒都畫著精緻的妝容，有著姣好的身材，穿著那些遊戲海報裡才有的服裝，放在平時裡都是女神級的存在，陳一鳴都不會去主動靠近的。看了半天，陳一鳴終於還是挑了一個身材相對嬌小的女孩子，也許是覺得身材小一點的，他沒那麼怕吧。
人也選了，豪華包間也開了，老闆留下了句“祝你玩兒得愉快”就帶著其他人離開了，還貼心得替他關上了門。氣氛一時有些安靜的尷尬，陳一鳴把手一會兒放在膝蓋上，一揮又縮回褲兜裡，想裝得自然些，卻更加緊張。
最後，還是女孩子撲哧一下笑了出來：“小哥，第一次吧？”
陳一鳴剛想說不是，看著女孩那看穿了一切的目光，還是耷著頭承認了。“嗯。”
“那就開始吧？”
“開始？就這樣開始了？”陳一鳴放佛有些驚訝。
“廢話，難不成還給你洗個腳，搓個背？遊戲陪玩而已，你還想咋樣啊？說吧，哪個區？”女孩兒白了他一眼，從進門開始，她就看穿了這個裝老練的傢伙。
“那就巨神峰吧，我AD，你輔助。”
原來，陳一鳴最後來的是一家豪華網咖，這裡半年前開始推出了妹子陪玩的服務，深受宅男們喜愛，不過價格也是高的離譜，陪玩加包間的價格是一張毛爺爺一小時，所以學生黨們很多只能遠遠的膜拜一下。而今天，在帝都的最後一晚，陳一鳴選擇來到這裡，可以打遊戲，可以泡妹子，還有很多人陪不怕突然鑽個怪獸出來被吃掉了都沒人知道，這裡，應該是最好的選擇了吧。
“一波了一波了！給我奶，可以反殺！”陳一鳴嗷嗷叫著，一進入了遊戲的狀態，他可以忘掉一切。
“知道啦知道啦。”妹子無語得回道，有些發睏了。
沒想到這個傢伙真的就是只來打遊戲的，做她們這行的都知道，打遊戲一般就是個幌子，穿的這麼清涼，哪有客人不上下其手的，待得時機到了的時候，自然好開出一個好價錢去賺一筆。誰想到這傢伙真的就拿她當個開黑的基友，打起來了連正眼都沒看她兩眼，還要批評她技能放的不好。這就是真玩家遇假陪玩，雙方都在心裡罵對方傻X。
“Defeat！”隨著螢幕上的紅光閃過，陳一鳴的基地水晶今晚第三次爆掉了。他也看出來了這個妹子壓根兒就是個入門級的新手，而且心不在焉。
“要不單獨玩兒會兒？”陳一鳴提議道，他本來也就是找個人陪渡過這一晚，至於對方做什麼他就不在意了。
“好，反正你給了錢，你說了算。”妹子打著哈欠，無聊得坐直了開啟了QQ。
看著這張睡眼惺忪的側顏，陳一鳴愣住了，他忽然明白了自己在那兒挑了那麼久，為什麼會選擇她了。因為這個角度，像極了一個人。
“小哥，看上小姐姐了？還是想發生點什麼？也不是不能商量。”女孩兒熟練地抽了一根煙出來點上，斜眼瞟著陳一鳴。
“沒事，你先玩兒著。”陳一鳴嚇得趕緊把頭轉了回來。
可是，眼中平靜了下來，心裡去不得安靜。這是在帝都的最後一晚了，如果安德魯等人沒有騙他，這也是他作為一個平凡大學生的最後一晚了，這樣一個彌足珍貴的夜晚，他應該擁有一場盛大的告別派對。有著523的狐朋狗友不停地給他灌酒，有著學生會的兄弟姐妹們替他大氣送行，還應該有。。。。。還有。。。。。還得有那個醉酒的慶功宴後，扶著自己的小巧肩膀！還得有那個一師兄長，一師兄短的傻姑娘對著自己傻笑！還得有夜風中相擁告別的深情一吻！還得有那個柳夢璃的手機殼，對著自己揮手告別！還得有！還得有很多！什麼都能少，但是必須得有她！
“柳溪！”陳一鳴一砸鍵盤，惡狠狠地喊道。
“嗯？遊戲？好，你玩兒什麼你說啊，瞎發火做什麼。”陪玩的妹子被嚇了一跳。
煙霧，網咖，陌生的女孩兒，一切又把陳一鳴拉回了現實。連別人現在在哪裡都不知道，還去告什麼別呢？也許在和馮雪她們唱歌告別，也許正在收拾著明天旅行的行李，也許那旁邊還有個人，一個本應該是陳一鳴站著的位置，也許。。。。。陳一鳴不敢細想下去，怕自己會瘋掉。總之，能看到一點她的最新動態，心裡也會好受點吧。
陳一鳴登上了自己的QQ，點開了那個在最近會話列表的那個灰色頭像，裡面的最後聊天記錄時間是2016年1月4日，內容是“晚上一起吃個飯吧。”那一晚過後，他解除了QQ好友，拉黑了微信好友，刪掉了照片，扔掉了紀念品，唯有那個雲天河的手機殼，還有這一段刺眼的最後會話，一直還留著。
“幫我加一個人，和她聊一會兒天吧。如果，她還沒睡的話。”陳一鳴報出了一串數字。
“啊？好吧，反正你給了錢你說了算。”陪玩妹子很無語，奇葩的客人她見多了，這麼奇葩的還是第一個。
“好友驗證，填什麼？”妹子彈了彈菸灰，這種QQ撩妹的把戲她太熟悉了，當年QQ霸佔通訊軟體天下的時候，她也是上面的老手。
“16級信科院學妹。”陳一鳴往妹子那邊坐了過去。
妹子看著這貨一屁股靠過來，心想難道自己看走了眼，這傢伙來明修棧道暗度陳倉的套路，表面上讓我去幫他撩妹，實際上趁機摸過來撩我？但是再一看，陳一鳴手腳老老實實得靠著桌上，一臉緊張的盯著自己的QQ，妹子知道是自己想多了。十幾分鍾過去了，熟悉的咳嗽聲沒有響起。
“也許，睡了吧？這畢竟都快1點了。”妹子提醒到，也提醒下這個奇葩這個點，如果不想幹點不可描述的事情的話，那就洗洗睡了散了吧。
“恩。”陳一鳴淡淡應了一聲，眼睛卻依然盯著妹子的螢幕沒有放棄。
妹子無語得看著這個榆木腦袋，心想要不是還欠著錢等著網咖老闆這個月的工資，真要拍屁股走人了。
咳咳，滴滴滴滴。兩聲QQ的系統提示音響起，兩個人都來了精神。
對方已經透過了你的好友驗證，然後是一個“？”
“師姐你好，我是今年入學的新生，想諮詢一些學院裡生活的準備。”陳一鳴搶過鍵盤。
“小哥，你這樣撩妹開頭是必然失敗的，這種對話透過螢幕都是一股濃濃的書呆子味。”妹子吐槽道。
“不好意思，我沒空，你找別人吧。”
“你看吧，敗了吧。好好看著，小姐姐教你怎麼撩妹的。”妹子一把將陳一鳴推回原地。
“夜這麼深了，還在QQ上，師姐你等的那個人一定很重要吧。”
“無所謂重不重要，只是睡不著而已。你是新生？說話語氣不像？”
“沒有，我猜的啦。人家都說6月畢業季既是分手季，我也要和學校的夥伴們分開了，心裡有些難過，就想4年後不要也這麼難過，這不恰好遇見了師姐你，真是緣分啊。”
“改變不了的，就只能去適應，早點學會，就少受些傷。”
“師姐你好像挺難過的，是因為那個人嗎？”
沉默。
過了良久，嘀嘀聲才又響起來。
“小家夥好好珍惜你的四年生活，不要等錯過了才後悔。我睡不著是因為要離開這座生活了3年的城市了，你小小年紀不要學著小說裡去傷春悲秋。去找別的師哥師姐吧，他們比我更瞭解這個學校。”
“啊，難道露陷了？”妹子還要打字補救。
“沒事，算了。謝謝你。”陳一鳴按住了她的手，那張臉上寫滿了說不出的愛憐和寂寞。
妹子突然臉紅了，她忽然發現這個男生認真起來的樣子，還是很有魅力的。
“可以拜託你陪陪我嗎？這也是我在這裡的最後一晚了，我不想一個人度過。”
“嗯。。。”妹子輕聲回道，突然間，她連最好的加價機會都忘了，只因為這突然的心跳感。
“謝謝。”陳一鳴疲憊地把頭靠了過去，他完全不知道自己這到底合適不合適，這一刻，他只想疲憊地睡去。
妹子看著頭枕在自己膝上的陳一鳴，這個男生的表情好哀傷，好像一隻受了傷的小狗一樣，躲在主人的懷抱裡瑟瑟發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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妹子忽然想起了很久以前，也有人這樣照顧著瑟瑟發抖的自己。
“我叫曉曉，如果你累了，下次還可以來找我聊天，免費的。。。。”妹子輕聲說道，在陳一鳴的手機上存下了自己的號碼。
後者輕輕地嗯了一聲，也不知到底聽見沒聽見，就這樣深深地睡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