淡淡的光暈將這狹長的甬道映襯出了一種異樣的色彩,修羅幻境四個字眾人聽在耳中,所有人的目光也都是齊齊的注視在了那團光暈上,幻境,似真似幻,一甲子年方才開啟一次,內有何種玄機,此時卻是難以知曉的了。

周南功站住未動,只是將目光轉向了四人,他並非那種喜怒易形於色之人,面色平和的說道:“接下來所有的事情都靠你們自己了,歷屆也有數人將自己的命丟在了裡面,同樣也有許多人空手而回,希望你們能夠有所收穫,再將我聖教神威發揚光大吧!”

吳心和柳哲同時點點頭,而周南功說完這句話後,又只是略帶深意的看了他們一眼,轉身竟是順著石階朝回走去,將整個甬道留給了他們。

八目相視,到了這裡,也沒有什麼好猶豫的了,四人順著甬道朝前走去,這段距離不過百米,很快,幾人便是到了這幽幽的光暈之前。

像是一層豎立起來的水波一樣,又像是一團濃郁的散發著光芒的霧氣,似乎在那一頭也是一片虛無的朦朧,沒有一絲的真切。

“怎麼進去?直接穿過去嗎?”眾人凝視了一會,天邪平淡的開口問道。

吳心側目看了他一眼,目光又轉了過去,停了一下方才說道:“這修羅幻境到底是聖教中哪一位前輩所設還是本來就已是存在於此早就不可查了,除了一甲子的年限外,對於進入的人數甚至是年齡都有著限制,這些,都是聖教先輩用性命換來的,我們要進去並不難,只需將手伸入這光團之中,灌入靈氣便可。”

天邪的眉宇一挑,“我等修習的功法皆是不同,難道都可以嗎?”

“無妨!”

說著,吳心便是先將手伸了過去,“諸位,一起吧!”

四隻手齊齊的朝前伸去,各自將體內靈力注入了進去,就像是為這水波開闢了新的源頭一般,百川歸海,一層光芒從表面盪漾了開來,旋即便是爆發出了璀璨的光亮,將半條甬道都照的分明,而天邪四人的身影則是完全的被它吞沒了進去。

就在那一瞬間,所有的一切彷彿都歸於了一片空白。

光芒將天邪吞沒之後,似乎在這之後真的只是幽暗的虛無,他的身形毫無附著的懸浮在這空蕩的空間之中,不見吳心三人的身影。

他用力的四處張望著,入眼的除了黑暗還是黑暗,只有遙遠的一個地方,似乎有著點點的白光。

天邪朝那裡凝視著,那點白光似乎也正朝著他飛速而來,在視野內不斷的變大,只是,越到近前,那顏色卻是越發的變得血紅起來,彷彿帶著無盡的血腥戾氣,呼嘯而至!

血紅的光芒中,一顆碩大猙獰的頭顱驟然的顯現了出來,森然的獠牙泛著寒光,在它的齒間,一個小男孩正不停的哭喊掙扎著,殷紅的血液滴落下來,在這黑暗的虛無中似乎也盪漾開了一圈。

“二狗子……”

天邪的喉嚨中發出了低低的嘶吼聲。

那個猙獰的頭顱赫然便是螣蛇,二狗子正在它的利齒間頹然的掙扎著,鋒利的牙齒穿透了孩童稚嫩的身軀,似乎聽到了噗通的水花飛濺之聲,一切又都歸於了平靜。

可還沒待他喘口氣,四面八方又傳來了無數的悲切驚慌的哭喊之聲,陣陣慘嚎哀鳴竟似墜入閻羅一般,只是剎那間,汗水便是浸溼了天邪的衣襟,就在他的腳下,小漁村的村民們四處哭嚎躲藏著,卻是被螣蛇不斷的抽飛撕咬,老村長靠坐在祠堂的木柱上,胸前被鮮血染紅了一片,昏黃的眼珠子中依舊是帶著難以置信的神色,死不瞑目!

驚雷炸起,將這一切又震盪成了一片虛無,天邪緩緩的屈膝跪下,臉深埋進了雙手之中,雙肩在竭力的抑制顫抖著,可是傳來的並不是他的嗚咽之聲,而是淙淙的流水聲。

天邪有些茫然的抬起頭,眼前的景象卻又是變成了山間一條緩慢流淌的溪水,一個女孩兒正在那洗著一件薄衫,似乎像是聽到了什麼聲音一樣,忽然回過了頭來,嬌豔無比的笑容在她的臉上綻放開來,只聽得她開口說道:“你醒啦?”

若是此生能如願,寧死也不肯從夢中醒來!

“蝶……衣……”

天邪的唇齒之間在不住的顫抖著,怔怔的望著那個嬌俏的身影,那張帶著盈盈笑容的臉龐此時竟是如此的近在眼前,他竟是忍不住的伸出了手去。

另一邊,一隻瑩白如玉的手竟然隨著他的動作也是伸了過來,天邪一把將它握在了掌心,可這只手的溫度卻是那麼低,似是一塊寒冰一般,但那雙正看著自己的眼眸中卻是滿含著情意,只見朱唇輕啟,柔柔的聲音道:“小天,別走了,好嗎?”

這聲久違的稱呼在剎那間就擊碎了他所有的防線,他用力的握住那隻手,好像絲毫不介意會弄疼了它的主人,只有緊緊地攥著,彷彿這樣才不會失去。

“別走了,好嗎?”

她看著他,淺淺的笑著。

面對著這張無數次出現在腦海中的容顏,天邪點頭,低聲呢喃道:“我不走,我陪你……”

卻在此時,正當他想要將她擁入懷中,再也不管不顧的時候,胸口卻是一陣劇痛,幾乎便是下意識的,天邪低頭看去,一段染血的劍尖又一次的從他的前胸透了出來,那段難以消散的夢魘啊!他的雙眼瞬間便是一片血紅,瘋了一般的回頭,映入眼簾的卻是一張悽婉的面容,蝶衣的面頰上有著兩行清淚,那柄穿胸而過的劍竟是被她握在了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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茫然之下,他又轉過頭來,朝著前方看去,那裡,已經是什麼都沒有了。

唯有那道聲音還是在耳邊響起:“別走了,好嗎?”

天邪跪伏在虛無之中,“不走了,你在哪,我陪著你便是……”

忽然,他竟是露出了一絲釋然的笑容。

不知在何處又是一聲驚雷炸響,頭頂的虛無黑暗之中,亮起了白茫茫的光柱,一柄火紅色的巨劍傲然的凌立其上,無數雷光縈繞,赫然便是杻陽峰上那柄天怒神劍的模樣。

神劍之威,猶在眼前。

只不過,天邪此時所有的心神絲毫都沒有放在它的上面,長久以來,所有盤亙在心中的痛苦和煎熬彷彿在此刻都得到了宣洩,隨著胸口湮散開的血液一點一點的釋放了出去,二十年來的絕望其實早已是將他逼入了絕境,這一劍,竟像是解脫。

火紅長劍似乎卻並不知曉他心中此刻的感覺,聲勢愈演愈烈,風起狂嘯,電閃雷鳴,長長的紅色劍芒將這黑暗生生的撕裂成了兩半,隨即,伴著一聲響徹天際的雷鳴,轟然便是朝著天邪斬下!

避無可避,也沒有打算躲避,天邪的臉上帶著一絲淡淡的笑容,似乎這樣的結果,方才是他所想要的。

就在他的眼前,一道婉約的身影卻是飄然而上,張開雙臂,衣袂飄飄,迎上了那驚雷神劍!

天邪彷彿是愣了一下,然後一股透骨的冰涼從頭到腳席捲了全身,他雙目欲裂,兩行血淚幾乎衝眶而出,這一刻竟又像是回到了當年,一個女子用她柔弱的身軀,替他擋下了那奪命的一劍。

舊事,像是再用另一種方式在重演。

墨霜出鞘,帶著它的主人用著一種瘋狂般的速度朝著上方衝去,沒有破空的呼嘯聲,甚至連那從肺腑中發出的嘶吼聲也被生生的壓在了喉嚨中。

虛無之中,一道小小的身影憑空出現在了他的眼前,直直的迎上了他的劍尖,二狗子手腳在不停的舞動著,像是在掙扎,又像是在向他打著招呼,只是,天邪早已是像離弦之箭一般,甚至來不及絲毫的猶豫,墨霜便是穿透了那單薄的軀體,似乎有微微的冰涼打在了臉上,不知是血,是淚。

天邪的身軀在微微顫抖,只是,眼前的那道婉約的身影仍然在前方,毫釐之間便像是要與那無邊的劍氣相撞,他的身形未停,黑暗中卻又是閃出了一道身影,帶著溫和的笑容看著他,寬厚的聲音在喊著:“小師弟!”

這個似兄如父的人,音容笑貌活生生的擋在了他的劍前,天邪握住墨霜的手顫抖著,終究還是沒有停下來,從蘇雷的胸膛處一穿而過,身影消失了,但他也是噗哧一聲噴出了大口的鮮血,唯獨那雙眼睛,仍是死死的望著那衣袂如仙的倩影。

終於,已是近在咫尺了。

飄忽之間,眼前的一切似乎突然間黯淡了下來,那漫天的紅芒好像剎那間全都消失了,只剩下那身穿著一襲白裙的身影,周身環繞著無數翩舞的彩蝶,深情而又淒涼的望著他。

所有的心緒在這一刻都凝固在了一起,那一顆本就是千瘡百孔的心,在這道眼神下,被撕裂成了兩半。

已是感受不到痛楚了,只剩下了一聲撕心裂肺的呼嚎,像是瀕死的野獸,發起了最後的一擊。

那是何種的絕望!

長劍,還是刺穿了那道心心念念的身影。

也再一次,再一次在自己的心上割下了一道無法癒合的傷痕。

他向上看去,雙眼含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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