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更是靜了。

小紅吃飽之後便似那嬰兒一般,將頭掖在翅膀下,睡得正酣。

軒天卻是沒了半點睡意,自修道以來,這睡眠的時間也像是越來越少了一樣。

夜風寂寥,天上也就一輪彎月。

慢慢的踱著步,竟又是來到了這後山的青石小路之上,溪谷之間此時是一片迷濛,日間的景色都變得不真實起來,潺潺的流水帶著絲絲的月輝,這夜景倒也是有幾分不可言喻之妙。

軒天靜靜地站在溪水旁,水裡隱隱約約的有些倒影,偶爾山風吹過,水波盪漾,一切又都模糊了,這世間之事是否就是如此,看得清,看不清。

順著溪水往上,那輪彎月此時恰好已經移到了瀑布之上,不過軒天卻是驚愕的發現,在瀑布的頂端,月光之下,竟是有著一道人影,身形婀娜,卻是一名女子,此時正靜靜的立在那,一動不動。

軒天走近了些,仰頭望去,發現那人影不是別人,卻是他的小師姐雲卿。當下心頭疑惑,便是大聲的喊道:“師姐?”

崖頂上的雲卿身形動了一下,顯然是聽見了軒天的喊聲,目光便轉了過來,月光映著半邊俏臉,聲音也隨著瀑布的水聲傳了下來:“小天?你怎麼來了?快上來!”

軒天頓顯尷尬,“師姐,我不會飛!”

只見衣袂飄飄,雲卿飛身而下,落在了軒天身邊,嗔道:“不好好修煉,大晚上的還到處亂跑,現在好吧,連個崖頂都爬不上!”

軒天心中嘀咕,你不也是麼?大晚上的不好好睡覺,跑到這裡來吹風!不過嘴上卻不敢說,乾笑道:“師姐說的是,我只是一時睡不著,那師姐,你怎麼也跑到這來了?”

“我也睡不著啊!走,我帶你到上面去看風景!”說完,伸手拽住軒天的手腕,便是將他帶到了崖頂之上。

“我以前有心事的時候,就喜歡找個沒人打擾的地方,一個人靜靜的發呆。”雲卿望著下面的溪谷,鬆開拽著軒天的手,似是對軒天,又似是自語的說道。

“那師姐現在有什麼心事?是不是……是不是在想那位明羽師兄啊?”軒天站在雲卿的身側,看著那俏立的身影,慢慢的開口問道。

雲卿卻是猛地側過頭,眸子狠狠的瞪了軒天一眼,“我想他幹嘛?我是有些想我的孃親了,到現在,我連她的樣子都記不得。”

軒天慌忙賠笑,“是,是!”

“從小,我便是跟在我爹身旁,可他是一峰首座,沒什麼時間陪我,於是,我還很小的時候就開始修道了,因為這樣能幫我打發時間,雖然爹很寵愛我,但有時候,我真的很想在孃親的懷裡撒撒嬌。”說著,眼角已經是滲出了淚花。

軒天有些心慌,他從沒見過古靈蠻橫的師姐有這般脆弱的時候,一時之間不知道該如何去安慰,便是嘆息一聲,道:“你起碼還有爹呢,我爹死的早,反正我對他是一點印象都沒有,我娘身體又差,我從小便是要到江裡去打漁,換點錢給我娘治病,後來娘也走了,村子也沒了。”

雲卿轉過身來,面對著軒天,輕聲的說道:“對不起啊,小天,勾起你的往事了。”

軒天手指微動,想要伸手拭去雲卿臉上的淚痕,心中卻又鼓不起那股勇氣,用力的捏了捏拳頭,微笑著說道:“沒事的,師姐,你也別難過了。”

雲卿尋了塊平坦的石頭坐下,山崖上的風起的有點大,幾縷青絲在鬢角揚起,衣袂飛卷,月光映襯之下,佳人似天人。

“有時候啊,我就是在想,你說我們修道之人,這些喜怒哀樂恩怨情仇不都是還在麼?那我們修的到底是什麼道啊?我聽爹說,我們正道一途,除了咱們的天一道,還有佛家的十方普覺寺,那些和尚清心寡慾,卻似和我們不同,可我認為,和尚也好,我們也好,終究也都還是人罷了,這道啊,畢竟還是這天來定的。”雲卿託著下巴,長長的睫毛撲閃撲閃著,娓娓的說著心中所想。

軒天坐到雲卿身邊,隨手在地上摘了兩根野草,“我修道時日不長,對這些也都還是一知半解,既然我們所學之道傳承了這麼久,又有這麼多人所推崇追尋,它終歸總是對的吧,師姐你也別多想了。當年,我兒時的玩伴被那惡蛇吃掉的時候,村裡人說,那是天註定的,若真是如此,也就沒什麼好怨的了。”

“那你村子裡的那些人呢?也是天註定的嗎?”

軒天頹然的扔掉已經被揉爛了的草葉,“這世間是是非非,有誰能說得清啊?我們還太年輕了,也許以後便能看的更清一些吧,切莫別被這些亂了道心啊。”

雲卿噗嗤一笑,“看你那老氣橫秋的樣子!”

“師姐,你還是笑起來的樣子好看!”軒天看著雲卿,突然很認真的說道。

雲卿沒好氣的白了他一眼,旋即又輕輕地淺笑起來,腮邊的酒窩好像將那夜晚的黑暗都吸了進去,這個世界彷彿都只剩下那一抹淡淡的,卻美攝人心的笑容。

“小天,你坐過來點,肩膀借我靠一下,我有點乏了。”雲卿懶懶的說了一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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軒天卻是心頭一震,將身子挪了挪,雲卿輕輕地倚著他的肩膀,靜靜地閉上了眼睛。

沒有了瀑布流水,沒有了山風蟲鳴,只剩下那淡淡的芬芳,悄悄的縈繞,縈繞在鼻尖,縈繞在心頭。

不妨也安靜的閉上雙眼吧。

清晨。

第一縷晨曦悄然的刺破了天邊的雲霞,這一夜便是這麼過去了。

雲卿直起身來,伸了個懶腰,又張開雙臂,迎著那冉冉升起的一彤紅日,像是要擁抱一般,金燦燦的光芒灑滿了全身,竟是神聖而美麗不可方物。

“小天,我們回去吧。”

兩個人就著溪水洗了把臉,冰冷的水刺激著皮膚,當真是神清氣爽。

剛到前院,便是看見蘇雷迎面走了過來,兩人打了聲招呼,卻聽蘇雷問道:“小天,這一大清早的跑哪去了,師父讓你去一趟。”

“我們去看日出了啊,”雲卿輕笑道,“大師兄,我爹找小師弟幹嘛呀?”

“我也不太清楚,既然師父喚你過去,你便趕緊去吧。”

軒天點點頭,收了收心神,便朝雲洛的住處走去。

其實,軒天上山這兩三年,並沒有見過這位師父多少次,平日裡修行多是蘇雷指導,偶爾雲洛詢問修行進度,卻也只是片刻功夫,打心底裡對雲洛還是十分敬畏的,這下突然找他,且不知是何事,軒天心裡還是頗為惴惴不安,站在門前躊躇了一會,剛欲敲門,卻聽屋內的雲洛聲音傳來:“既然來了,為什麼不進來?”

軒天無奈,硬著頭皮推開門,躬身一拜,喚道:“師父。”

雲洛還是那般模樣,似是這兩三年的光景對於他這種道行高深的修道之人來說只似那彈指一揮,此時正坐在一張靠窗的椅子上,手中拿著一本古卷,見軒天進來,抬頭看了他一眼,隨手便將古卷放下,說道:“站過來。”

軒天依言走近,“不知師父喚弟子過來有何吩咐?”

“老九,你進山門如今快有三載了吧?”

軒天不知雲洛此言何意,當下便是點頭應是。

“太上清一決你修煉到哪了?”

“弟子愚鈍,如今方才要進入煉氣第三層。”

雲洛卻是點點頭,道:“當年你被帶上山時,掌門曾說你是塊璞玉,需要用心雕琢,如今看來,掌門的話倒是沒錯,為師卻是憊懶了。”

軒天聽雲洛話中之意似是在自責,忙道:“弟子不敢!弟子山上之後,幸得師父收入門下,又傳授大道,師兄師姐對弟子也是萬般照顧,這師門之恩,弟子是萬萬不敢忘的。”

雲洛的臉上露出一絲笑容,“老九,我叫你來,卻是有一事要與你說的。”

軒天又忙拱手道:“弟子洗耳恭聽。”

“再過兩年,我天一教便會有一次盛會,乃是九脈會武。天一教一宮八峰,每隔三十年便是要比試一次的,每次會武,九脈各出九人,暗合九九歸一之數,這次卻剛好被你趕上了。”

軒天一驚,“弟子道行低淺,怕是會給師門丟臉。”

雲洛卻是擺擺手,“無妨!你入門尚短,這次有機會去見識見識,對你以後的成長也大有好處。”

“那便謹聽師父安排。”

“嗯。”雲洛起身,從一旁拿過一隻黑色的長形盒子,遞給了軒天。

軒天伸手接過,入手卻是沉甸甸,透著一股冰涼之感,用手觸控這盒子質地,竟不是木質,而似是玉石雕鏤而成。

“師父,這?”軒天雙手捧著黑色玉盒,心頭疑惑,不禁看向了雲洛。

“開啟看看。”

軒天依言小心翼翼的開啟了玉盒的盒蓋,映入眼簾的卻是一柄黑色的仙劍,在劍柄的位置,刻著一個古篆小字:霜。

“此劍,墨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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