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時那四人已經踏上長廊,說話聲從長廊盡頭傳來,變得依稀可辨。

丘山聽見一個鼻音略濃的聲音含糊說道:“……這八個字看起來好像沒什麼機巧。”

一個蒼老的聲音遠遠傳來,丘山識出正是那個跛腳法師,只聽他說道:“……李泰建造賓陽南洞,是為了撈取政治資本,想奪了李承乾的太子位。可惜他心機用盡,最終帝位旁落李治。留字之人顯然在暗指這段歷史,不過‘汝何幸哉’到底是指李治還是武則天,一般人卻難以猜透。根據歷史記載,唐太宗在嫡長子李承乾謀反後不得不改立太子,他當時說‘泰立,承乾、晉王皆不存;晉王立,泰共承乾可無恙’。晉王李治是個軟心腸,他當皇帝後不但留了兩個哥哥活路,還給了許多優待。”

那個鼻音男問道:“法師的意思,‘汝何幸哉’是說的李治?”

“不。”法師回答得頗為乾脆:“在當時看來,李治即位是大勢所趨,用‘汝何幸哉’這樣的語氣,似乎有點言過了。”

另一個年輕聲音此時插話進來:“這麼說,‘汝何幸哉’是指武則天了?”

“唔,”法師沉吟道:“武則天原是唐太宗的才人,唐太宗死後出家當了尼姑,但她和李治早有私情。651年,也就是李治即位兩年後,又把她迎入宮中。沒過幾年,李治廢了原配,讓武則天做了皇后。到這萬佛洞落成時,武則天早已大權獨攬。想想她的經歷,稱得上‘汝何幸哉’了。”

法師頓了頓,接著又道:“不過這事有些蹊蹺之處。萬佛洞680年落成之時,武則天還只是皇后。這句‘李泰徒然,汝何幸哉’,似是暗指武則天將會做皇帝。”

“哦!袁天罡給武則天面過相,說她將來會做天子,莫非這字是他留的?”

“既然袁天罡早知武則天會做天子,怎麼還會說‘汝何幸哉’這類話呢?”那個鼻音男甕聲甕氣地回了一句。

長廊上的腳步聲驟然消失,說話聲也變得微不可聞了。

丘山感到雙手痠痛小腿顫抖,背部因為緊緊貼在石壁上,被嶙峋山石砢得生疼。他微微抬頭,露出一雙眼睛往萬佛洞前望去,半個人影兒都沒,那群人已經進入洞內。

此時胡天從上邊石洞裡伸出手來,向丘山揮了揮。丘山一把握住他的手,費力爬進了石窟。

這個石窟不大不小,剛好能藏下兩人身子,只是裡邊有尊一米多高的石佛佔了不少地方,令整個空間變得有些逼仄擁擠。

“那個所謂的老法師叨叨叨叨的,好像還有點底子。經他這麼一說,我覺得這事兒挺不簡單。”儘管胡天的聲音壓得很低,在洞中仍嗡嗡作響。

“回去再說。”丘山將頭探出洞口,四下張望了一番,見這處石壁上石窟甚多,大小不一,旁邊就緊挨著一個更小的石窟。那個石窟前有個略微凸出的石臺,臺下另有一個稍大的石洞,約有一個半人頭高,再往下還有三個小石窟,一路排到了路面。

丘山向胡天做了個手勢,低聲說:“我們從旁邊下去。”說著就爬出石窟,弓起身子,腳夠著了小石臺,雙手攀著石巖,一步一挪地來到那個小石窟前,褲管卻被石臺上的荊棘勾住,扯了好幾下才扯下來。

正在此時,萬佛洞前的平臺上隱隱傳來腳步聲,似是有人從洞裡走出,正躡手躡腳往欄杆處走來。

丘山心裡一驚,見身後的小石窟僅有半個人頭高,情急之下也不及多想,忙矮下身來蜷成一團,躲進了那個小石窟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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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腳步聲在欄杆處停了下來,須臾之後又來回踱了幾步,“蹭蹭蹭”跑下樓梯,來到路面上,在路上往返了好幾趟,似是在檢視可疑之處。

丘山身子擠在那個小石窟裡動彈不得,大氣也不敢喘一口

,苦苦捱了好一會兒,才聽到那腳步聲又折到平臺上,走進了洞窟。丘山這才小心翼翼地從小石窟裡挪出身子,左右上下觀察了一下踩著石頭縫慢慢降到大石窟前,然後順著下面的小石窟回到路面上。

胡天此時從上方探出頭來,往下看了看,也依葫蘆畫瓢,沿著石壁降到路面上。

兩人貓著腰穿過路面,翻過石欄,跳進了河岸邊的草叢裡。李柳玉正在那裡候著,還沒等他們喘口氣,就指著北邊的河面道:“那邊有船過來了。”

丘山順著她手指的方向一看,見龍門橋外有一艘遊艇正往南邊駛來。丘山從李柳玉手裡拿過望遠鏡往遊艇望去,見一個黑衣男子正弓步站在船頭,手裡竟也拿著望遠鏡往這邊張望。

“剛才老法師那幫人起了疑心,叫同夥過來搜河了。”

“趕緊撤,再不走來不及了。” 丘山說著拉起李柳玉的手,往泊著小船的地方疾走。

胡天緊緊跟在後面,低聲嚷道:“老丘,要不咱走遊覽道?那船一看就他媽是大排量,攆上咱還不是分分鐘的事?”

“南門肯定也有他們的人。”

胡天一聽沒轍,只好在後邊吭哧吭哧地跟著。

三人跑到小船邊,待上得船來,那艘遊艇已經穿過龍門橋,正往他們的方向駛來。

胡天將纜繩一拋,猛地一踩油門,船開始慢慢加速,沿著河岸往南駛去。胡天一邊掰著舵輪一邊說:“飆了車再飆船,下次再飆飛機就齊活了。”

那艘遊艇似乎發現了他們的小船,船速突然加快了不少。

丘山伏在船尾,舉著望遠鏡看去,見船頭此時多了三個黑衣人,正往自己方向指指點點。

丘山往南邊看了看,問李柳玉道:“南邊那個是啥橋?”

“漫水橋。”

“哦……過了漫水橋好像有些草洲,水看起來不深。咱們的船吃水淺,只要到了草洲對方就奈何不了咱了。”

胡天聽丘山這麼說倍受鼓舞,將舵輪一轉,直往上游河心駛去。

這時那艘遊艇離小船卻越來越近了,丘山不用望遠鏡都能看到船上的人影。他估摸了一下距離,照目前速度來看,小船過漫水橋時對方也差不多攆上了。突然想起船上還有支篙,忙摸索著拿起篙,站起身來,將篙探入水裡,堪堪戳著了河底。丘山心裡一喜,用力往後支起篙來,船的速度果然快了一些。

丘山一邊奮力支篙一邊觀察身後的遊艇和周圍的情況。此時小船已到奉先寺位置,盧舍那大佛在不遠處的石龕中靜靜坐著,月光的清輝鋪灑在佛身上,唯有佛頭被上方石壁投射的陰影遮住。

丘山正盤算著到草洲那邊的距離,李柳玉突然驚呼一聲,指著漫水橋西端叫道:“有人正在漫水橋上跑。”丘山抬頭見兩個人影往漫水橋中間跑來,就對李柳玉說:“拿望遠鏡盯著他們。”說畢更用力地揮起篙來。

胡天將電動油門踩到了底,又順手從船底摸著了一塊木板,時不時地往水裡撥劃一下,船速比剛才又快了一些。丘山估摸著到漫水橋大約還有一百多米距離,以目前速度半分鐘左右能到橋下,後邊那艘遊艇此時在兩百米開外,要想攆上他們是不可能了,但漫水橋上的人無論如何都沒法避開。

那兩人往橋中間跑來,邊跑邊將外衣脫掉。

“不好,他們想跳到船上來。”胡天邊說邊把木板掄得飛快,撥得水花四濺呼呼作響。

小船速度雖然加快了一些,但終究還是慢了半拍。那兩人此時已跑到小船要經過的橋洞上方,只等他們經過時便會縱身跳下。丘山從揹包裡摸出口罩,對胡天和李柳玉說道:“把臉蒙起來。”

三人都蒙上臉後,丘山掏出手槍,拉開保險栓,沉聲說

:“衝過去。”

小船直往橋洞下鑽去,那兩人一先一後跳了下來,正好落在了船尾,震得船身劇烈搖晃起來。

那兩人甫一落下,就往丘山和李柳玉撲來。丘山舉起槍來,對準其中一人。兩人始料不及,一時愣在那裡進退不得。丘山用下巴指了指水面,示意他們下到水裡去。兩人面面相覷,猶豫片刻後只好乖乖滑入水中。

“讓我看到你們的腦袋,否則小心腦袋開花。”丘山粗聲粗氣地說道。

這時小船已經過了漫水橋,正往草洲邊上駛去。那兩人露出腦袋在水面上,在他們身後,那艘遊艇已到了漫水橋,卻不再往前行駛。

小船一路駛到草洲附近,沿著淺灘繼續往南行進,但船速卻漸漸慢了下來。丘山回頭看那艘遊艇,此時已搭救了那落水的兩人,朝東岸駛去。丘山忙拿望遠鏡觀察,見那群人上岸後就沿著河岸往南追趕。

丘山暗想這樣下去最終還得被對方攆上。他往西邊看了看,不知何時西岸居然也多了一群人,大約有四五個,一邊往小船方向張望,一邊沿著河岸走走停停。

“我靠,這他媽的是想把我們當水鴨子給辦了。”胡天東張西望,嘴裡罵罵咧咧。

丘山此時見旁邊草洲裡有一處水圍子,對胡天道:“開進去。”

胡天忙把船開進那處水灣。

“還有多少電?”

“大概還能開個五六分鍾。”胡天看了看電量表接著罵道:“這電走得太快了,總共加起來也只開了半小時不到。明兒老子找那店老板算賬去。”

“還算個啥帳?咱得棄船了。”

“棄船?”胡天疑惑地看了眼丘山:“把船留這兒?”

“不。”丘山搖搖頭,指著外邊的水道說:“讓船走,我們留這兒。”

胡天頓時會過意來,叫道:“妙計,咱來個金蟬脫殼,讓他們追船去。”

三人下了船來到草洲上。此處水草茂盛,候在兩岸的人看不到水圍子裡的光景。胡天用繩子將舵輪固定住,又從草地裡尋了塊石頭。丘山和李柳玉就近找了些枯草堆在船上,遠遠望去就像是三個人影。待收拾妥當,胡天掉轉船頭,對準了漫水橋中間的一個橋洞,將石頭卡在油門上,那船慢慢啟動,兀自往北順流而下。由於減輕了重量,又是順水,船速比剛才快了不少。

丘山等人透過草叢看了看岸上情況,見那些人果然停住腳步往小船處張望,接著就折返往北追那小船去了。胡天低聲笑道:“追得好,就辛苦你們白跑一趟了。”

丘山揮揮手,低聲說道:“往南走,要在他們發現之前趕到岸上。”說著就貓腰往草叢間鑽去。李柳玉和胡天緊隨其後。

三人在草洲裡一路向南,疾走了一里多地,在草洲東側找到一個僅數米寬的水淺處涉水而過。

此處是一片樹林,西邊有一條便道逶迤向南。丘山擔心那夥人發現有假後再追回來,就對胡天和李柳玉說:“我們從樹林裡穿過去,只要到了大路就好辦了。”

三人一路向北潛行,果然在半路上見到一群人從北而來,可能發現小船裡並沒有人,又折回來搜尋他們。三人將身子伏在草叢裡,等那夥人過去之後,才又繼續往北走去。這樣行走了一個多鐘頭,才抵達龍門橋附近。

丘山見正好有一輛計程車經過,忙招手停住,三人上得車來,丘山感到腿肚子酸痛不已,捋起褲管一看,還好傷口並未迸開。

待回到房車時,已是凌晨五點,劉奇和阿七都已睡著,此時驚醒過來,聽丘山和胡天把經過簡述了一遍,都慶幸未落入劉登極手裡。三人草草洗簌了一番,疲累半夜都已睏倦不已,倒頭就睡了,直到第二天中午時分方才醒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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