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麼說,我還冤枉你了?”玄塵真人見軒天此時出言辯解,竟是有些失笑般的說道。

軒天跪在地上,微微側頭看向了一旁的雲洛,雲洛坐在椅子上,一言不發,面色陰沉,似乎對於掌門所說之事也是毫無反應一般。

見雲洛這副模樣,軒天心中不知為何卻是猛地發起抖來,墨霜乃是雲洛所賜,幾年來,他自是倍為愛惜,如今掌門師尊卻說已被血煉,便是連雲洛也無法再度御起,這等事情,他當真是絲毫沒有察覺過。

雙手撐地,他的身體再度伏了下去,“弟子……弟子萬不敢欺瞞師尊!”

“軒天!”說話的卻是天機道人,“難不成,連上掌門,我們這些人都老眼昏花了不成!”

是啊,這些人在天一教中地位何其尊崇,又何必拿此事來冤枉於他?

所有的人也都沉默著,或是懷疑,或是痛惜的望著這個少年,此時的他,彷彿是風起浪湧的大海中的一葉扁舟,還在苦苦的掙扎著,可是,只怕也是在崩潰的邊緣了。

“掌門師兄!”終於,一直緘默不語的雲洛還是開口道,“你此先所問之事,這孽徒皆是承認,並無絲毫辯駁,反倒是這血煉之事,他卻是矢口否認,相比起來,血煉倒還算不上什麼大事了,他既不承認,恐怕這其中還另有隱情吧?”

此話彷彿點醒了眾人一般,確實,相比起血煉法寶,手握邪戒,道法鬼魅嗜血更難為正道之人接受,軒天也的確沒有必要為了血煉一事而拒不承認,也許,他真的不知道。

玄塵真人也是微微一愣,淡淡的看了雲洛一眼,又見那軒天目光有些呆滯,神情更是失落,並不像是在說謊的樣子,心中不由得倒是信了幾分。

“軒天,”出奇的,玄塵真人的聲音像是緩和了幾分一樣,“事到如今,你可有什麼需要解釋的?”

“我……我……”

“你可知,你所犯的盡是我正道大忌……”玄塵真人話未說全,目光向兩邊看了看,其中之意,已是不言而喻了。

而且,今日殿中,眾目睽睽,哪怕天一教有心,卻也是無法袒護一二的。

之所以遲遲未作決定,也不過是在等他的一個解釋罷了。

軒天緊咬嘴唇,溢位了淡淡的血絲,對於明執之事,說到底,他若真的是公之於眾也並無甚大不了的,只是,他的心中念及那枯坐於水底洞窟的骸骨,還有那絲似乎一直都未散去的執念,那位曾經叱吒風雲的人物,孤身一人闖入天一教,僅是那份豪情已足以睥睨天下了,如今,所有的都已是隨風而散,但不知為何,他只想為其留住最後的一分尊嚴罷了。

雖未曾張口謂師,但也曾叩拜而遂其心願。

軒天還在沉默。

空氣,似乎也變得粘稠了起來。

“你身藏魔器,暗通妖女,術法陰邪,血煉法寶,好!好!我天一教千百年來,竟是出了你這麼個弟子!”玄塵真人一掌拍在桌子上,怒喝道,“你難道沒什麼可說的嗎?”

“說!”另一聲驚喝爆起,卻是雲洛見軒天如此模樣更是怒不可遏,霍然站了起來,眉頭緊鎖,面色更是極其嚴峻,這個傻不愣的老九似乎像是還不明白自己到底犯了什麼忌諱一樣,屆時丟了性命怕是都尚自不知,他如何不怒!

這聲厲喝猶如一道驚雷一般,不僅是讓眾人一驚,更是讓軒天猛地抬起了頭,雲洛看向自己的那雙眸子裡,竟是寫滿了擔憂。

“混賬東西!”雲洛上前一步,一把將他拎著站了起來,雙目緊緊地注視著他,厲聲道:“說!戒指哪來的?你和那妖女又是什麼關係?你偷習的功法又是什麼?說!”

雲洛如此暴怒讓諸人吃驚不已,有幾人甚至是微微張大了嘴巴,而軒天的腦中更是嗡的一聲,那個“說”字在腦海中不斷的轟鳴回想,一時之間,所有的思緒盡皆混亂!

終於,他還是開口了。

震雷峰後山,瀑布下深潭洞窟,坐斃於其中的明執散人以及他所留下的洞壁文字,至於蝶衣,也是自己在涿光山與賊人相鬥,墜入深淵之後為其所救,故而相識……

他只是在平鋪直述的說著,可是大殿之中的老一輩之人卻近乎於呆滯,軒天口中說出來的訊息足以讓他們驚愕不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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魔教邪王,那個讓他們忌憚不已的人,死了?

還死了幾百年了?

居然就死在他們的眼皮底下?

眾人面面相覷,似乎都是難以置信,特別是玄塵真人看向了同樣愣神的雲洛,眼神之中的意思已是很明白了,人死在你家後山,你竟然全然不知?

所有人的目光又重新回到了說完話呆呆站立在那的軒天,他的嘴唇還在微微的動著,雖然沒有發出聲音,但似乎還在說著什麼,事已至此,反而沒什麼人會懷疑軒天所說的了,要是他想撒謊,那大可以隨便編個地方,說是無意間碰到云云,完全沒有必要說出這麼個據實可查的地方,這個可信度還是很高的。

良久,玄塵真人似是回過味了一般,又問道:“你既是我教弟子,師門終日教誨爾等須正心衛道,你私學旁門左道,我且問你,為何你所學之功法竟如此歹毒,乃至吸人精血,這與妖魔又有何分別?”

陰陽,生精噬血。

雖非他之所願,卻已數次而為之。

被雲洛拎著站起來的軒天,此時又在眾人的目光中緩緩的跪了下去。

陰陽之道,他不知道該怎麼解釋,也無法解釋。

許久,他也沒辦法說出一個字來。

他不說,眾人也皆是沉默,他站在中間,兩邊的沉默卻像是兩道無形的牆壁正在向中間慢慢合攏一般,一點一點,無法阻擋的擠壓著。

漸漸地,他便是連喘氣也覺得有些困難了。

今日,正道齊聚於此,怎麼樣,也是要給他們一個交代了。

玄塵真人的手慢慢的抬起來了,面色更冷,眼神中光芒閃動,口中發出了一聲冷哼,沉聲道:“天一教創教千餘年,自四象祖師以來,皆是以捍衛天道為己任,為天下蒼生殫精竭慮,從未變過。今日,孽徒為亂,也是讓天下正道瞧了笑話,你所犯之事,皆為正道大忌,我身為掌門,說不得也要清理門戶了!”

眾人失色,軒天愕然的抬起頭,卻見玄塵真人抬起的掌心間有著隱隱的青光閃動。

“掌門息怒!”

一道清麗的人聲從大殿中響起,眾人紛紛循聲看去,卻見站在水坎峰首座若華師太身後的亦瑤面色蒼白,此時竟是義無反顧的排眾而出,走到殿中,跪在了軒天的身邊。

“掌門師伯,弟子有話要說!”亦瑤跪在軒天的身邊,呼吸粗重,顯然也是在承受著極大的壓力,便是那嬌軀此時也是在微微的顫抖著,她輕咬著下唇,一字一句的說道。

譁然之聲四起!

若華師太大驚失色之下忙叫道:“瑤兒!胡鬧!此事有掌門定奪,你趕緊回來!”

軒天側頭,亦瑤的側顏猶如精雕玉琢一般,那眼神中的神情卻是堅定,即便是承受著所有人的目光,她卻仍是沒有後退一步!

軒天已是浪濤之中即將傾覆的木舟,此時此刻,亦瑤竟又是再一次的伸出了她的手,想要將他拉起來。

“別怕,過去了,就好了。”

她彷彿又在他的耳邊輕聲說道。

“弟子,有話要說。”

風雨之中,卻是這樣的一個女子,毅然決然的站了出來。

軒天呆呆的凝望著她,嘴唇動了動,沒有說話。

諸多正道面前,膽敢挑戰掌門威嚴,也無怪乎眾人訝異,但同時,玄塵真人卻也是不好動怒,只得道:“好,你說!”

亦瑤深深地呼吸了一下,開口道:“啟稟掌門師尊,弟子就事論事,絕不敢有任何偏袒之心。弟子曾與軒天師弟多次一同下山,在涿光山,在負子山,軒天師弟所作所為同門師兄弟皆是看在眼中,他無不是與魔教之人浴血而爭,斷然不會是魔教內應。今日,掌門師尊以示公允,特邀天下各門各派正道人士齊聚我杻陽峰,但只怕這其中也是另有隱情,不好與外人相道,還望掌門師尊三思……”

當即便是有人冷哼了一聲,出聲道:“聽你這話中之意,我們這些人千里迢迢來到杻陽峰,現在還得迴避不是?”

說話的卻是坐在擎天門少門主萬川身側的一位長老,反觀萬川此時卻是面色淡然,不過對於門內長老說出此話之後,也同樣未有何動作。

萬川年少老成,此番擎天門門主萬容水並未前來,由他帶著幾位長老赴會,此前的這一番問詢,他與軒天也不過是萍水相交,甚至都算不上相識,此時也就是看個熱鬧罷了,故而一直都未有出聲,但天一教該有的交代還是必須得給的,所以門下長老出言相譏,他也不過是淡然一笑罷了。

天一教諸位首座的面色都變得有些難看,亦瑤這番話語確實有些搬石頭砸自己腳的意思,但是任由外人如此譏諷的話,面上卻是過不去的,當即,雲洛便欲出言相對,卻是被玄塵真人擺了擺手止住了,他看向那擎天門的長老,又看向萬川,說道:“諸位道友請放心,我們自會秉公處理。”

說話,目光又看向了亦瑤,沉聲道:“你可還有其他話要說?”

此時的亦瑤像是放鬆了一些下來,雙膝跪地,後背挺直,雙眸淡淡的向上看去,“無論軒天師弟犯了何等過錯,但弟子堅信,他絕沒有做出背信棄義之事,還望掌門師尊,明察!”

她側過頭,精緻無暇的臉轉向了軒天,忽然輕輕地笑了一下。

這笑容,像是在狂風暴雨的浪濤間升起的明月,像是風寒雪狂之中盛開的雪蓮,在這莊嚴肅穆的大殿之中,綻放!

她對著他,丹唇輕啟,緩緩卻堅定的說道,

“弟子,願以性命擔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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