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浸在陰謀詭計當中,看著事情的發展,一切如自己所料——那種美妙真會讓人感覺,時間過得挺慢。

就在何瑾還覺得回京城沒幾天的時候,劉大夏已氣急敗壞地跑了過來。

老頭兒氣得雙眼通紅、鬍子亂跳,指著何瑾就罵道:“無恥小兒,你身為朝廷官員,竟保舉私人,意欲何為?”

何瑾聽著這話就有些發傻,因為他找關係保舉的不是別人,正是最近剛勾搭上,而且還親親熱熱的那位。

嗯,沒錯,就是劉大夏的兒子劉祖修。

這種為他兒子謀仕途的事兒,劉大夏不感激也就罷了,還怒氣衝衝地跑來斥責,實在讓何瑾有些摸不清頭腦。

不過,隨後劉大夏又說了一句話,才讓何瑾恍然大悟。

“你休要以為做了這等事兒,就能讓老夫感恩戴德。我兒才學不足,你卻這般陰私抬舉,真要效仿當年石亨的蠢事兒不成?”

“那劉尚書的意思,是要學於少保嘍?”何瑾忍不住笑了起來,覺著老頭兒有些可愛,又很是愚蠢。

誰料,劉大夏還真的承認道:“不錯!於少保乃我大明之風骨。老夫雖遠不能及,卻也能抵得住誘惑!”

當年土木堡之變,于謙領導京城保衛戰立下大功。但得到最高封賞的卻是右都督石亨,于謙只得到了少保的虛名。

石亨心裡不安,便自行上書保舉于謙的兒子于冕為官,算是禮尚往來。

可他沒有想到,于謙對此並不感冒,反而對皇帝朱祁鈺說了這樣一段話:“石亨身為大將,卻保舉私人,應予懲戒!”

此事傳出後,一時傳為美談。

後來石亨發動奪門之變,又因愚蠢透頂而落得身首異處。此時劉大夏一番類比,不可謂不惡毒。

“嗯......”何瑾就面無表情地點了點頭。

然後他也不生氣,還是就事論事言道:“可我互市司那裡,的確需要一位檢校平。眼下也只覺得令郎合適,劉尚書不讓我託人保舉,難道我還能將國事放置一旁?”

聽聞這等蹩腳的藉口,劉大夏忍不住冷笑起來:“天下舉人何其多也?一個區區檢校平,你挑誰不行,為何會偏偏選中我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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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何瑾托起了下巴,也懶得用言語解釋,便問道:“如今的吏部尚書乃馬老爺子,他與大人並稱為‘弘治君子’。馬老尚書的人品,大人至少是信得過的吧?”

對於這個,劉大夏當然也不抬槓。

何瑾就拔腿往外走,道:“那勞煩大人隨下官走一趟,讓馬尚書告知大人,為何下官偏偏挑中了你兒子,如何?”

劉大夏一愣,忽然也醒悟過來了:不錯,馬文升是吏部尚書,這事兒他肯定是知道的。可深知自己秉性的他,為何會連說都不說一聲,便同意了呢?

“對了,順路喚上令公子,屆時眼見為實,也省得在下多費口舌......”走到門口的時候,何瑾又提醒了一句。

二人就此帶上隨從,很快又喚上了劉祖修,一同來到了吏部。也沒等多長時間,便見到了馬文升。

劉大夏將來意說明之後,馬文升當即苦笑不已,道:“時雍啊,老夫當時聽聞你這小子,託王翰林保舉令郎的時候,也是不同意的。可......”

說到這裡,馬文升也明白了,何瑾專門兒來此的用意,便道:“不若就現場演示一番,你看如何?”

劉大夏見狀,心中也泛起了嘀咕,蹙眉道:“如何演示?”

“吏部大門外最不缺的就是舉人,都盼著能撈一官半職呢。我們隨便喚來幾個,同令郎當場比試一番。”何瑾就提議道。

對於這點,劉大夏當然毫無異議:科舉的本意就是選材任能,當場比試一番,自然能見真功夫。

然而,就在喚來了舉人,也準備好了考試時,何瑾便從懷中掏出一本賬冊,命人抄錄其中一頁的流水後,發給那些考生道:“這是互市司半天的收支,爾等將其合計出來。用時最短且準確之人,便為優勝者。”

一聽這個,劉大夏當時面色就很怪異,道:“朝廷選材任能,考的是經義八股,你這又算哪門子考校?”

何瑾卻眼皮子一翻,不卑不亢道:“劉大人,我那裡可是互市司,每日的工作就是記錄並核算往來貨物的交易量,要的就是能寫會算的人才。讓我錄用一個精通八股,卻連賬本兒都看不懂的官員,又有何用?”

這理由劉大夏無可辯駁,但心裡又很矛盾,憋半天只能言道:“天,天下賬房先生那麼多,如此商賈俗務,交由那些賬房便好,你......”

話還沒說完,何瑾的臉色就變了,陰沉沉地言道:“劉大人,再提醒一遍,我那裡可是互市司......”

劉大夏登時就要發作,可略一思忖,忽然臉色也變了:不錯,何瑾那裡的部門不同於一般地方,往來大筆的交易都是朝廷機密。若是讓一些重利輕義的賬房先生掌握,出了事兒誰來擔責任?

相反,舉人們雖然也有洩露的風險,可畢竟道德修養要高一些。甚至從這個角度來說,劉祖修更是適合的人選。

因為畢竟是劉家的人,深知洩露了機密會有什麼後果——換成自己是何瑾,也會找這樣的高官子弟,至少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廟......

然後就是一番演算核對,劉大夏已無心看結果了:他也清楚自己兒子的本事兒,算學方面自小就極為精通,一直十分痴迷。

果然,不到一炷香的時間,劉祖修率先核算出了結果。剩下那些舉子們,有的剛演算了不到一半兒,還有的根本就是大眼瞪小眼兒。

畢竟從小只學四書五經,且衣食住行都有下人伺候。他們都不用上街買菜討價還價,出現這種情況也很正常。

這時候,何瑾便拿起劉祖修算出的結果,遞給劉大夏問道:“劉大人,難道這會兒你還認為,下官是在算計著你,才會託人保舉令郎嗎?”

看著那張紙,劉大夏表情也說不出是欣慰,還是鬱悶。反正,臉色變幻了好幾回,最終才喟然一嘆道:“好吧,老夫這次就信你了。”

一番證明求錘得錘,總算也是大功圓滿。

可就在劉大夏懷著複雜的心情,帶著劉祖修離去後。馬文升卻捋著花白的鬍子,笑吟吟地看著何瑾:“小子,是不是覺得老夫已經老糊塗了,你當真沒在算計時雍賢弟?”

“哦哈哈......”

何瑾就掩飾地大笑起來,很是臭不要臉地言道:“老爺子,您人老成精,有些事看破不說破嘛。畢竟這事兒說來說去,都是你的錯。”

馬文升都驚了,氣哼哼地言道:“老夫批了你的保舉,你卻反過來還說老夫的不是?做人如此厚顏無恥,難道真的不怕被天打雷劈嗎?”

“這不是沒辦法嘛......劉大人腦子一根筋,可比不得您臨事多變、圓融通透。要是您還在兵部尚書的位子上坐著,我犯得著這麼玷汙......呃,感染,也不是。嗯,拉攏,對犯得著這樣拉攏劉大人?”

“唔......”聽了這話,馬文升不由眯了眯眼,道:“不錯,滿朝大臣們如今已是為反對而反對,你的一切所作所為,在他們看來都是大逆不道。”

“倘若不將時雍賢弟綁在船上,根本不可能擋得住朝堂的群議洶洶,更別提出兵援助蒙郭勒津部落。”

說到這裡,他就望著何瑾那生機勃勃的臉,忽然有些愧疚,道:“都是我們這些老家夥不中用啊,讓你這麼一介少年如此煞費苦心......”

“哦,這個啊......”換成一般人,聽聞堂堂吏部天官如此稱讚自己,早就感激涕零了。

可何瑾卻故意頓了一會兒,然後嘿嘿笑道:“不妨事兒。反正回來閒著也是閒著,弄點小陰謀詭計,將一位剛正耿直之人生生掰彎思想,也是挺有趣的呢。”

馬文升再度沉默了,臉上的愧疚表情也凝固了。

然後,他猛然一把抓起案上的筆架,衝著何瑾就砸了過去,吼道:“滾,你這厚顏無恥的小子,給老夫有多遠滾多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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