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不容易熬到了申時,何瑾這次就跟屁股上夾了火炭兒一樣,急吼吼地衝出了刑房大門。

跑到衙門外後,他看到陳銘老爺子還沒出來,又急吼吼地跑了回去,在儀門這必經之路上守株待兔。

終於看到陳銘時,何瑾激動得渾身都開始亂顫。因為此時陳銘老頭兒走路,跟腳踩著棉花一樣,那一張老臉也笑得,猶如一朵老菊盛開!

一邊慢悠悠地哼著小曲兒走來,他一邊還向身旁的吏員、白役們打著招呼,嚇得那些人都跟見了精神病一樣,匆匆回禮後趕緊跑開。

而何瑾就是這些跑開人群中,唯一逆流而上的。

因為他知道陳老頭兒這一幅白痴的表情,只會證明一件事兒火炕的生意談成了!

果然,一看到何瑾,陳銘便也激動地渾身哆嗦起來“小子,好小子,你真是”

何瑾卻激動中還帶著幾分冷靜,趕緊一把捂住老頭兒的嘴,道“陳師爺,此地不宜多言,你我還是到了家中,再詳聊不遲。”

老頭兒這就更佩服了想不到一介十四歲的少年,心性竟然比自己還沉穩,真是不可多得!

然而,兩人心中畢竟都燃著一團火。走在衙前街上,你不時看我一眼、我對你笑一下的場景,不由就落入了百姓的眼中。

這一下,兩旁的百姓也被感動了,都不同他們打招呼了就是嘛為何要打擾如此甜蜜的兩人?

到了陳銘家中,何瑾一把就拉著陳銘上了炕頭兒。陳銘這次也不拒絕,而是主動寬衣解帶兩人就這麼一對眼兒,頓時天雷勾動了地火!

何瑾顫巍巍地開口道“陳,陳師爺,事情真的辦成了?”

陳銘得意一笑,道“放心吧,小子!”

“明天老夫就帶著瓦匠去後衙,先給大老爺盤個火炕,保證大老爺只要試過一夜,必然會發下條令。從那往後,我等坐在家中收錢便好!”

雖然一切都在預料當中,但真正聽了陳銘的保證後,何瑾還是激動地不能自已。

這個時候,他眼前又出現了那緩緩流動的金錢之河。甚至耳邊都聽到了那銅子、銀子、金子,相互撞擊發出的清脆醉人聲響。

他已經算過了,整個磁州有四萬六千戶,就按一戶火炕能賺三百文來算,他何瑾一人拿三成,差不多就是一百文的收入。四萬戶的人家,那就是四百萬文。

按照《明史》志第五十七,食貨五中記載每鈔一貫,準錢千文,銀一兩的換算,何瑾一個冬天就能賺四千兩銀子!

當然,磁州上下不可能每戶百姓都盤火炕。弘治年間的銅銀兌換,也不可能一板一眼地按照明史記載來。但不管怎麼說,這個冬天,他怎麼也能摟手裡一千兩銀子。

一千兩銀子,聽起來似乎很虛,不值什麼錢一樣。畢竟沈秀兒那位白富美,一出手就是二百兩銀子。

但不要忘了,沈秀兒那時是在報答救命之恩,自然不能讓何瑾瞧不起。

事實上,銀子在古代是很值錢的。

史料中記載明代一個平民一年的花費,一兩半銀子就足夠了。而何瑾一個冬天什麼都不幹,便可以至少賺到差不多七百年的生活費——這已經很了不起了。

至少,對於一個穿越小白來說,這無疑就是第一桶金。可以讓他在這個冬天過後,開開心心地過上一個肥年了。

想到這裡,何瑾美滋滋地就笑了,最後連自己是怎麼走回家裡的,他也不清楚。

唯一能記起來的,就是回到家後吃飯的時候,老孃忽然用笤帚疙瘩敲了一下他腦袋,疑惑地問道“兔崽子,你今天是怎麼了?是撿到狗頭金了還是吃錯藥了,怎麼笑得光見嘴不見眼的?”

說這話的時候,老孃其實也做好了,何瑾會反抗的心理準備。

可想不到,這次他挨了一笤帚後,非但不憤怒,反而還是美滋滋地笑著來了一句“娘,你再打兒子一下吧。剛才那笤帚有些不疼,我都不知道這一切是不是真的”

老孃這下就有些怕了,直接一個大耳刮子就抽上去了。那一巴掌可是用了真力氣,又快又狠,甚至打得她都有些手疼!

何瑾立時被打懵了。

可反應過來後,雖然有些委屈地捂著臉,但還是興奮不已“嗯,是真的娘,咱就快要發財了,這一切都是真的!”

說著,他放下碗筷,跟沒魂兒了一樣回自己屋裡睡覺了。

而老孃望著何瑾的背影,愣了半天後才忽然滿臉絕望“完了,完了這孩子是舊病復發,腦子又壞掉了啊!”

到了白日,老孃還想著用不用請個郎中來看一看,卻不想發現何瑾已恢復了正常。只是洗臉的時候,他卻滿面的疑惑“娘,我這右邊兒臉,怎麼腫了?”

“摔,摔得吧?”老孃有些心虛,含糊略過話題,道“趕緊去吃飯,吃完飯應卯去。汪卯明那個王八蛋,指定不會讓你好過。”

一聽這個,何瑾才反應過來,不由懊惱道“壞了,都忘了這事兒了!”

昨日一天的時間,他一顆心都在陳銘身上呃,在火炕合作事宜的談判上,根本沒心思謄寫歸檔卷宗。

現在那一堆的卷宗,還是原封不動地剩下一半兒。也就是說,今日他要拿出十二分的精神,才能弄得完了。

然而,到了刑房後,剛拿起筆想找到第一天的緊張狀態。可無奈心思就是扭不過來,兩隻眼睛老往儀門那裡瞅,就等著看陳銘啥時候帶瓦匠進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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終於看到陳銘帶著幾個瓦匠去了後衙,他發現心思還是不能平靜下來一會兒想著施工中會不會出了岔子;一會兒又想著要不要交代瓦匠,把大老爺的火炕弄得高大上一些反正腦子裡亂七八糟的,注意力就是集中不到卷宗上。

尤其到了中午的時候,他又看到幾個差役將沈秀兒請到了後衙,那心思就更跟長了翅膀一樣,胡亂地瞎撲稜,恨不得自己能飛到後衙一窺究竟才好。

老天可以作證,這一刻他的心情,比前世第一次親吻女孩兒時還要慌亂!

好在,沒多大一會兒,他便看到陳銘送著沈秀兒出儀門了。而遠遠的,兩人還向刑房這裡望了一眼,做了個他教過的‘ok’的手勢。

終於熬到了申時,何瑾就拔腿往外跑,看到衙門外的八字牆上,果然貼出了一張告示茲有沈家瓦匠善奇技,置火炕以御嚴冬。為造福一方,特准沈家經營火炕一業,奸邪之商不得侵擾——弘治十三年冬十月,磁州正堂姚。

“成了,這下真的成了!”何瑾不由激動地一對拳,差點呼喊出聲來。

可就在這時,耳邊卻傳來尹悠痛惜疑惑的聲音“瑾兒,你卷宗都未謄寫歸檔完畢,為何便急匆匆地跑了出來?還有,汪卯明在後面都喊你好幾聲,你為何連頭都不回?”

這話立時猶如一道霹靂,劈入了何瑾的大腦。他艱難地回頭,哭著臉問道“汪司刑喊,喊我了?我,我一點都沒聽見啊。”

“你這孩子!”尹悠根本搞不懂何瑾在想什麼,面上不由露出埋怨之色。

可畢竟是好友的兒子,他隨後還是寬慰道“無事兒,汪卯明或許只是嘴上喊打喊殺,不見得會真的動手。明日的時候,你老老實實認錯,我再替你說上幾句好話,大概也就能過去了”

“多謝尹伯父了。”何瑾這才一頭冷水淋頭。意識到伴隨著第一桶金來的同時,還有第一場劫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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