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爺,老爺......海知縣前來求見。”大清晨金元就在屋外小心翼翼呼喊著,真是服了那個海澄。

他知道何瑾最不愛早起,這會兒前來打擾很容易惹得何瑾不高興。可那個海澄就跟茅坑裡的臭石頭一樣,非逼著他前來通報。

宰相門前七品官,當了兩年門房又升級為狗腿的金元,自然也學了一身的本事兒。可無論他怎麼推諉恫嚇、軟硬兼施,海澄就是死活不走,就是要求見何瑾。

實在是拗不過他,金元這才寧願來挨何瑾一頓罵,也不願再去看海澄那張固執倔強的臉。

好在何瑾今天看起來心情還不錯,漱著口就出來了,噗得吐出後就問道:“這才辰時,他這麼早來找我有何事?”

“說是公事。”

“廢話,我跟他能有什麼私事?”何瑾就瞟了金元一眼,隨即就擺手吩咐道:“行了,讓他進來吧。對了,把高公公、端木若愚、劉火兒還有唐伯虎等人也喊過來......”

“叫,叫這麼多人幹啥?”

“吃早飯唄,還能幹啥?”

何瑾說的理所應當,金元就撇撇嘴離去,心裡嘀咕著:叫這麼多人一塊兒吃飯,真當我是傻子啊?哼,就是欺負我腦子不靈光......

可隨後,洗漱完畢的何瑾,還真就來到了餐廳。

此時他所住的宅院,是月港的一位富賈的別院,四進三通,十分豪闊。端木若愚和劉火兒也都安排到了隔壁,金元通知一番,一個個便全聚齊了。

然後,何瑾就真的說道:“來來,都還沒吃吧?......一塊兒吃點。”

看到何瑾如此不嚴謹,海澄當時臉色就變了:衙門卯時開工,何瑾竟然辰時多才起床......這簡直就是怠政!

可就在他還沒開口時,想不到端木若愚、劉火兒、陳明達等人竟真的坐在了椅子上。等何瑾動了筷子後,一個個狼吞虎嚥起來。

很明顯,這些傢伙跟著何瑾,早已是一路貨色了。

海澄嘴角就抽了抽,想著昨日何瑾也是賣他一份人情,就忍著想作怒的脾氣,道:“何大人,此番下官前來,是為了與大人商議開放月港一事.......”

作為大明開放海禁的試驗點,弘治皇帝特意以月港為治所,新劃出海澄縣。這樣的規劃也就使得海澄縣的公務,主要就是配合何瑾。

兩者之間雖沒有直接統屬關係,但聖旨明令指示了。而像海澄這樣一心為公的官員,自然就心急火燎的。

“開放月港一事啊......”何瑾就咬了一口蟹肉蒸餃,含糊不清地說道:“此事還不急,本官初來乍到,兩眼一抹黑的,總要先去市舶司、港口等處瞭解一番再說,對吧?”

海澄一聽這話,胸中怒氣就止不住翻湧起來:你還知道要幹啥呀,那為何一覺就睡到這個時辰?

當下他就捏了捏拳頭,提示自己要戒怒,又道:“大人說的也有道理,不過這些是海澄縣的戶稅檔案,大人是否也要查閱一番?”

“哦......”何瑾這次連頭都沒抬,道:“若愚啊,我不是已將你弄成海澄縣的主薄了嘛,這些資料就交給你了。”

端木若愚就擦了擦嘴,站起身來恭敬接過資料:“大人,下官看罷之後,自會給何大人一個彙報的......”

海澄鼻子都快氣歪了:我說怎麼海澄縣那個主薄一直未來報道,原來是你何瑾安插了自己人!

而且,還是個連功名都沒有的傢伙?

“什麼功名不功名的,若愚當初跟我一樣,都是磁州縣衙的小吏。衙門裡的那些事,他早就心裡門兒清。”

“後來我安排他補了錦衣衛的缺,隨即又走東廠,進商部......我做的那些大事,他其實一直都是我幕後的左膀右臂,能力早就得到了我的認可。”

說到這裡,何瑾反而還搖搖頭,道:“可惜就是功名那一關,真是噁心死我了。就因為他不是科舉正途出身,此番想把他弄成海城縣令,誰知馬老爺子打死都不同意......說我這樣會壞了讀書人的根基。”

然後,何瑾就拍了拍端木若愚的肩膀,道:“放心吧,這事兒慢慢來。要不以後你混個文憑,要不我想法子稍微修改下那狗屁科舉取士,絕不會讓你一輩子在雜流當中混的。”

端木若愚倒是沒感覺,還寬慰何瑾道:“老大的恩情,我一直記在心裡呢。如我這等沒功名能當上陛下親批、吏部任命的正九品官員,已是百年來的頭一位了。”

“還行吧,太祖時候不少吏員,都能做到部堂一級的高官。可越往後就越重科舉,還分了什麼正途異途、清流濁流的,簡直荒謬。”

這話落下,海澄倒沒什麼反應。

因為他心中對此是十分不屑的,畢竟大明科舉取士、清濁分流都已百年了,何瑾因為是濁流異途出身,難道有些抱怨。

可大明能出他這麼一個,呃......最多他再提攜幾個。但想改變整個科舉取士,純粹屬於痴人說夢。

然而,一直心不在焉的唐伯虎,聞聽此言卻一下將筷子都掉在了桌上。他愣愣看著何瑾,才發現自己一直都忽略了這個問題!

沒錯,這小子沒什麼功名,而且在磁州縣城的時候,也只是一員小吏!

換句話說,他的起點跟此時的自己一模一樣!

不,嚴格來說,何瑾起點還不如自己。畢竟自己在士林裡總算有幾分名氣,且也認識幾位朝廷高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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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現在,三年多點的時間,人家竟然已是正四品的官階!兩方一對比,豈非說明真正有本事的人,就算是小吏也能風生水起、一飛沖天?

假如當初自己要不是那般孤傲執拗,安安心心從小吏做起的話......

想到這裡,唐伯虎看何瑾不由有些入神。

何瑾卻似乎早已預料到一樣,微微一笑道:“黃忠六十歲才跟劉備混,姜子牙八十歲為丞相,孫悟空五百歲西天取經,白素貞一千多歲才談戀愛......只要心不老,何時都年輕,永遠都可以是開始。”

唐伯虎當然不知道孫悟空和白素貞,卻明白何瑾這話的意思:“大人,你說的這個?......”

“哦,我就隨便說說。”何瑾就嘿嘿一笑,又道:“諸葛亮而立年之前就出山了,孫權十九歲繼承父兄基業,霍去病十七歲橫掃匈奴,甘羅十二歲拜相......好像,我也是十四虛歲、十三週歲就入了衙門。”

“大人,你......”唐伯虎臉色這就發青了,眼神幽怨。

“我是說,想成功幹事兒,跟年紀沒多大關係。虛度的幾年也不見得就是虛度,最起碼真正渾渾噩噩後,清楚自己內心到底想要什麼了。”

此話一出,唐伯虎不由深思起來。

隨即起身向何瑾深深施了一禮,道:“大人教誨,學生記在心裡了。”

“學什麼生,你現在是我市舶司裡的一員小吏,給你安排的工作,就是跑腿兒書寫,以後要自稱屬下。”

“學......屬下記住了。”

沒啥激烈的衝突,也沒多少詭計手段,何瑾如今忽悠人手段已爐火純青、圓融自如,平平淡淡間就讓曾經倨傲頹廢的才子,甘心當了他一度引以為恥的小吏。

然後海澄這裡就不滿意了,看著衙門主管錢糧的要職,被何瑾提前安排了,就又開口道:“大人,那典史、巡檢、稅課司大使及港泊所大使,這些職位之人,都跟市舶司息息相關,大人不想去見見?”

然後何瑾就努努嘴,示意海澄看向高鳳道:“讓高公公去訓導他們一番也就行了,畢竟月港市舶司的提舉,就是高公公嘛。”

海澄這下就清楚了:行啊,你這是衙門安插主薄,市舶司更直接掌控了提舉,抓權的心思,滴水不漏啊!

有本事兒,你把海澄縣的海防都拿下啊!

“海澄新設的海防衛所嘛,那是我三哥俞元贊負責......不僅是衛所,漳州府還會設立個錦衣衛千戶所,由我的侄子李承祐來管。還有一位侄子,因為他爺爺背景大,就調入了福建都司衙門......”

這下海澄徹底瞠目結舌,可轉念一想,財權、軍權啥的都有人幹了,你去幹啥?

“我?......”何瑾隨即邪魅地笑了,之後就一臉正經道:“本官初來乍到,兩眼一抹黑的,總要先去市舶司、港口等處瞭解一番再說,對吧?”

海澄這下又明白了:哦,就是吃喝玩樂看熱鬧,啥也不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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