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人正是丘山在乾陵碰到的西方遊客,此時正用兩隻灰藍的眼睛盯著丘山,嘴裡卻微笑道:“對不起,不小心碰到你了。”操著一口地道的普通話。

丘山此時戴著口罩,也不知那人有沒有認出自己,胡亂點了點頭,就趕忙往前走開,心裡卻狂跳不已,邊走邊思付那位白人老頭到底什麼來路。那張全景照片已經拍攝了好幾天,這老頭居然還出現在龍門石窟裡——這絕不是一般的西方旅遊團成員,那些人來中國都是走馬觀花般看看就走,不可能在某個景點待這麼長時間。最不可思議的是,他居然把普通話說得這麼流利,這種人要麼在中國多年,要麼就是長期研究中國文化的學者。

丘山越想越覺得驚異,又回想起在乾陵時那個老頭的微笑,似乎隱隱帶著某種深意,頓時覺得這中間有著某種干係。想到這裡,丘山忍不住回頭望去,見那老頭已走到盧舍那大佛前邊的廣場欄杆邊,正倚著欄杆抬頭望著大佛。

丘山定了定心神,繼續往南走去,尋找適合藏身的地方。那長廊在南邊折向下行,丘山走下幾級臺階後再回頭看,已經望不到盧舍那大佛前的廣場了。他見此處沒有燈光,數步遠處有個不大的石窟,剛好可做躲身之地,便四下裡看了看,周圍正好一個遊客也沒有,就迅速翻過欄杆,躲進了那個石窟裡。

石窟裡黑不隆冬,丘山摸索著在角落處找了塊地方坐下,再看時間,已經近十點鐘,景區馬上就要關閉了。

丘山背靠在石壁上,一邊回憶那個白人老頭的樣子,一邊琢磨爬上盧舍那大佛後該如何行動。這樣胡思亂想一番,景區已經響起即將關閉的播音提示。窟外偶爾有幾個遊客匆匆走過,但很快就沉寂下來。又過了一會兒,外邊的景觀燈悉數熄滅,石窟裡變得更暗了。

丘山在黑暗中坐了約摸半個鐘頭,手機突然震動起來。他拿起一看,見是劉奇的簡訊:“已經準備好了,但大佛前還有幾個人,先別輕舉妄動。”

丘山暗想劉奇他們身處龍門山上,對奉先寺這一塊的情形一覽無餘,就回道:“好的,等你們訊息。”

過了一刻多鍾後窟外響起了人聲,接著一束手電光射進石窟裡晃了幾下。幸好丘山躲在靠洞口的角落裡,手電光並沒有照到他藏身的地方。

手電光很快就消失了,有兩個人一邊交談一邊離開了石窟洞口,聲音漸漸遠了,不一會兒周圍又安靜了下來。

這時劉奇又發來了簡訊:“在奉先寺下邊河岸處有兩個人,可能是劉登極的眼線。”

“在他們的位置能看見大佛嗎?”

“應該看不到。丘哥,要不要行動?”

丘山想了想回道:“先觀察一下再說。”發完簡訊後將電腦取出,找到盧舍那大佛的圖片仔細研究了一番,見它胳膊與石壁之間有一道凹陷,一直貫通到肩膀之上,自己若沿著這條凹陷往上爬,就能神不知鬼不覺地到達大佛頭部。

打定主意後,丘山給劉奇發了條簡訊:“開始行動吧。”

“好的,我們現在放繩子。”

丘山走出石窟,翻過護欄,貓著腰沿著長廊一溜煙跑到奉先寺。他抬頭往上瞟了一眼,龕楣處的石塊鼓凸,遮住了上邊的峰坡。

他順著石壁根,經過金剛力士和天王像,來到內側的護欄處,翻過護欄後往北行了數十步,終於來到盧舍那大佛腳下。丘山躲在石壁的暗影裡,探出頭來凝神觀察著石龕上方,只見一個小黑點緩緩垂下來,黑點上方是若隱若現的絲線。

丘山等那黑點快著地時

,迅速奔過去將它一把抓起,又返回到石壁暗影中。

丘山攤開手掌,見是兩個鎖釦,就繞住身子扣好,給劉奇發了條簡訊:“我準備上了。”

劉奇回道:“好。”

丘山沿著石壁開始往上攀爬,上了石臺之後就到了那個凹陷處。他將身子伏在凹陷裡,拉著絲繩往上爬去,由於絲繩被龕楣撐住,與攀爬的方向形成了一個夾角,丘山爬起來感覺頗為吃力。好在那道凹陷並不特別陡峭,否則他的身子早已盪到半空中。

就這樣足足爬了十來分鐘,丘山費盡九牛二虎之力,才堪堪夠著了盧舍那大佛的肩膀。一爬上肩膀,丘山就累得趴了下來。大佛肩膀頗為寬闊,丘山感覺如席平地,就索性趴著歇息了片刻,任由汗水沾溼大佛的通肩大衣。

這時劉奇發來簡訊:“上來了?”顯是感覺到絲繩已經鬆弛下來。

“是的。下邊有沒有情況?”

“沒有,那兩人還在那裡。”

“好的,我現在檢查一下,有情況隨時通報。”

丘山感覺體力稍有恢復,就匍匐著爬到盧舍那大佛的耳垂處,扶著耳垂後邊的石壁站起身來,也不敢開啟手電,藉著手機微弱的螢幕光檢視石壁,觸手處皆是沙粒般粗糲的表面。

丘山評估了一下自己所處的位置,往側前方望去,是盧舍那大佛圓潤的臉龐,自己的腦袋約位於大佛的耳蝸下方,與大佛眼睛相去有兩米之遠。丘山伸手摸了摸大佛耳垂的後邊,發現後腦勺到石壁處只有波紋狀的肉髻。這些肉髻毫無借力之處,要想徒手攀登根本無法爬上頭頂。

丘山一邊思索一邊打量周遭情形,左邊靠近盧舍那大佛肩膀處有三個垂直排列的枋洞。丘山曾聽李柳玉解釋過這些枋洞的用途,此時再看過去,見最下邊的枋洞往外凸出了一小截殘破的方石條,心裡頓時起意,來到最下邊的枋洞處,摸了摸那節殘柱。殘柱楔入枋洞裡,顯得甚是緊實。他從身後摸索到那條絲繩,將它牢牢系在石條上,回頭看了看,絲繩正好搭在盧舍那大佛頭的一側。

丘山拽了拽絲繩,感覺比較牢固後,就順著絲繩往上爬去。此番攀爬比剛才更為吃力,周圍毫無借力之處,那絲繩又不斷晃盪,丘山不得不費勁控制住身體平衡,好不容易才終於爬到佛像頭上。

佛頭上是個圓鼓鼓的石包,丘山半倚在石包靠石壁處,待休息片刻後就立即沿著石包與石壁各處摸索起來。摳摸良久,卻並沒有找到石縫之類的罅隙或其他異物。

正在丘山冥思苦想之時,劉奇發來簡訊:“進展如何?”

“到頭上了,但沒有發現。”

“李柳玉說看看那些枋洞。”

丘山不由側過頭來,往枋洞看去。此時他處在大佛頭頂,那些枋洞都在下方,其中南側阿難和菩薩像的頭上有六個枋洞,三個一列排成兩列;北側迦葉和菩薩像的頭上有八個枋洞,四個一列成兩列排著;另有六個枋洞分列在盧舍那大佛兩肩之上的石壁裡,左右各三個。

位於弟子和菩薩像上的枋洞距離較遠,而且都在佛像上方,若沒有升降梯等工具難以檢視,不過位於大佛兩側的枋洞勉強可以檢查一下。

丘山順著絲繩又降到大佛左側肩膀上,從包裡掏出那把多功能軍刀來,走到那列枋洞邊上,逐個看了起來。最下邊的枋洞被石條塞著,上方兩個枋洞卻空蕩蕩的,丘山點亮手機螢幕往裡照了照,見裡邊都是平整的石壁,就拿軍刀在各處戳了起來。刀尖碰到石壁上,濺起細微的火星,但除了磕下些石屑外,

並沒有任何異常之處。丘山又用軍刀在石壁角落和折角處細細敲戳,見枋洞是從整塊岩石裡挖空鑿成的,並沒有接縫或石隙。

丘山接著檢查了中間那個枋洞,與上邊枋洞的情形一樣。第三個枋洞被殘破石條封塞,他也沒有什麼辦法開啟。

經過剛才一番雕鑿後,丘山感到手腕痠痛,只好坐下來稍作歇息。他頭靠著石壁,將手放在那個殘破石條上,側頭看向阿難上方的那些枋洞,暗想若是這樣一個個檢查,就算裝備齊全,起碼也要忙到大天亮。更何況沒有升降機或其他攀登工具,要爬上那些枋洞簡直難於登天。

正在此時,手機再次震動起來。丘山拿起一看,是李柳玉發來的簡訊,裡邊有一張奉先寺的全景圖,下面赫然是一行字:“我想起藏頭詩。”

丘山心裡猛地一驚,再往圖片看去,見那些枋洞沿著盧舍那大佛耳側向兩邊排開,非常規整地縱橫排列著。

“橫看辰時八菱竿,一部算經帛未寒;縱有列王入法眼,三世佛來不歸山。”丘山在心裡默唸著李泰來的那首詩,口中喃喃自語:“橫一縱三,橫一縱三……”一邊用手指戳著畫面挨個數來,正是自己檢查過的那個枋洞。

丘山感到奇怪,剛才已仔細檢查過,那是一整塊石頭無疑,不存在任何可疑之處。

儘管如此,丘山還是站起身子,掂著腳又用軍刀敲戳了一遍。還開啟手機螢幕,用手指頭一個個紋路摳摸過去,但仍然毫無所獲。丘山確信這是個名副其實的枋洞,便頹然一嘆,坐倒在盧舍那大佛肩頭,揉了揉痠痛無比的雙手,給李柳玉回信道:“檢查了兩遍,沒任何發現。”

等了好一會兒沒見李柳玉回信,丘山又看了看那些枋洞,感覺它們都變成了一雙雙黑洞洞的眼睛盯著他。他突然心念一動,難道“一”一定要自上向下數?就不能從下往上數嗎?古代上位為大,下位為小,說不定“橫一”是從下而上呢!

丘山想到這裡,見自己的手正搭在那塊殘破石條上,若從下往上算,“橫一縱三”所指的正是這個填塞了石條的枋洞。

丘山的雙手撫摸起那塊石條來。石條高寬一尺見方,看起來像是受外力折斷,僅留下半尺來長的一截露在石壁外邊。石條上有一些條索狀的紋路,不過比較粗糙,雖未嚴絲合縫地楔入枋洞,但仍非常堅固。

丘山摸著石條的手漸漸使起勁來,最後雙腳用力蹬著石壁,雙手抱住石條奮力往外拔了起來。那石條似乎被卡住了一般,並未撼動絲毫。丘山抓起一旁的軍刀,將刀片戳進石條與枋洞之間的細小縫隙裡,慢慢撬鑿起來。這樣撥弄了二十來分鐘,丘山感到雙手如灌了鉛一般沉重,動作變得沉滯起來。儘管那縫隙隨著刀片的不斷削插稍微拓寬,但要拔出整個石條難上加難。

丘山看了看時間,此時已是凌晨三時,若照此下去,估計弄到明天仍沒有進展。他突然想起那把手槍,便從揹包裡掏了出來。聽阿七說手槍裡的子彈為爆破彈,若是往這石條縫裡開上一槍,說不定就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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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樣想著,丘山就取下了保險栓,又給劉奇發了條簡訊:“我準備用手槍,你們留意那兩人的動靜。”

“用手槍?”

“是的。發現一處枋洞被石條塞住了。”

“好。”

丘山將揹包等物都悉數藏到大佛肩背靠近石壁的地方,看了看那石縫,又用軍刀雕鑿了一番,待豁口容得下槍管後,將手槍伸進豁口裡,為了避免被濺出的碎石擊傷,丘山又脫下外套將石縫和槍身嚴密裹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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